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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胎记(1 / 1)

秦韶摸遍全身,也没寻到通玄镜的踪影,心中大骂容贼苛吝,连一面镜子都不肯留给她陪葬!

燕妙却急得满头是汗,在书房卧榻翻来覆去地寻,弄得嘭嘭作响。

“好了,燕妙,寻不到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秦韶一脸无所谓。

生前都不能用通玄镜调兵遣将,如今死都死了,还找什么镜子。

“爷您在说什么胡话,那可是御赐之物,弄丢了整个王府都要杀头的!”燕妙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秦韶哭笑不得,伸手去摸燕妙额头,微凉的指尖让燕妙整个人都僵住。

爷竟然碰了她!

这些年来,爷的近身更衣都是奶娘陈氏伺候,从未碰过她们这些丫鬟一根手指的。

燕妙心头小鹿乱撞,秦韶却一本正经地笑话她:“你傻啦,咱们都死了,还怕什么杀头。”

瞬间,燕妙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爷,您怎么还没醒呢!”燕妙用力跺脚,“咱们都活得好好的,您快别说梦话了。”

秦韶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失笑。

她此刻俨然只有14岁,此处也是14岁那年在渝州的裕王府书房,若不是死了,她岂能倒回11年前,还缩成现在这幅少年模样。

“是你在说梦话。”秦韶强调。

她人云亦云,听凭摆布了一辈子,如今也算经历生死,还不许她坚定一回自己的主张么。

燕妙只觉得此刻的世子爷,比丢了的通玄镜还让她头大。

“你们几个快去院子里找找,还有爷今天经过的地方!”燕妙索性不去管秦韶,自顾自地指挥人寻找。

被忽略的秦韶无所谓地扬了扬眉,提起猫篮子慢悠悠走出书房,又特意回头嘱咐一句:“别忘了给我烧水沐浴。”

燕妙哀叫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沐浴。

“你们两个,去通知灶房准备,别误了爷沐浴的心情!”燕妙咬牙切齿地吩咐。

秦韶则拎着猫笼子从从容容地离开书房。

一路上她已经敲定奶猫的名字,就叫瑞雪。

渝州位于西南,气候湿热,终年少见瑞雪,她又顶着病秧子的名头,便是下雪了也不许出来赏雪,更遑论落在容宿手里那些年。

所以秦韶心里对瑞雪十分向往,恨不得这阴曹地府的时光快些轮转,早点从这春时度到冬日,让她一偿夙愿。

待到回房,秦韶便听人禀报说水已备好。

秦韶伸了伸懒腰。

这一身尘埃,总要洗掉。

以后,她就能在这阴曹地府好好过日子了。

秦韶走进偏室,一旁是冒着冉冉蒸汽的浴桶,等了一阵儿,才听门外人禀报:“启禀世子,燕妙姑娘请奶娘过去寻宝镜,稍后才能来伺候您更衣。”

“真是小题大做,”秦韶嘟囔,自己伸手去解衣带。

因为女扮男装的原因,她近身的事从小到大都是由奶娘一个人伺候,不许旁人插手,即便是后来她落在了容宿手里,奶娘也一直跟着她,帮她保守这最后一层秘密……

想到此处,秦韶的心突突直跳,衣带解到一半就冲了出去:“奶娘在哪儿?奶娘呢?!”

“爷您慢点儿!”小厮们拎起门口的两只乌云靴去追。

奶娘陈氏远远瞧见吓得是三魂出窍:“哎哟我的小祖宗,您这是做什么呢!”

秦韶如今可已经14岁了,明眸皓齿,朱唇嫣红的。

加上松散的衣带跑了一路早就开了,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和朱红蓬松的马蹄裤,此刻的小公子便是发髻微堕,两缕垂髫抿在唇边,真真是雌雄莫辩!

周遭小丫鬟多看一眼,都要脸红心跳,便是燕妙也低下头,只敢偷偷觑上一眼,羞笑不已。

秦韶却不自知,见到陈氏只觉心里愧疚:“是我没用,害死了奶娘。”

“世子爷这说的是什么胡话,”陈氏哭笑不得。

敢情燕妙说的都是真的,世子爷真的梦魇住了,还没醒呢。

陈氏顺手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披风罩住秦韶,又向小厮伸手:“快把靴子给我,若是害了病可不得了。”

秦韶却拽住她的手:“奶娘,您是怎么死的?容宿那贼子登基了吗?”

“嗨哟!这话可不能乱说啊!”陈氏一个哆嗦,赶忙堵住秦韶的嘴,脸白得吓人。

至此,她得出一个结论。

御赐宝镜丢了之后,世子爷也跟着中了邪!

“快去请王爷来!”

……

几轮诊治,已经把渝州城的名医请了个遍,可没有一个人知道小世子这胡言乱语的病到底因何而起。

坊间甚至已经开始传言,裕王府这根嫡出的独苗如今病入膏肓,药石无效了。

而秦韶也陷入沉默,不再轻易开口。

让她沉默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已经“死了”的事实。

确切地说,只有她一个人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其他所有人都觉得这里就是人间。

是德正二十四年的四月。

她还是渝州城裕王府的小世子秦绍,而容宿,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容王庶子。

另一个原因就是……

“王爷,世子左肩上确实出现一块红色胎记,就在锁骨下方,那形状很像……丢失的宝镜。”奶娘隔着屏风的禀报听起来一点底气也没有。

裕王没说话,而是亲自走了进来。

秦韶闭上眼。

裕王坐到床边,呼吸有些重,伸手迟疑一下,最终掀开秦韶一截衣领。

铜钱大小的红色圆形胎记烙在皮肤上,左右两边还各有一小节凸起,神似宝镜面装饰用的两条龙尾!

加上通玄镜神秘失踪,秦韶忽得怪病,似乎一切都在指向一个玄而又玄的可能。

“错了,全都错了!”裕王腾地站起来,脸色阴得可怕。

而这些逼真的、从未发生过的事也让紧闭双眼的秦韶接受事实。

错了。

的确错了。

但不是大家错了,是她错了。

她黄粱一梦,大梦一生。

梦到众人惨死,梦到自己傀儡一生,梦到容宿篡位成功。

一桩桩一件件都无比真实,真到让她分不清是梦里还是梦外,是镜纳乾坤,还是乾坤纳镜。

不过,有一件事她可以确定。

既然上苍给她这次机会,她就不会让父王,让亲近的人们,再受一点伤害!

秦韶豁地睁眼,咬牙切齿。

容宿囚禁她一辈子,操纵她一辈子,揽权弄权,作恶多端,让她吃够苦头。

如今天赐良机,总该轮到他吃苦了!

“父王,陛下大病初愈,长安那边就没什么消息吗?”她忽然开口。

裕王被问得一怔,下意识转头看她:“你想问什么消息?”

他头顶玉冠,俊俏的雌雄莫辩的女儿吐出两个让他心惊胆战的字:“立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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