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纤钥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他蹲在地上颤抖着,道:“我不走,我不走,别想叫我走。”
花凝只当他是在耍无赖,便翻身下来,将人抱了起来。沈纤钥以为她心软了,便顺势的环上她的脖子,缩在她怀里。
谁知那人根本没打算将他抱到过去,反而往屋外走去。
花凝打开房门,将沈纤钥扔在地上,道:“滚远些。”
说罢,便回屋将门插上,窗户也别上了。
沈纤钥被她这一扔,屁股疼的厉害,但此时却顾不得那么多,他拍着房门,道:“阿凝,别丢下我,阿凝,我不会走的,你不叫我进去,我便在你门口睡觉。”
花凝觉得他又在利用自己的同情心,便狠下心来,道:“随你便,你爱睡便睡,与我无关。”
沈纤钥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都要碎开了。
花凝从未这样对待过自己的,即便是他中了毒惹花凝生气,她也从来没有不管他的死活过。
沈纤钥无力的瘫坐在门口,他倚着房门不再敲门了。他如今才真的意识到花凝不爱他的时候,竟然是这样残忍的,原来花凝曾经待他那样好,如今他才明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沈纤钥淋了雨又被外面的夜风一吹便有些不舒服了,他只觉得周身都在发烧,但心里又觉得好冷,一冷一热叫他难受无比。
花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那人应该已经回去了罢。
外面还在传来雨声,要是没有回去该怎么办呢?他在外面淋雨会得风寒吧。
花凝觉得心乱如麻,明明自己还在生气的,怎么反倒担心起他来了呢?
直到后半夜,花凝还没有睡着,她坐起身子,心道:只去看一眼,若那人已经回去了便也不用担心了。可万一那人还在门外,她该怎么办呢?
她思索了良久,终于还是下了床,将门栓拉开,花凝将房门缓缓打开,那人果然还坐在门口。
忽然一道闪电照亮了那人苍白的脸,随后便是一阵巨大的雷声。
地上那人被雷声吓了一跳,但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瑟缩着身子,口中不知喃喃着什么。
花凝蹲下身子附耳过去,只听到那人用细微的声音喃喃着:“阿凝,别……别这么对我。好冷,好热,阿凝……”
她轻轻将手覆在沈纤钥的额头上,那人的额头一片滚热。
花凝连忙将人抱进屋去,刚想将人放到床上,可那人的衣裳都湿透了,若是穿着湿衣裳恐怕没有好处。
她将人放在凳子上,给他将湿衣裳弄下来,谁知那人里头竟什么也没有,脱了外衣外裤便是干干净净了。
花凝连忙转过脸去,失去了记忆的她还从未见过这等场面,自然有些不好意思。
她愣了许久,直到凳子上那人嘀咕道:“冷,好冷。”
花凝这才回神,连忙用帕子给他将身上的水擦擦干净,这才将人抱到上去,给他盖上被子。
花凝将沈纤钥安顿好了,才发现刚才抱沈纤钥的时候,自己的衣裳也弄湿了。
花凝换了身干衣裳,好在先前沈纤钥入花凝梦时,薛音在花凝屋里搬了个卧榻。她便躺在卧榻上,忍不住看向那人,那人是不是的发出呓语,道:“阿凝,阿凝,别这么对我,别……”
这样可怜的模样怕是装也装不出的罢,花凝有些心疼,觉得自己太过狠心了,他到底是身子娇弱,如何能叫他在雨夜里在外头淋着?
花凝放心不下,便又坐起身来,踱到床前,之间那人脸上渗出薄薄的一层冷汗。她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那人的心口,手臂上也全是一层汗。
花凝叹了口气,在屋中找了把伞,便去厨房烧了些热水,又找了条干净的帕子,给沈纤钥擦拭着冷汗。
照顾了那人一夜,花凝实在困得受不了,便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次日晌午,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花凝被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床边趴着睡了。
她站起身来,道:“谁啊?”
“是我,阿凝,起床了么?”
门外传来薛音的声音,花凝连忙撒谎,道:“我还没起身,昨晚睡得有些晚,有什么事吗?”
薛音在门外挠挠头,道:“没什么事,只是都晌午了你没出来吃饭,我有些担心你罢了。还有就是,昨日不是说好了今日去山中游玩么,你是不是忘记了?”
花凝确然是忘了这回事,原本她是记得的,可后来被沈纤钥一折腾什么都抛之脑后了。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还睡着的那人,只好摇摇头道:“我有些不舒服,还是改日在去山中游玩吧。”
门外那人一听便有些着急起来,道:“不舒服么?是不是昨晚受凉得了风寒。你将门打开,我帮你瞧一瞧。”
花凝真是后悔,她怎么给忘了薛音本就是大夫,装病这等事怎么能瞒得过他。眼下若是真叫他进来,瞧见沈纤钥躺在她床上,不知他会怎样生气。
又会产生多少误会。
“我没事,许是睡得久了,有些头晕。阿音,你不必管我,我等会儿缓一缓便能好了。”
见她不来开门,薛音也不好逼得太急,只好松口道:“那你好好休息,等会儿我叫人送饭过来。”
花凝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多谢你了。”
直到听着薛音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花凝才坐在床边,轻轻抚上那人的额头,好像还有些烫。
花凝想着这也不是个办法,正要出门去找莫肖寒来帮忙,谁知那人从被子里伸出手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那人嘴里还嘟囔着:“热,好热。”
做晚是冷,如今又热了么?
花凝低声唤他,“沈纤钥,沈纤钥,你醒醒。”
那人没有醒来,却有几滴泪珠从眼角滑落了下来,时不时还发出哭泣的呜咽声。
花凝心里自责,觉得这人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昨晚太过狠心,一时便不忍心将手抽回来。
她软下声音,道:“纤钥,你哪里不舒服?”
“我头疼,好疼,热,很热,阿凝,难受。”
听着他的话,仿佛是熟睡时的呓语,不像是真的醒来了。
花凝忍不住抚摸着他的头发,道:“我去打水给你擦擦便不热了,你先松开好不好?”
那人的泪珠滚落的快了,“不要……不要丢下我。”
花凝温柔道:“不会丢下你,马上便回来,纤钥乖,好不好?”
沈纤钥将她的手抱进怀里,花凝的手一触碰到他,这才发觉他整个人都在发烫。
花凝低声道:“纤钥听话,放开我好不好?”
那人带着鼻音,道:“不要,不要……”
他的手握的很紧,花凝担心用力挣脱会弄伤他,便只好由着他拉着。
良久,那人似乎又睡熟了,手中的力道也松了,花凝这才将手抽出来,给他裹紧被子。
花凝一出门便见到仆人来送饭食,她连忙接过来,道:“可否为我打盆冷水来,还要一个新的帕子。”
那仆人连忙点头称是便退下了。
这倒省了她的麻烦,花凝将饭食带进屋子,里头只有些清粥小菜。想来是薛音知晓她身子不适,特地叫人准备了这些清淡的罢。
这样正好,还能给沈纤钥喂一些。
花凝将粥端到床边,放在一旁,她低声道:“纤钥,纤钥,起来吃些东西好不好?”
那人哼哼唧唧了两声也没能真的醒来,只是烧的糊涂呓语着。
花凝只好将人扶起身来,那被子缓缓滑落,露出象牙般的白色。
若说昨晚是隐约瞧见,此刻可真是瞧真切了,这人真是白的出奇,她原觉得这人的脸面已经是白洁如玉,竟没想到别处还要更白皙几分。
明明这样白皙却又叫人不觉得病态,反倒好看极了。
这人要是个女子,怕是要祸国殃民吧。花凝有些不明白了,自己一根筋,相貌也不出众,也没什么优点特长,这样一个翩翩公子怎么偏对她钟情呢?
许是身子露出来了,那人又打了个冷战,花凝这才收起思绪连忙将被子裹住他。
她将沈纤钥扶着靠在自己怀里,便端起那碗粥来,缓缓地舀起一勺,递到嘴边轻轻地吹凉,才递到那人唇边。
“纤钥乖,张开嘴好不好?”
那人似乎听得到她说话,很是乖巧的张开嘴巴,吃下那勺清粥。
咽下去之后,那人又嘀嘀咕咕,道:“好淡,不要这个,我要吃酸枣糕,阿凝,我要吃酸枣糕。”
花凝叹了口气,道:“纤钥乖乖把这碗粥喝掉,我便去给你买酸枣糕回来,好不好?”
沈纤钥哭哭啼啼道:“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花凝瞧着他这般撒娇,只觉得好笑,她忍着笑意故作冷淡道:“纤钥不听话的话,我便丢下你不管了,叫你自己待在这里病着。”
那人听了,哭得更大声了。
“哭也没有用。”
沈纤钥听了,便抽抽戚戚起来,低声道:“你不疼我了。”
花凝笑道:“那纤钥到底要不要喝粥?”
这回那人没再胡闹,花凝便一勺一勺将粥递到他唇边,那人也都乖巧的吃下去,没多久一整碗清粥便下肚了。
没想到这人生了病还这般可爱,花凝浅笑着将人重新放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想着答应他去买酸枣糕,便将门掩上出去了。
花凝要出谷却被门口把守的仆人拦住了,“姑娘,主子说没有他的准许,不能叫姑娘离开这里。”
这话听进耳朵里叫花凝觉得很不舒服,好像自己是薛音的囚犯一般,没有自由。
“那我如何能出去,需得去请示你们主子么?”
那两个仆人不敢冒犯,便都纷纷闭口不言,花凝也不愿为难他二人,便转身回去了。
花凝没有去找薛音,而是去寻了莫肖寒。
敲了门后不久莫肖寒便出来,见是她,莫肖寒忍不住笑道:“怎么了,是不是治不了小病秧子,来找我帮忙了?”
花凝有些惊讶,道:“何出此言?”
这个回答显然是否定了莫肖寒的猜测,他笑道:“没什么,只是小病秧子性子乖张,我以为他又得罪你了呢。”
“他时常得罪我?”
莫肖寒摊摊手道:“这便不好说了,你们俩的事,我可不敢插嘴,万一又向当年一样,小病秧子怕是要杀了我的。”
花凝不知他说的是何时,但心中有些好奇,便道:“当年的什么事?”
“他没跟你说过以前的事么?就是把你气走的事情啊,小病秧子那人每次生起气来便口没遮拦,自己说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他说的话得罪了你,便将你气的离开了王府啊。”
这个版本怎么跟她听到的不一样呢?
花凝道:“可他明明说的是,因为我对他做了很不好的事,心中愧疚才丢下他的,怎么又变成他气我了呢?”
这句话信息量对于莫肖寒来说有点太大了,他扶着门框缓了缓,花凝欺负了小病秧子?这事他怎么从未听小病秧子提起过呢?
他忽而想起了当年花凝走后,他曾经对小病秧子表达过歉意,说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可那人当时没有在意,只说了些跟他无关的事情。
他也追问过小病秧子缘由,但那人不肯说出来,原来竟然是这个缘故。
“噗嗤”莫肖寒一个没忍住便笑出声来,难怪小病秧子将花凝带回来的时候,还附赠了一只小小病秧子。
花凝疑惑道:“你笑什么,有何不妥么?”
莫肖寒连忙摆手道:“没什么不妥,只是今日你跟我说的这件事还是不要叫小病秧子知晓的好。那人又傲娇又重面子,倘若叫他知道你将他这般丢脸的事传扬出去,恐怕要去死了。”
花凝也觉得这样的事情确实不该跟旁人说起,便道:“我知道了。”
莫肖寒又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道:“光顾着笑了,你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啊?”
莫肖寒眉头皱了皱,道:“可这里是药王谷啊,还用得着出去买药么?”
花凝也才想起自己来不是闲聊的,她低声道:“纤钥他生病了,得了风寒,我出不去谷,所以想请你出去买些药回来。”
莫肖寒眉头皱了皱,道:“可这里是药王谷啊,还用得着出去买药么?”
“你也知道阿音和纤钥关系不知为何形同水火,我也是担心若叫阿音知晓了,恐怕会暗中做什么手脚,倒不如出去买回来。其次便是,那人吵着闹着要吃酸枣糕,也得劳烦你买些回来。”
莫肖寒摸了摸鼻子,道:“我说花凝,这才一日,你是不是又被小病秧子迷住了?这般为他着想,又照顾他的,我说的对是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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