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安中学的有钱人不少, 但大多数都是出生在小康家庭的优等生,对于上流社会的生日宴,这个年纪的学生天然带着一种好奇和憧憬, 更让一班同学惊喜的, 是一向不合群的江画竟然会主动邀请他们。
而完全搞不懂情况的江画在门口僵了几秒, 不自在地挠了挠脸, 下意识看向越歌。
越歌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 自然而然朝他笑了下, 神奇地让他提起的心脏缓缓落了回去。
他快步回了座位,拍上周大嘴的肩膀:“我这衣服这么明显?”
“衣服?”周大嘴上下打量他一圈,嘴角笑得都快咧到了耳朵根:“挺好看啊,特好看!”
好看到这群人疯狂盯着他瞧?
江画忍受了一节课,下课后实在受不了,把衣服脱了。
脱完后, 他又觉得有点冷,目光在周大嘴身上犹豫了片刻,拿着衣服到教室第一排去找越歌。
“我们换衣服穿吧。”
越歌正在和何毕讨论什么, 江画的到来直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怎么了?”越歌不解。
理由有点尴尬,江画难免支支吾吾:“太显眼了, 我不喜欢穿。”
何毕被迫在旁围观,他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下意识以为江画在刁难, 不过转瞬想起江画和越歌这几个月关系都缓和了,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只当他只是单纯找个人换衣服。
何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脱口而出:“要不我跟你换?”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 江画和越歌同时愣住,一齐望向何毕。
“你?”
刚说完,何毕就后悔了,不过在懊悔的同时,心里隐约又有点说不出道不明的期待。
“嗯。”何毕僵着张脸,故意露出副勉为其难的表情:“我可以和你换一天,反正咱俩尺寸差不多。”
班里不对付的头号人物突然要和他换衣服,江画是真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是越歌先反应过来。
“不用了。”
何毕扭过头:“唔,那更好。”
越歌嘴角的弧度收敛了些,脱了外套递给江画,拍了拍他的腰:“快上课了,先回去吧。”
“哦”
江画应声,惊疑不定地瞄了眼何毕,忙不迭走了。
恒安中学的制服是定制的,每一件外套袖口内都印着学生的名字,越歌的外套对于他来说稍微有点大,但江母买的偏大的粉色外套在越歌身上却很合适。
穿上外套,江画侧头朝前瞄了一眼,正感觉那件外套好像也挺好看的,突然和回头看来的何毕对上了视线,下一秒,何毕就像被烫到一样倏地扭回了头。
江画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今天的何毕好像不太对劲啊
过了一节课,外套也换过了,周围的窃窃私语依旧不断,几句话入耳后,江画终于觉出了不对。
“听说会有很多明星去哎!”
“真的?姚乐会去吗?会吗会吗?!”
“姚乐算什么啊,我有个有钱的表哥参加过江家的宴会,影后秦子萌都在场呢!”
“我们真的能去吗,是不是还要穿礼服啊?没有怎么办。”
“上面不是写了吗,不是正式的宴会,是宴会第二天的聚会,去江画家里的,穿着随意。”
“啊那就没有明星了吧。”
“说不准,可能会有本来就是富二代的小鲜肉,去年出道的那个成墨阳不就是a市的么。”
江家、宴会等等一系列关键词让他眼皮狂跳,涌出股不好的预感,他二话不说,踹了前排椅子一脚。
“周大嘴!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宴会?!”
周大嘴嘴张得比他都大,错愕道:“画儿,不是你过生日么!”
周大嘴三言两语把请帖的事说了,说完还热忱地拿出卡片给他看,在看清上方的地址后,江画眼前一黑,人都懵了。
他万万没想到老爸老妈会擅自邀请全班同学,此时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崩溃。
为了避免在生日宴上挨打,他本来没打算邀请越歌的,甚至还抱有一点乔修远待两天就走,发现不了他在谈恋爱的侥幸心理,现在老爸老妈一掺和,却是彻底打碎了他的如意算盘。
另外,昨晚苏闻说他们已经订好了机票,乔修远没有意气用事,周六晚上,两人都会正常参加宴会,周日的聚会更不可能缺席。
想起什么,江画脸色苍白。
完了,彻底完了。
现在他不但可能会挨打,还可能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挨打。
中午时,越歌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江画没吃饭也没留在教室,心事重重地去操场散心。
他想阻止越歌参加,但又不知道怎么提,如果可以,他其实也不想参加什么宴会。
以前江画对生日的期待,都在收礼物拆包上,生日那天,乔修远这个中央空调难得会停止运转,一整天对他和颜悦色,父母也会在家里陪着他,今年他却非常抗拒即将到来的生日。
实在烦心之下,江画甚至开始犹豫要不要提前和苏闻商量一下办法,毕竟如果说有谁能够安抚住暴怒下的乔修远,他只能想到苏闻了。
可能是郁闷也会相吸,散了几分钟步,江画在操场边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篮球场旁的阶梯上,赵夜白带着鸭舌帽,手里拿着瓶矿泉水,正沉着脸围观篮球赛,几个女孩子在他身边流连不走,他却瞧都不瞧一眼。
江画本来不想过去的,但见赵夜白好像比他还郁闷,又注意到帽子已经物归原主,想了想,打算去问问他周末和越歌见面的情况。
他走到赵夜白身边,在一众诧异的目光下落座。
“走开,这位置有人。”赵夜白头也没转,阴恻恻地说。
“有谁啊?”江画四下看看:“人又没来,我就坐一会儿。”
江画一出声,赵夜白倏地扭头,表情立马变得不太自然。
他压低帽子,语气缓和了一点,但依旧冷淡:“人马上来。”
“哦”
看出他心情不好,江画把想说的话噎了回去。
负负得正用在心情上是不顶用的,他想着还是去买杯果汁缓解郁闷,刚站起身,手腕忽然被抓住了。
他疑惑望去,正和抬头的赵夜白对上,两人都愣住了。
赵夜白慌慌张张地压低帽子,然而江画已经眼尖地瞧见了。
“你怎么受伤了?”他惊呼,伸手摘下帽子。
原本白皙俊朗的一张脸,此刻眼角却微微泛着青,鼻梁上也贴上了枚创可贴,好像是被谁打了一拳。
如果是旁人可能会显得有些狼狈,但这点小伤挂在痞里痞气的赵夜白脸上,反而衬得他少年气十足,野性飒爽。
赵夜白没好气地抢回帽子,这会儿看到江画就来气,偏偏又对傻瓜发不出火。
“你是不是把我卖了。”
“谁把你!”说到一半,江画突然哽住,表情由不爽渐渐变为低眉顺目:“对不起啊,我也不是故我是故意的。”
赵夜白见他态度还算诚恳,冷哼一声,郁火却散去了不少。
偷瞄一眼,江画不甘心地补充:“但就是你先说的坏话”
赵夜白又暴躁了:“走开!”
江画干笑两声缓解气氛,重新坐下,扯回了话题。
“说起来,你怎么受伤了?”
赵夜白表情变幻一阵,复杂扭曲地盯了江画几眼,想说不就是你那大白兔家教打的,但这么说先不管江画信不信,怎么都丢了面子。
十七八岁的少年心性就是不服输,赵夜白紧咬牙关,重重哼了一声。
“我摔的。”
江画不太信,探头仔细打量:“能摔成这样?你从楼梯上滚下去的吗?”
赵夜白气得骂骂咧咧:“靠,我骑车摔的行不行!”
江画点头:“那好像差不多。”
负负的确得负,本来赵夜白只是郁闷,现在他却想揍人。
听到了原因,江画有点失望:“本来我还想让你带我去兜兜风呢,你这车技还是算了。”
从江画有气无力的语气中听出丝怪异感,赵夜白挑眉:“你想兜风?为什么?”
“郁闷。”
“越歌气的?”
“不是,他那么好,怎么可能气我。”
赵夜白恢复冷漠脸:“哦。”
江画憋了一肚子话没人商量,眼看着再过几天乔修远就回来了,他情急乱投医,忍不住咨询起顾问的想法。
他撞了撞赵夜白:“你说,如果你的好朋友和你的初恋在一起了,但你的好朋友不是故不,也算是故意的,你会和他绝交吗?”
赵夜白一脸怪异:“绝交?”
“嗯。”
赵夜白冷笑:“嗤,绝交太便宜他了,这种朋友就应该直接打死。”
江画:“?!”
负负得负,江画着实被赵夜白的回答给吓到了。
以江家为主的商业生日宴将在周六举行,而邀约了同学和圈子里朋友的小聚会在周末,江画作为主角,这两天都不能缺席。
为了调整状态,他这一周本应该好好休息的,但一直到周四,江画都处于白天上课补觉,晚上补习心不在焉,半夜三更却在失眠。
持续几天后,他眼睑上泛出了淡淡的阴影,周五晚上,越歌抽空去楼下父亲那里一趟,回来后,就见江画趴在桌上,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越歌微微皱了皱眉,关切问:“肚子饿了?我这就去做晚饭。”
“我吃不下。”
江画坐起身,一双桃花眼黯淡无光,透着股认命般的妥协。
“越歌我不躲在你后面了。”他抽了抽鼻子,板起张‘英勇就义’的小脸:“我还是自己挨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