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初中升学考试结束了,暑假也开始了。
因为是九年制义务教育,所以大多数学生都上了初中,除了家里不让上的,和无人管教的一些孩子。
暑假,石娟娟已离开宋村两个多月,同学们大多数对她已然渐忘。
当然,除了与她友谊深厚的朋友。
沈冲丛燕冬口中得知,石娟娟之所以经常请假,是因为她有严重的贫血(中国百分之80以上人都有体位性贫血,但这属于正常,这里的贫血是重度。)只要头一晕,人便会到底不省人事。
但石娟娟叮嘱过,不让知道此事的任何人,告诉沈冲。
沈冲也在现在才明白,为何石娟娟每次请假来之后,都会显得面色惨淡。
但最终,他还是不知道石娟娟究竟去了哪里,只是大概听说,石娟娟的母亲改嫁了!
在那个没有手机的年代(当然本书指的是文中的村子,不泛指),科技还未渲染的农村,有着人类最纯粹的感情,那几个月,沈冲知道了后悔和遗憾两个词的含义。
他想,如果可以再来一次,他一定会在石娟娟找他告别的那个下着大雪的天,勇敢的,好好的抱她一会,问清楚她要去什么地方。
然而,这一切只是如果。
他以为电视上演的离别情节,都是假的,他这辈子也不会遇到的。
不过,所有认识他俩的朋友都知道,他和石娟娟并没有分手,因为没有当面说分手的两个人,就没有分手啊,不是吗?
自那之后,沈冲多了一份落寞,话也少了很多,无形中,对父亲也多了一份厌恶,因为他觉得是父亲长期以来的严厉,使他惧怕,而导致自己都没有和石娟娟认真的道别,他怕以后这种惧怕,还会影响到他别的事,或许是更重要的事。
同时,他也多了一份对自己的讨厌,他觉得自己是懦夫,如果他勇敢一点,自己站在那不顾父亲的呼唤,他也不会有这么多遗憾,他想,以后,对的事,不能错过的事,知道自己做了会后悔的事,一定要坚持。
平凡而沉着的父亲,也察觉到沈冲的一些细微的情绪变化,但他只是觉得这是小孩子成长的正常心理变化,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天清晨,沈冲的母亲抱着沈冲的父亲痛哭,那天,天还未亮,沈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母亲和父亲哭,他也就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但他却在当时感觉世界的颜色都变了,当两个天一样的至亲一起当面抱头痛哭,一个孩子会觉得依靠垮了,他觉得世界变得混沌,变得昏黄,他哭的难受的似乎自己感觉快要死了一样。
他歇斯底里的哭,有种如果自己不哭的话,就有坏事发生的感觉。
“我把眼泪都哭给你,求你别给我带来不好的事,或者说假如可以,别带走我爸爸。好不好?”
他不知道是在对谁承诺,也不知道是在对谁祈求,甚至都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觉得有一种无形的能量,在左右着这件事,他在这股能量面前,只能祈求。
最后,父亲拿着大包,小包走出了大门。
东方射出了万道粉嫩的朝霞,沈冲哭的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一切。
:“你爸爸去北京给你赚钱了,别哭啦,赚了钱你爸爸就回来了,不哭了哦,乖!”
母亲用右手摸着他的左脸颊,那年母亲32岁,弟弟8岁,母亲的手是温热的,眼神是坚定的。
对明天的坚定!
家门口的桐树上多了几个萧瑟的鸟窝,雏鸟探着头在风中摇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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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立哲和燕晨阳来找沈冲玩,他们玩着小时候的游戏,玩捉迷藏,沈冲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藏过,而且似乎对于躲藏很是精通。
最终他耐不住别人找不到他的寂寞,于是就大喊。
:“我藏好了,来找我呀!”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
路过的一些大人会说:“这小孩咋这么傻,藏好了,一喊就被人家找到了。”
沈冲听了看着已经知道他方位走来的小伙伴,会气的对着说他的人跺下脚:“唉!你怎么不早说!”
但其实他心里很高兴,因为本来就是玩啊,不是吗?
他输了,朋友就高兴,他玩的目的就是高兴,输赢什么的,他并不在乎。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斜阳西下,玩伴们各自回家,各找各妈。
明天就是九月一日了,沈冲在自己的秘密小盒里面又拿出那张小纸条,纸条似乎是被人揉搓的多了,折叠的部分都有要裂开的迹象。
那纸条上承载着他与一个女孩子之间所有的回忆。
他失神的望着窗外,他想到一个词,准确的说应该叫成语。
“昙花一现!”
是呀!她若昙花般盛开在六年级的生活,但转瞬即逝,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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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9月1日。
沈冲骑着自行车和徐立哲一起去上学,燕晨阳在西安上的小学顺带也在西安上初中了。
:“不知道初中什么样!”
徐立哲骑着自行车看着沈冲一脸兴奋。
:“不知道!”
沈冲虽然也是满心期待,但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
:“夹馍葱,你说王子月会不会和我们上一个初中啊?”
徐立哲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车子靠近沈冲悄悄的说。
沈冲眼睛斜着瞟了他一眼。
:“可能会吧!”
沈冲话中明显带着安慰,但徐立哲倒是开心了不少,沈冲看着徐立哲开心的样子想。
“她会不会和我上一个初中呢?”
徐立哲和沈冲骑着自行车顺着出村路往南走,不一会儿,上了东西走向的108国道,他们过了马路,靠右侧向东行驶。
单侧宽八米的108国道,黑蓝色的柏油路面,光滑而平整,自行车骑在上面,屁股都觉得舒服很多。
沈冲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国道一直延伸到远方,目光所及路的尽头与天边蓝在一起,国道两旁三,四,米高的白杨树像护卫一样,一排排的绿着看不到尽头。
顿时觉得心情大好,他双腿从自行车上站立起来大喊
:“唔——啊——”
风吹得他留海飘起,衣衫鼓舞。
徐立哲也跟着学他的样子站起来大喊,当身侧有大卡车呼啸而过时,他们会赶紧乖乖的坐好,汽车避让。
他们很怕这些速度快的大家伙,有时路面撒着的小石块被呼啸而过的大车轮胎碾过之后,会弹向两侧,据说有人因此受过重伤。
但是等待大车走后,沈冲便会看看路况驶上快车道,奋力的蹬着,感受飞一样的快感。
同时会时不时的回头望身后有没有大车,有的话,他就老远避开,骑回人行道。
:“你这样太危险了,瓜皮!”
徐立哲看沈冲这样忍不住训斥两句。
:“没事,你也上来试试,快车道上很爽的。”
沈冲对身边的徐立哲洗脑。
:“这路上大车也不多,我们边骑边往后看,老远有车来了,我们就回人行道,没事的。”
徐立哲听了将信将疑的看着他,心里两个小鬼在打架,正巧身旁一辆砂石车呼啸驶过。
:“走!”
沈冲车头一偏上了快车道,徐立哲来不及思考,就跟着沈冲上了快车道。
刚开始还是有点怕怕的,但随即发现,车子又快又好骑,而且也平稳了许多,他看着前边使劲蹬着车的沈冲。
:“唔————”他也跟着喊了起来。
微风,阳光,两个疯子!
五六分钟左右,他们疯着,闹着就到了南北二号路和东西走向的108国道交界的十字路口。
右手边就是甘河镇了。
甘河镇就坐落在南北二号路上,往南直走就到秦岭,往北直走就是渭河。沈冲和徐立哲右拐往南行驶,左右两边是一排排商铺,八米宽的二号路两边被商铺护的满满的。
有五金店,农作物店,兽医店,理发店,修车店,游戏厅,水果店,馒头店,彩票店,一个乡镇有这么多商铺,也算可以。
骑行一千多米,到了第一个十字路口,路口往右是跃进村,这路行百十来米便是一望无际的麦田。
路口往左是南排单侧的“费电网吧”,紧挨着是“东游网吧”,再往东是台球室,信和银行,最后是甘河镇医院,医院东边是甘河的广场,每年3月28日这里有遇仙桥大会。
听人说这里是王重阳遇到神仙的地方,广场有一座古朴的西楼,现在这个时节却是略显萧条,再往东是五百米的麦田,尽头是一个宽十米,深三米左右南北走向的深渠,渠中央流着一条一米来宽的小河。
河水时常只有半米来深,河上用预制板(西安这就叫楼板)架了个简易的桥,一米来宽,只能过行人和自行车,技术好的,会骑着自行车过去,甚至有人骑摩托车驶过,因为河水很浅,即使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从这桥上去,有条一米宽的河提小道,小道一旁是这小河,另一旁郁郁葱葱,荒草丛生,紧挨着“户县第二中学”,这是高中,也就是沈冲读完初中,几年后要去的地方。
沈冲和徐立哲从这十字路口,继续往南直行,靠右侧是几家小餐馆,然后是一家叫“点点豆豆”的饰品店,再往前走一点,二号路西侧有一个高三米宽四米的红色大铁门,大门常年打开,进去左边是一个长八米宽十米的废旧泳池,右边是坐北朝南的“田野网吧”小小一个镇子上就有三家网吧!可见学校学生的消费力不容小视。
再往前便是在二号路两边的村子,一直直行两千多米,镇子的最西南角,靠着二号路西侧的便是“甘河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