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只见惶恐中透着几分疯狂的安福,一路背着‘阿宝’来到江水的上游,这是苏州河段平稳的江水中少见的一处湍急之处。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安福咬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眼一闭,手一松,便将手中的‘阿宝’抛了下去。
随着扑通一声响起,安福也仿佛被人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脚下一软,瘫坐在河岸上,看着水流中不断挣扎的‘阿宝’,脸色越发的苍白,眼神越发的疯狂。
另一边的长江君庙处,清明大祭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近万人围在小小的庙宇周围,就在王守诚走上台前,准备开始主持大祭的时候,忽然,一声惊呼传来。
“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汉子正一脸惊恐的指着不远处的江面,众人被他这样的反应所吸引,纷纷侧过头去。
蜿蜒的江面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江水中若隐若现,因为距离还远的缘故,大致只能看出是个孩子大小,一身鲜艳的衣料,不是喜庆的时节,是断断不会穿上身的。
看着远处江水中那一抹亮眼的颜色,王守诚心中骤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还没等他想明白为什么的时候,另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却让他魂飞魄散。
“咦?那料子,怎么看上去像是王二老爷家的阿宝啊?“
“你说什么?”王守诚身子一晃,脸上的血色飞快的褪去,双目撑裂,又惊又怒,看着开口之人大喝道。
那人被王守诚的反应吓到了,整个人打了个寒颤,支支吾吾的说道:“我记得,我记得早上看见阿宝的时候,好像他穿的就是那一身料子。”
这话一出,王守诚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
“爹!”
“爷爷!”
见状,王守诚周围的王家人顿时乱成一片,急忙将王守诚扶住,同时也是焦急的看向江面,几个妇人更是当场变脸,发疯似的朝着江面冲了过去。
“阿宝,阿宝~~“尖锐悲戚的嗓音犹如秃鹫的嘶鸣声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远处之人骤然乱起来的大祭,连忙问道。
人群中看着这一幕的吴庙祝轻轻勾起唇角,随后朝着周围使了个眼色,早就隐藏在人群中的钉子立刻行动起来。
“听说是王庙祝的小曾孙掉进江里去了,真是造孽啊,王二老爷的小曾孙听说才八岁呢,怎么就这么没了。“
“啊,不能吧,这,这不是都说长江君庙的龙王老爷很灵吗?怎么能让王家的小曾孙死在江里呢,王二老爷不是龙王老爷的庙祝吗?”
“就是啊,难道之前说龙王老爷显灵,真的是长河村的村民自己弄出来的。”
“我看八成是,要不然,龙王老爷还能让自己庙祝的曾孙死在自己的江里,我看,就是长河村打着龙王老爷的名义乱来,惹的龙王老爷动怒了,才拿他家小孙子出气的。”
“不能吧,王二老爷可不是一般人啊,他老人家的刚正可是出了名的。”
“怎么不能,老糊涂不知道?谁还能一辈子不变,保不齐就是老了,糊涂了,晚节不保呗。”
“就是就是,这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面上看着正大光明的,谁知道背地里是个什么样子,朝夕相伴的人都能变,更别说其他人了。“
就这样,随着这群人分散在各处,你一言我一语的,瞬间将整个舆论风向掌控,不管之前有没有怀疑过长河村的人,此刻都忍不住去想。
难不成真的是长河村打着龙王显圣的名义乱来,触怒了龙王老爷,否则好端端的,怎么在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地方,偏偏溺死的是长河村的人,还是王二老爷的小曾孙,说是巧合的话,这也未免太巧了吧。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人本来就有从众心理,当一个人,两个人,成百上千的人都开始这么说的时候,别说其他人了,就连长河村一些和王守诚不够亲近的人,也同样用怀疑的目光看向王守诚,身子也是下意识的离王家人远了一些。
可怜王守诚一把年纪了,刚刚才经历了小曾孙可能已经溺死的噩耗,还没来及的缓过气来,就被人如此怀疑,顿时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儿,涨的脸色通红,如果不是之前经过沈信的神力,让他的身子比一般的青年汉子还好,怕是这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随着江面上的‘尸体’渐渐飘近,那张被水泡的发涨发白的小脸清清楚楚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阿宝的娘第一个崩溃了,整个人跪坐在地上,发誓散乱,宛如疯婆子一般,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就要往江里跳。
如果不是旁边的人死死的拦住她,怕是她已经跳到江水里去了。
“阿宝,阿宝,阿宝你应应我,你应应娘啊,人啊,快来人救人啊,啊~~~”阿宝的娘死死的挣扎,苦苦的哀求,拗哭,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无数人动容。
可是这一刻,心中动容的人虽多,但面对眼前滚滚流淌的江水,却并无人主动下水,去将阿宝给捞上来。
倒不是这群人不会水,相反,此刻围在周围的,大多都是在江上讨生活的,水性一个赛一个好,别说一个溺水的孩子了,就算是七尺大汉,也难不倒他们。
可现在关键的是,人人都以为阿宝的死,是龙王动怒的缘故,在这个时代,又能有多少人敢冒大不讳,在龙王的手底下救人。
看到这一幕,王家人更是悲怒交加,正要自己下水救人的时候,忽然,一声大喝传来,阻止了几人的动作。
“王立人,王立勋,你们站住!”
话音刚落,就见人群中冲出几个人来,将几个王家人的去路挡住,随后,便见一个大腹便便,员外郎一样的中年人,带着一脸威严走了出来。
“咦,这个不是太湖边上那个龙王庙的吴庙祝吗?怎么他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