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静的夜里,这样的声音自然异常的清晰。
原本已经是迷糊的快要睡着的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整个人立刻变得眼睛贼亮,就像晚上的猫头鹰似的。
师父的手原本是放在我脑袋上的,被我这么一动,手就被弄下去了,他也不在意,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叼着烟斗说了我一句:“臭小子,就跟个猴儿似的,这精力!”
“猴儿是侯聪!”我瞪了师父一眼,却是认真的回答到。
师父才懒得理我,喝了一口茶,继续叼着烟斗吞云吐雾,倒是什么都爱插两嘴的正川哥,此刻倒是异常的安静。
我觉得奇怪,不由得望了正川哥一眼,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背对着却是看不去清楚表情。
只不过,他平日里连站的姿势都是懒洋洋的,没有倚靠的话就是吊儿郎当的双手插袋,如今却站的跟棵笔直的青松一般。
以我对他的了解,只有他极认真极在意的时候才会这样。
“正川哥!”我叫了一声,他却没有回头。
我不满,一把就跳到了他的背上!他无奈的把我甩了下来,对我说了一句:“老三,别闹。”我抬头看,他的神情却是越发的有掩饰不住的激动和期待。
这样的正川哥可是少见,而那叮叮咚咚的铃铛声儿和马蹄声却是越来越近,我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蹲在地上伸长了脖子望。
可是夜色茫茫,哪里又望得见什么?倒是师父悠哉悠哉的声音传来:“三儿,你别在那里闹腾,来的老达可是你正川哥重要的人。三年没见着了。”
“唔,有多重要?”此时的正川哥已经懒得理我,我望得也有些无聊。
难得师父肯说点儿什么,我立刻上蹿下跳的蹦到了师父旁边,扑到懒洋洋的躺在行李包上的师父身上,扯着师父的胡子,说到:“师父,跟我说,跟我说!”
“别动我胡子,要我的胡子再掉一根儿,以后你的早课晚课都不要想好过。”师父对我这个扯胡子的动作深恶痛绝,忍不住开始严肃的威胁起我来。
我赶紧松了手,我知道他认真的。
但是我眨巴着眼睛,分明就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
三年的时间,我和正川哥已经够亲密了,但是我却对正川哥以前的事儿一无所知,我给他讲周正,陈重,讲我学校,讲我爸妈,偶尔也会讲讲辛夷但他从来也不会给我讲什么他的以前。
我就算问起,他也只是笑笑,很快就会把话题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带到别的地儿去了。
想起这些,我更加忍不住催促着师父:“师父,你说啊,你说嘛。”对于在意的人,总是想了解的多一些,无奈正川哥和师父是一个比一个神秘。
“说起来也没什么,你正川哥之所以会来到山门,被我收入门墙,说起来就和这个老达有关。”师父吐了一个浓烟,故意呛的咳嗽连连,这才慢悠悠的说了一句。
“怎么有关?他们是亲戚吗?”我睁大着眼睛,努力的追问着。
“这倒不是,只是很多年以前,是那个老达把你正川哥送到我手中的。”师父给我解释了一句。
我还待再问,耳边已经传来正川哥有些伤感的声音:“是啊,就是达叔把我送来的。送来跟着师父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在大冬天里,四肢都冻的青了,被遗弃在路边。是达叔可怜我,在那个冷清,几乎没有人的路边拣到了我,上山找师父,让师父救我。”
“是啊,冻伤了,如果不好好救治,你正川哥的四肢怕是都保不全了。”师父回忆起往事的时候,也是很感慨的样子。
“所以,除了师父像我的父亲,达叔就是我最大的恩人,这些年也一直很疼爱我。每次下山的时候,他总会找我,我也总会见他。”正川哥的声音有些激动。
我也觉得那个时候的正川哥真惨,为什么他爸妈不要他了呢?其实想想我爸妈多疼爱我啊怪不得正川哥不愿意说起自己的以前。
我很想知道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被正川哥的话勾动了心事,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父母来。
想想自己也真够没心没肺的啊,上山三年,除了开始那几个月很想他们,到后来,基本上要一个月才能想起一次什么的不伤感,也只是想念。
这一次倒是有些忧愁的意思了,也不知道爸爸是不是还打呼噜,妈妈是不是还是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如果知道我在这边学校这么皮,他们会不会又对我混合双打啊?
但就算是混合双打,我也是想他们的,其实怎么也是爱他们的。
想到这里,我悠悠的叹息了一声,要见到,也得等两年呢却在这个时候,铃铛声儿和马蹄声儿已经近在耳边了,我抬头一看,终于趁着朦胧的夜色,看见一匹高大的黄陂马正朝着我们跑来。
脖子上一个金色的铃铛分外的显眼,在马儿的身后,拖着一个马车儿。
是那种真正的马车儿,不是那种简陋的连个顶都没有的马车,马车涂成了漆黑的颜色,如果不是描着金,根本就看不见那马车的存在。
马儿应该是很神骏的那种,不然在如此漆黑的夜里,也能看清楚马儿如同琉璃般的眼睛。
我能模糊的看见马车的前面,有一个赶车人的身影,只能看见他叼着的旱烟杆子一明一灭,整个人却是看不清楚的。
看见这马车,正川哥忍不住激动了,远远的就挥手,大喊了一声:“达叔!”
那边并没有什么回应,倒是马儿的速度陡然快了几分,就要到我们身边的时候,马儿还没有停下,一个矫健的身影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然后大踏步走了两步,一把就把正川哥揽了过去,狠狠的熊抱了一下。
“好小子,长大了,又长壮实了!这三年都没下山了,要不是望仙村儿的人捎信,我可是要担心。”达叔的声音充满着某种北方汉子的豪气,声音也明显带着北方口音。
不过这里可不是北方,达叔怎么会在这里了。
“呵呵。”面对达叔,平日里伶牙俐齿的正川哥只能抓着脑袋笑,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我倒是不服气,这正川哥什么时候,把我这抓脑袋的招牌动作给学去了啊?
而马车上挂着两盏油灯,因为是挂在马车的后面,之前我才没有看见。
借着油灯的光芒,我也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达叔的样子,他长的和不知道是庄婧爷爷还是爸爸的老庄有些像,都是一样刀削斧刻的脸,只不过他显得更老一些,脸上的皱纹也刀削斧刻似的。
嘴角周围是一圈儿发青的胡茬儿,看起来分外的显眼。
他和师父一样有一道刀疤似的痕迹在脸上,只不过他是在侧脸的位置,从腮帮子开始一直延续到脖子上。
可能是因为伤疤的影响,让他的脸稍微有一些歪,说话嘴角也是有些往伤口的位置牵扯着不过,这也不影响他整个人东北汉子的粗犷模样,反倒更有男人味儿。
好吧,我的审美一向异常,就好比我觉得老庄比正川哥帅。
而正川哥此时还在激动当中,达叔也不知道从衣服里摸出了个什么拿给正川哥,说到:“三年没下山了,总是想着给你捎点儿东西,但年年都得到你不下山的信儿,心想着还不如攒着钱,给你弄个好家伙,你喜欢的。收好!”
“达叔,我”正川哥此时有些激动,而手里也拿起了那件儿东西。在油灯下,我看见是一块儿玉胚,拳头大小,在灯光下显得温润,柔和。
总之,我看了就想咬一口!
“达叔,这很贵吧,我不能收。”正川哥显然极喜爱这块儿玉胚,但还是忍痛递还给了达叔。
“有什么贵不贵的,你也知道这世间的钞票我拿着有啥用?要不是运气好,遇见了,这东西再多钞票也换不来。”达叔劝说着正川哥。
我歪着脑袋,心想,看来这达叔对正川哥真的好,怪不得正川哥那么喜欢他。
而在这时,师父也懒洋洋的插了一句嘴:“是块好胚子,正川你且先收下吧。老达啊,我们这个时候下山,时间可还合适?”
这个时候,达叔才注意到了我和师父,不过,他没来得及理会我,而是对师父有些恭敬的说到:“这时间合适呢,云师傅,现在上车吧,领着你们去。正是热闹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