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黑色宫殿的另外一个出口外,仍然是黑漆漆的房间,只有少许的光线从罅隙中钻了进来,照亮出一个狭小的空间。
赫卢卡挑了挑眉毛,表情似笑非笑地问道:“刚才那小子喜欢你?”
“这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赫卢卡推开宫殿的门,拉着熙瑶走近门后阴森森的房间,“如果我想追求你,得看看身边有哪些竞争者,不是吗?”
“你真恶心。”熙瑶皱着眉头,脸上是满满的厌恶。
“没关系,一会儿你就不觉得我恶心了。”
空气之中满是令人作呕的、腐烂的味道,血腥味发酵成了一种刺鼻的酸臭味。这种味道几乎是在她踏入这个空间起,就顶到了她的鼻腔之中。
昏暗的灯光之下,熙瑶看到令她一生难忘的画面: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浑身腐烂为脓水的白肉以及裸露出的一节节骨头胡乱的堆在墙角,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响起,像是有些食饱饭足的蛆虫极其缓慢的蠕动着。
从那些不知已经死了多久的尸体下面,留着一滩滩绛紫色的血水,向着熙瑶所站的地方流淌。
她的胃被这样的场景搅得七荤八素,她感觉自己站在一个屠宰场的垃圾堆里,终于她弯下腰呕吐起来,肚子里的酸水一下子顶到嗓子眼儿。
呕吐物混着屋子里的腐臭味愈发的让人恶心。
赫卢卡也被迫停下来等待她。
熙瑶仍旧不停地吐,将胃里原本就不多的食糜吐完,仍旧不断地干呕。
果然,她真的没有心情说赫卢卡恶心了。
她望着男人的背影,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原本还娇嫩俏丽的面容一片惨白,那种属于少女的朝气蓬勃消失不见。
赫卢卡礼貌的走到熙瑶面前,递给她一块手帕,“擦擦吧。你现在这样子一点都不好看,叔叔会对你失去兴趣的。”
熙瑶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蹲下身来捂住肚子,贪婪的嗅着手帕上的香气。
这种香气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闻过。
不过她没有过多的留意,毕竟她从小养尊处优,男人所用的香料大同小异,说不定就是王室之中普通的一种,不足为奇。
香料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她的精神开始恢复。
“这是岩兰草的味道,你们维奥莱特帝国没有。”
熙瑶不理,厉声道:“我是人鱼族灵使,维奥莱特国王的女儿!带我来这种地方该当何罪?”
黑暗中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碎响。
赫卢卡听了熙瑶的话,笑的肩膀都颤抖起来,像个顽劣的小孩子一样。他将熙瑶搀扶起来,但手掌被冷冷的甩开了。
“你笑什么?都是拜你所赐!”
“你是不是认出我了,这么任性可爱。”赫卢卡笑意盈盈的眸子突然变得阴恻恻的,他走上前几步,低了低身体探到熙瑶的脸前:“还是说,你本来就这么可爱?”
“你这个人说话,还真是莫名其妙!”熙瑶语气里已经带有怒意,但她却不敢向后退,生怕自己踩上什么令人反胃的东西,“我警告你,离我远点。”
“海神德文希尔向来儒雅随和,怎么你们水灵师说话都这么蛮横。”
熙瑶的神情紧张起来。
“我还以为你足够聪明,已经猜出来了。不得不说,熙瑶,你是个天才,这点很像你母亲,居然利用灵能突破自身灵力上限,穿越到灵兽的身体里,然后再用水灵师的自杀术控制傀儡自杀。”
“你想说什么?”
“没,夸夸你,换做是我,肯定想不到这么妙的点子。”
“赫卢卡先生,我母亲应该在公爵府上等我了,她肯定很焦急,想看到我平安从九幽迷城中出来,所以您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就不要再讲这些废话了好吗?”“好了,熙瑶,不要闹了。”赫卢卡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却是遥远而又冰冷。
熙瑶看起来想要说些什么,但她仔细的望着赫卢卡的脸,那双温婉的眸子突然冷了下来。
男人的表情僵硬的停留在上一秒,他胸口上的皮肉突然像是通红炽热的岩浆,沿着他纹身的形状一直爬到耳后。
他像是刚从火山洞口之中爬出来的火人一样,脸上的肌肤从下颌骨处翘起来,翻卷灼烧,最后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火焰落在地上。
他的脸下面并不是骇人的骨骼,而是一张全新的面容,光滑白皙,如同新生儿的肌肤般细腻。
“你……”熙瑶马上换上另外一副表情,娇滴滴地说道:“讨厌,您一时间变了样子,人家当然认不出来了!真是的,还以为您永远不想见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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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魑紧紧攥着溶魅的手,跟着他的脚步走了很久,也没见有停下来的意思。周围的环境越来越模糊,爱人高挑瘦削的背影时隐时现。
微弱的光线从云雾之中渗透下来,潮湿黏 腻的雾气像是撕扯不断的棉花团。
“不要怕,我们到了。”溶魅几乎是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
眼前的是一座高不见顶的黑色宫殿。
这里既潮湿又阴冷,不像欧罗蒂帝国其他地方那样干燥。头顶上空弥漫着的浓雾被尖顶刺破,灰茫茫的一片。
光线几乎被宫殿完全挡住,仅有的一点点光热也在氤氲之中涣散成一片模糊。
“我们现在是在地上,还是在地下?”羽魑哆哆嗦嗦地问道。
“这座宫殿是九幽迷城与地上的连接口,如果一定要划分的话,这里算是在地平线以下。”
溶魅续道:“九幽迷城可以覆盖附近的几座城池,完全处于地下,并且拥有独立的生物圈。光是他们掉进去的那个山洞,面积就有撒迦利亚城的两倍。”
“他们能走出来吗?”
“凭他们三个的灵力层级,对付八成以上的灵兽没什么问题。”溶魅顿了顿,续道:“如果占卜没出错,镇守山洞的是一头半人牛,已经被他们剥皮去骨了。”
羽魑笑道:“你好细心。”
“因为我没把握......只能在外面干着急,没什么别的办法。”溶魅转过身来,将手放在羽魑的肩膀上,“不过有你陪我,我不会太紧张。”
羽魑面上一红:“你平时教得好,他们顺顺利利的战胜半人牛,应当。”
“出山洞就是峡谷了。海拔逐渐升高,山崖合并在一起,我们只要穿过这座宫殿,就能在峡谷尽头看到整座地下城的全貌。”
他抬手推开黑色宫殿的门。
整扇石门看上去像是一整块精心雕琢的黑色玄武岩,上面对阵排布着欧罗蒂帝国建筑风格的花纹图样。
石门在溶魅的推动下发出十分沉重的摩擦声,他感受到大殿之中的灵力仿佛洪流般涌现而出,潮湿的尘土气味扑面而来。
这条到达九幽迷城的路,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启用过了。
“别动,在这等我。”
溶魅迟疑片刻,踏足大殿的地板之上。
哒......
原本用力并不大,但发出十分清脆的声音。这让他心里倏然一惊,整个人僵了一下才将脚放平。
“来吧。”
羽魑点点头,跟上前来,轻轻用手抚摸着石门上的图案,她仿佛能在这些石质纹理上感受到这座大殿的脉搏,扑通扑通的,有节奏地跳动着。
在大门推开的一瞬间,周围的云雾突然退散开来,得以让二人看清周围的景象。
这是一座很旧很旧的宫殿,很久没有人打理,周围早已一片荒芜,偶尔会长出几根枯草。
撒迦利亚居民似乎有意与这块穷凶极恶的危险之地划清界限,只在附近留下几座残破不堪的烂尾楼,还有一些严重风化的栅栏和碎石。
从维利亚斯公爵府走到这里,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溶魅,等一下,情况不对。”羽魑望着宫殿之中弯弯曲曲的灰褐色阴影,出言阻止道。
"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羽魑有些没底气,“反正,情况不太好,我好像听到大殿的另外一端有动静。”
叮!叮!
正在此时,宫殿深处传来两声脆响,在下一个瞬间,云雾之中激射出两根速度极快的锁链,旋转缠绕在一起向着羽魑的方向袭来。
溶魅见状一急,想也没想,一把抓住那两根游蛇般细长的锁链。他的身体被这股蛮力拽的一个趔趄。
正欲抽手反抗,没曾想那锁链的尾端向上一挑,扣在了他的手腕上,然后生猛的勒紧,以极大的力量向后一扯!
“溶魅!”
鲜血已经浸透了溶魅的衣袖,顺着袖管滴落在地上。
“这锁链......”溶魅吃痛的闷哼一声,但马上舒了口气。
羽魑马上认出了锁链的主人,朗声喊道:“格温德林,是我们!”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溶魅甩了甩手上的血,一道如水银般的暗银色纹理从肌肤表层淌过,伤口两侧的皮肤缓慢缝合。
锁链一震,消失在了半空里。
道歉的话来不及说,一阵酸意突然冲上了格温德林的鼻腔,泪水含在眼眶之中,扑在羽魑怀里:“族长,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哇地一声。
哭得撕心裂肺。
“傻丫头,没事啦。”羽魑用手轻轻抚摸着格温德林的头,看着这浑身是土和血的脏小孩,哪里还是大灵使!
她心头颤动,视野模糊一片。
格温德林把脸埋在师父的肩窝里,泪水把羽魑的灵术长袍湿了好大一块。
“师父?”
凛夜的声音。
一瞬间,暗银色的双眸里划过一丝释然和欣慰。
“师父,你可算来了!我也要抱抱.......”
说罢,凛夜一下扑到了溶魅身上。
溶魅皱了皱眉头,表情满是嫌弃,但也不忍心推开,只让凛夜抱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在脖子边上蹭来蹭去。
“怎么就你一个,蠢蛋死里面了?”
“那倒没有,活得好好的呢,刚才找熙瑶去了,还没回来。”
“......”
凛夜见溶魅一言不发,忙抬头问道:“您都不安慰安慰我吗?也太不温柔了吧……”
“浑身是血,又脏又臭的,我勉为其难的抱抱你就不错了。”溶魅也学着羽魑的动作,抚了抚凛夜的头。
“也对……不为难师父。”
凛夜刚想从溶魅胸口挣脱开来,却又被紧紧的搂住了。
“多大人了......娇气。”
凛夜如常,将脸埋得深深的,嗅着溶魅衣服上熟悉的清香味,心里的委屈已经消解了大半。
虽是以前辈之姿痛骂了白涟舟一顿,但他到底也是个没怎么出过远门的半大孩子。每回都是溶魅族长出去,自己在圣朗德尔担心害怕,这次却角色互换......
原以为大冰坨子没温情,对自己没什么师徒情分。可当他看见那瘦高而清冷的身影在门口等他时,内心的情绪已然翻涌了无数次。
男儿有泪不轻弹。
肯定不能像小女孩似的哭鼻子。
至少他觉得自己依靠着的这座“冰山”,愈发的温暖起来。
“凛夜,你的心跳震到为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