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长沙政治多事之秋,徐锡自然也不敢拿全家人的安危开玩笑,在经过四儿子徐麟三番两次的亲自邀请下,最终同意将全家搬到防卫森严的徐家工厂的住宅区。
自从徐麟在儿子的怂恿下与徐家老爷子闹僵之后整个徐家直系这一脉就没有再全部聚集在一起,就算逢年过节时分也仅仅是徐麟带着妻儿单独向老爷子请安,然而今天却全部济济一堂,就连算不得徐家人的众多女婿们也都参与了这次的聚会。
当日徐麟对徐岱的一番开解自然不是仅仅对大儿子一人所说,随后徐岱便将老爷子所说的话一句不拉的全部给自己的两位弟弟讲述了一遍,这才有了兄弟三个一同去见徐麟的情况,谱写了一幅兄弟情深的画面。
在此之前,徐麟的三个哥哥秉承着老爷子不待见老四和老四的大儿子的态度对他一直保持着疏远的关系,其中老大和老三在英国的儿子还被徐卫安排在一个可有可无的岗位束之高阁,虽说每周的工资不菲,但却没有任何的发展前途。更不可能从徐卫的手中撬取一些利益,如此让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更加疏远。就连一直想要与徐麟修复感情的老二也不好出头。
其实,人是一种非常善变的动物。徐家三兄弟在听完老爷子的一番开到之后不仅自己转变了对徐麟全家的态度,也成功的劝说了自己的家人改变了对徐麟全家的态度,其中以三兄弟的妻子变化最大。
这三个女人为了自己儿子以后的前途,竟然在搬到工厂住宅区之后主动去讨好徐母,这可不同于在上海的那些名媛贵妇,而是一直压在她头上的三座大山,如此以来让徐母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华灯初上时分,在长沙城外徐家工厂的住宅区内正在举行着一场晚宴,宴会开了两席。内堂的一席是徐锡的妇人连同徐家一众儿媳、孙女,外厅的一席则是徐家老爷子连同徐家四个儿子以及孙女婿,此时不管是内堂,还是外厅,都是一幅非常和谐的画面。
在外厅酒至半酣,徐锡对正在给自己倒酒的小儿子问道:“阿麟,王家的事情不是阿卫吩咐人做的吧?”
徐家老爷子的话音刚落,本来还非常热闹的餐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上午发生在王家的事情轰动了整个长沙城。他们虽然暂时避居在城外的工厂内,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据说如果不是巡警道的巡警及时赶到,王家家主王先谦连同他的家眷都要遭遇不测。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如果是出自徐卫的授意,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爹,如果是别人这样问。儿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但是你老既然问了。儿子也不好再有所隐瞒了。”徐家的不和一直是压在徐麟心中的大芥蒂,这次由老爷子牵头让整个徐家重归于好让压抑了两年的徐麟如负释重。席间也就多喝了两杯,现在看起来有点睡眼蓬松。
“不会真的是阿卫吩咐人去做的吧,我听说巡警道的人可是将匪首李永福抓了起来,要是让巡警道的人从他的嘴里审讯处来什么那玩笑可就开大了,如果传到外间,咱们徐家在长沙的声誉可就损失殆尽,说不定以后长沙的大家族都将咱们徐家视为眼中钉!”徐锡听到儿子这样说,心中暮然一惊。
“爹,你想到的哪里去了,李永福是哥老会的龙头,我们怎么会与他合作?我也是在事后才知道他怂恿饥民进攻王家,并且纠集了百十人想要劫持王先谦全家,这件事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的。”徐麟解释道。
“那你刚才什么意思?”徐锡也被四儿子的话说蒙了。
“爹,我要给你老说的不是这些,而是前面的一些准备。”徐麟解释道。
“前面的准备?老四,你说话不要说一半!”徐家老三的性子有点急,忍受不住徐麟的半遮半掩。
“三哥,你别急,听我给你详细的说一遍。”徐麟安抚下三哥,接着说道:“其实在听说坊间传言咱们徐家有粮的时候我也是大吃一惊,王家可就是因为这些谣言被人灭了一家十几口,虽说咱们有自己的武装,不怕那些跳梁小丑动武,但外间穿多了不见咱们开仓放粮对咱们徐家的名声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无奈之下我就将消息用电报传给了阿卫。”
“之前你派人到城内到处租店铺就是阿卫给你出的主意?”徐锡问道。
“是的,爹!阿卫听我说了谣言的事情后就让我先发制人,派人到城内到处租借卖粮食的店铺,然后逢人就将他准备的话在人群中说一遍,这样一来大家就将目光转移到官府和那些囤积粮食的士绅身上。”徐麟解释道。
“之后呢?”徐锡看到儿子不在继续往下说,开口询问道。
“之后?没有之后了,我就派人做了这些。”徐麟有点诧异的说道。
“那成为的饥民怎么聚集起来了,你不会告诉我使他们自发的吧?”徐锡显然不相信儿子的话,出言询问道。
“爹,儿子真没骗你,城外的那些饥民真的是自发聚集在一起的!”徐麟解释了一番,看老爷子还不相信,就这接着说道:“之前我听了阿卫的计划。也想暗中派人引导城外的饥民聚集在一起,然后向那些陷害咱们徐家的士绅发难。但是被阿卫制止了,我也就没继续做。”
“制止了。为什么?”徐锡疑惑的问道。
“阿卫说前段时间以王家为首的士绅与巡抚衙门抢着收购粮食自然会被城内的百姓看在眼里,只要咱们将舆论转移到有粮食的地方,他们自然会自发的聚集在一起向有粮食的地方要粮。在咱们长沙,有粮食的地方只有两处,一处是大做粮食生意的巡抚衙门,一处是大肆囤积粮食待价而沽的士绅。阿卫说那些饥民最先想到的自然是官府,当然巡抚大人肯定会以无粮来推脱,于是那些饥民处于对官府的天然畏惧肯定会转移到肯定有粮食的士绅,其中陷害咱们的王家自然首当其冲。结果正如阿卫所料,饥民真的攻破了王家,抢了王家的粮食。”徐麟解释道。
“嘶……”不仅是徐锡,在座的所有人都被徐卫的精准算计震惊了,这要是放在古代的战场真的可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了,相信诸葛再世也不过如此,当然,金手指除外。现在他们也不知道世间还有这个东西。
“咳、咳,阿卫接下来怎么说的?”徐锡在震惊过后,声音有点沙哑的问道。
“接下来?”徐麟已经有了醉意,反应稍微迟钝了一下。随后说道:“哦……阿卫还说对于这次的哄抢,官府肯定弹压不住,所以为了不使这次的哄抢成为政敌打压他们的借口。他们一定会将出头的那个当做替死鬼,将所有的事情都归结到他的身上。然后杀了了事,现在想来那个出头的替死鬼肯定就是哥老会的李永福了。”徐麟解释道。
“按照阿卫的意思。李永福这次必死无疑?以哥老会在咱们长沙的势力,那肯定会出现大·麻烦的!”南方会党势力的兴盛,主要在于官府的不敢作为,甚至与之同流合污,于是在这种官员与会党人员双赢的策略下让会党势力更加庞大,所以徐卫预测官府想要让李永福做替死鬼,这让徐锡有点难以置信。
“官府虽有心让李永福做替死鬼,但李永福肯定不会束手就擒,再说长沙数以万计的饥民也不会同意,毕竟是李永福带领他们攻破了王家的宅子,获得了粮食。”徐麟随后又接着说道:“在今天上午的时候我听说善化县的郭大人曾经也去过哄抢的现场,并且还被哄抢粮食的饥民围住,为了逃脱他还向饥民许诺明天开仓放粮,这一点也在阿卫的预料之内,阿卫还说官府在明天肯定不会按照郭大人许诺的那样开仓放粮,届时饥民必然震怒,围攻官府或许也会发生。”
“围攻官府,这可是形同造反,阿卫真这么说?”徐锡吃惊的说道
“爹,说实话,期初我也不信的,不过之前阿卫预测的事情都确确实实的发生了,我想或许饥民真的干出围攻官府的事情。”徐麟略微有点苦笑的说道。
“哎,这真是多事之秋啊!”有了之前的铺垫,徐锡对徐卫的预测信了五分,如果事情真的照徐卫的预测发展下去,必将传到朝堂之上,这之后将不仅仅是百姓暴动的问题,对长沙的官场也是一个不小的地震。
徐麟的这一番话让整个宴会顿时没有了滋味,面对长沙现在的形势,大家自然都是一副忧心忡忡,于是很快这场宴会就不欢而散了。
就在徐家打开宴席的时候,湖南巡抚岑春蓂也在宴客,桌上的客人倒是不多,只有巡警道赖承裕、巡防营统领李志新、长沙知府颜钟骥、长沙县知县余屏垣、善化县知县郭中广五人,但这些人却是整个长沙城内最有权势的坐堂官了。
“今天老夫将诸位请来,一则是为了叙叙旧,二则是为了今天发生在王院长家的抢粮事件,诸位说一说应该怎么解决?”酒至半酣,巡抚岑春蓂放下手中筷子对桌上的众人说道。
“王院长乃是我们长沙儒林的泰斗,他家的粮食被抢咱们自然要给他一个说法的,不过抢粮的饥民有数万人之众,这个取舍卑职认为还是要从长计议一下。”长沙知府颜钟骥听到岑春蓂的询问,首先开口说道。
“赖大人不是将哥老会的李永福抓来了吗,以末将看来不如就将他作为匪首通报给朝廷,然后咱们会审之下判个秋后问斩,如此不仅可以对朝廷有个交代,也能解决法不责众的难题。”巡防营统领李志新随后建议道。
“李大人的这个建议很好,李永福本来就是煽动这次抢粮的主要罪魁,事后他又纠集了近百贼人妄图劫持王院长全家,其罪不容诛,理应杀之一解民愤!”岑春蓂闻言赞同道。
“巡抚大人所言极是,这个李永福乃是罪魁,理应诛杀!”其他人看到老大定了基调,赶紧站出来赞同道。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不过抢粮的由来还是因为粮食的短缺,这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而咱么长沙的粮食又都在那些士绅的府中,让他们主动为国分忧开仓放粮才是重中之重啊!”原来刚才又是一,又是二的都是岑春蓂放出来的烟雾弹,要粮食才是他这次宴客的主要目的。
长沙缺粮谁之过?这一点就算三岁的小孩都知道,然而这个始作俑者现在又站出来呼吁有粮食的士绅捐献粮食,其厚颜无耻当真无以复加。
“巡抚大人放心,卑职定当将募集粮食作为头等大事来办!”众人心中虽然诽谤,但决计是不敢表露出来的,反而都大表忠君爱国。
“老夫要的不是你们的口号,要放在实际行动中去,你们这些做父母官的要学会主动放下身段对城内的士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们要坚信你们的付出百姓是看得到的!”岑春蓂谆谆嘱咐道。
“卑职定当以大人为表率,心里时刻关心着治下的百信,一切政令都从百姓的利益出发!”众人再次齐声道。
“你们能这么想老夫就放心了,来,菜都凉了,快动筷子!”岑春蓂不知道是真的相信他们的话,还是假装相信,反正他的反应是很开心的,随后开始招呼众人吃菜。
“大人,卑职有一件事要向你禀报。”一番敬酒之后,善化县知县郭中广有点惴惴不安的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