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片黑暗与空旷的小区域里,昭月花了很久才平复了自己那动荡不安的心情。
镜子里的空间,联系着不同的时空,不同的区域,她能够停留的时光便只有一炷香的功夫,并且,在这一炷香里,她要竭尽所能的不与那时空中的任何人,任何事产生任何的交集。
不回头去看他,便不会让自己想要更久的停留。
也就不会改变和扭曲已经发生过的历史,不会让自己的记忆混乱。
当线香熄灭的那一刻,她便与那个世界再无交集,除非那香再一次被燃起来,不然她再也没有机会回到曾经。
可是方才那个人说了,这东西她若是拿走了,便再也回不到那里去了。
原本,昆仑渊就是一个交错纷繁的空间,这也就是为什么,任何人都不可以踏入的根本原因。
只是一个轻微的改变,一切都会倾覆。
所以,太古帝君的规则便是那线香只能由他燃起来,那空间只能由他亲自开启。
若是他说不会再打开这面镜子,那么纵然是昭月,也只能站在镜子的另一侧,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过去现在与未知的被封印的未来。
她看着怀里那镂空的木盒子,干瘪瘪的笑了一声,而后抬手擦干了自己的眼泪。
至少有一件事是向着好的一面发展的,那就是方才帝君最后一句话,那句不管如何选择,他始终都在昭月身边,哪怕是地狱,也一样陪她去。
这样霸道的一句话,让昭月终于明白,帝君想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昭月所苦恼的那些事情,一瞬间便有了答案。
不管最终的结果是怎么样的,不管最后站在她面前,她身边,或者未来某一天会变成她对立面上的那个人到底记不记得曾经的那些日子,他都始终还是他,扶辰也好,帝君也好,终究是同一个灵魂。
那木盒子的盖子再一次被她打开,面前的三卷古老的羊皮卷被昭月一一摆在面前,她撤下每一卷的细带,大略的看了一眼,终于是寻到了关于轩辕剑的那一卷羊皮卷。
不出昭月的预料,这羊皮卷上记述的事情,果然同她猜测的如出一辙。
天族太子扶辰,他的命运会在短短几千年里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从受人敬仰无人敢挑衅的四海八荒第一战神,到被天族的叛徒与妖族的奸细孤立,这样歪曲的命运就是因为昭月一时兴起,将那把轩辕剑交到了他的手上。
那至阳至刚的上古神器之首,冥冥中发散出的气息,让还不足以压制这力量的扶辰,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变了天命的轨迹。
直到荒原之役上那般屈辱的死去。
也就是说,那把轩辕剑,此刻留在扶辰那里,只会让他的命运更加歪曲。
昭月合上卷轴,呆愣着坐在那里,片刻之后,将那只卷轴放回了木盒子,收进自己的乾坤袋中,从镜子中一跃而出。
她站在那,看着身后已经一片黑暗的镜面,抿了抿嘴,最终那谢谢两个字,也没能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来。
虽然早已做好了永别的准备,可真就到抉择的那一刻,昭月自己也无法如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
是的,从她抹掉眼泪的那一刻,她选择了让四海八荒太平依旧的未来,选择了一个,扶辰会成为新的太古帝君的未来。
哪怕他没有曾经所有的记忆,哪怕现在的他还稚嫩的不足以担起天下的大任。
但就像三十万年前一样,太古帝君保护着年幼的昭月一样,现在无非就是翻转了角色,重要的是他依然在她身旁。
当她从镜子中出来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太古帝君再也不会回来了。
虽然他没有明确的告诉她,但她就是那样觉得的,从他决定应劫入世起,他就没有打算再回来。
也许,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他早就已经知晓的结果,早就已经预料到的结局。
昭月从那天空中白色的漩涡中出来的时候,墨川与白渊的棋局上最后将军的一步,自白渊手中稳稳落了下来。
他缓缓抬头,看着墨川蹙眉的囧态,面无表情的睨着他的眼:“你当有所选择了。”
这突兀的一语,让墨川微微一愣,抬眼望着白渊的面颊。
“这世界的生与死,龙族与天下的兴衰覆灭,便是同你现在在做的选择息息相关。”白渊不疾不徐,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捡起来,装进一旁的小盒子里,“上神要的,是什么样的未来呢?”
说完,他转过头,看着昆仑渊的方向,昭月的方向。
白渊是帝君的影子,他知道帝君与昭月之间发生的所有的事情,知道帝君的苦恼,也知道帝君的不安。
但他更知道,帝君容不下任何人伤害昭月,这一点,连他也一样。
白渊的立场从未变过,对于白渊来说,昭月站在什么样的位置,他就站在什么样的位置。
墨川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隐隐明白他早就察觉到他此行来这浮岛的目的,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轻笑了一声:“若是白渊上神早就应允她进去,为何方才不直说。”
白渊看着墨川那尴尬的面容,指了指面前的棋盘:“应允她的人不是我,我只是那个想找人下棋的人。”
他的话说的滴水不漏,让墨川竟然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只是因为想找人下棋,就将墨川在棋盘上杀的片甲不留,可真是让他大开了眼界。
看着面前将棋子一个一个收进盒子里,慢吞吞的白渊,墨川终还是忍不住问到:“依白渊上神方才那一席话,这昆仑渊难不成还有别的主人?”
白渊手上的动作微微一停,缓缓抬眼,盯着面前墨川那漆黑的双眸,片刻后,说到:“这昆仑渊自古以来都只有一个主人,但不是我,我只是奉命看守在这里,不让那些自不量力的人进去送死罢了。”
墨川了然的点了点头。
而后白渊就像是补刀一般,轻笑了一声:“上古月尊作为这昆仑渊主人唯一的家眷,当然有进出的自由了。”
这话,让墨川顿时对这昆仑渊的主人来了兴趣,但没等他发问,白渊便拿起已经收好的小盒,抱着棋盘,往屋里走了过去。
当他走到门口,好似想起来什么一样,侧头看着墨川:“哦对了,这昆仑渊的主人,现在的名字,应该叫扶辰。”
之后,便消失在墨川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