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景衡是儿臣的伴读,其实……他们是冲着儿臣来的。殃及池鱼,万家才遭此劫数。”荣王眉心不展,语调沉重说道。
“东宫是最不好呆的地方,这才刚开始,你得……,你很聪明,自然知道如何应对。”皇帝的话意味深长。
荣王心中却想着,“爹,你真会说,什么叫自然知道如何应对,是,不能应对也得能。”但荣王的脸上还是陪着笑。
“你是朕亲子,朕最喜欢你和你大哥,他不在了,你说朕会不想着你吗?
前阵子,有大臣上本论及册立储君之事,似乎对你外祖家曾经从商的背景,那些人颇有微词,朕驳斥了他们,说你外祖家已两世为官。
还有你炒卖京郊土地的事,有点过,幸好朕拿了你四十万两银子给了兵部,算是堵住他们的嘴。朕跟你说这些,你听懂了吗?你明白了吗?嗯嗯……?”萧远卿向前探着身子,眸色深远不可测。
“父皇深谋远虑,救儿臣免陷困境,儿臣感激不尽。”荣王恨不得掉几颗眼泪下来以明心志。
“以后还得你自己个注意,你老子也会有累的那一天,还得靠你自己。明白吗!”
萧远卿说得字字清晰,荣王听得句句惊心,他们是父子亦是君臣,他们是最能互相扶持的人,也是互相猜忌最深的人。
须臾萧远卿许是累了,慵懒地靠向龙椅,合眼养神,又朝荣王这边摆摆手。荣王会意,悄无声息退出殿外。
荣王回至府中褪了外袍刚换完衣裳,就有人来报侧妃万氏求见。“让她进来吧。”
如妍走路都有些不稳,侍女在后面护着生怕她跌倒。见了荣王,如妍跪倒在地,
“你也知了你娘家的事?”
如妍忍住悲痛,点点头。
“你娘殁了。”
“臣妾也知道了。求王爷明日让我去哭哭我母亲。”如妍脸色苍白,亦没脂粉的掩饰,任人看了无不心疼。
荣王微微颔首,又说道:“能帮着打点的,我都吩咐下去了,你哥哥路上和在东疆也都会有人护着,你大可放心。”
如妍满目悲戚,嘴唇微微颤抖,“二姐姐哪里去了?”
荣王斜瞥她一眼,“去往城郊了,安排在一友人家中。”
“王爷怎么没让她入府?”如妍问得小心翼翼。
荣王长叹一声,“她不愿见我,她恨我。”
如妍凝视着荣王,他清癯俊气的脸尽现悲愁。
“你身子不太好,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文竹搀扶起病弱的如妍,荣王走上前去,又宽抚了几句。如妍气弱如丝,走回自己的院子都费了好大的力气。
第二日午后,有人喘吁吁地跑至前院告知张兴,万侧妃哭完母亲后回来就昏迷不醒了。张兴便如实告知了荣王,待荣王赶至如妍住处,静姝等人早已守在其身边。
“想她也会这样,她要去,我拦着就好了。”荣王颇自责道。
“那是亲娘,岂是王爷能拦的,这是她的命数,偏她病着时她家遭了这些事。”静姝一边掩泣一边说着。
荣王走至如妍床前,柔声叫着:“如妍,如妍。”
如妍倦睁杏眼,气息微弱,“楚哥哥,你来了。”
荣王先是一愣,又微起笑意:“来看看你。”
“爹爹去了,娘也走了,我的家也没了,哥哥我没见着,听说二姐姐也病了,再没人接待你到我们家赏梅了。”如妍气丝微弱,双目莹泪,但整个人却是柔和的,她目光中再无怨念,似乎早已和一切和解。
荣王看她这样更是不安,一个人放下一切才会这般模样。
“好好照顾姐姐,她和哥哥是万家最后的人了。”
荣王握住如妍的手,“会的,你放心。”
“楚哥哥,记得我们一起在梅树下扬雪嬉闹吗?就像昨天的事!原以为我们长大了,就会更多时候在一起了,但真在一起时却发现……并不那么有趣了。”如妍呢喃着,眼角挂着的一滴清泪终坠至枕上。
萧楚安抚如妍睡下才回至嘉和堂,忙唤来人问徐莱的去向。“想必徐大人在城郊呢,万府老夫人的丧事还得他料理。”
“易先生今日也没来吗?”荣王语气急切问着。
“没来,许也是有事绊住了。”
“把木戒慈叫进来。”
木戒慈被唤至荣王桌前:“昨日你把万笑妍送到易先生家里时她不是好好的吗?”
“是呀,就是有点木木的,易先生的夫人素玉本是他们万府的人,让我放心把人交给他们。”木戒慈一向行事说话干脆利落。
“那今日侧妃怎么说她姐姐病了?”
“要不我去城郊看看吧?”话音未落,徐莱居然跨入门来。
“你终于回来了。”
徐莱满脸憔悴,“我两天两夜没睡了,让卢士峰替替我吧。”
“万笑妍怎么病了?”荣王忙问道。
“就是回来说这事的。万笑妍昨日到了易先生家中也不言语,也不哭,我们都以为她犯了失语症,后来终于说话了,说了一句‘我好累’就躺下睡过去了,到现在唤也唤不醒。我要料理老夫人的丧事,又不放心她,又折回去看看她的情况,我……现在都要晕倒了。”
“现在别倒,现在她醒了吗?为什么不早点来报我。”
“怕殿下担心,以为没大事。现在不是来告诉殿下了嘛!”
“易先生呢?”
“一会就到,他骑的驴,比我慢。”
“你先去睡去,我自会找人替替你。”
徐莱躬身一礼便出了书房。
“木姑娘,你去找卢士峰和你同去郊外,帮着料理一下。”
“是。”木戒慈领了命,便去寻卢士峰。
荣王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这两日的事让他心力交瘁,阳春三月的和风暖阳都解不了他此时心中的凉寒。
须臾易先生到了,平时总是脸上浮着笑意的他,今日神情严肃异常,荣王见他这样更是吓得不敢开口去问。
易先生先开了口:“万二小姐一直昏睡着,唤不醒。今日该去哭其母的,却也是任凭旁人如何唤,也没反应。”
“这是什么病?”
“这种病也在医书上有过记载,但我还没亲眼见过。书上说是人不想面对现境,只心逃避,如若几日内苏醒便无大碍,但是过了十日不醒……”易先生似乎有话难出其口。
“怎样?”
“饿也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