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只知道报效国家,整年不在家中,忽略了你们,直到玉妍出嫁我才发现,我和妻儿呆得时间太少了。照顾不好家人还如何谈报效国家。所以……我会尽量补偿你们。
景衡成婚了,以后我会让他多接手军中事务,许过几年他有了子嗣,也可独自承担一切,我便告老,到时候我们去趟苏州,你不是一直念着那个地方吗?就我们两个,一路游玩过去,回来时再到玉妍家里,把她带回来住一段时间如何?”
“那倒是好,我等着,老爷可不要食言。”
“一言为定。决不食言。”
“一言为定。”俩人如孩童般约定起来。
国公因明日就要返回京郊,还需带走一些文书,便来至书房起草。
待全部完成之时已是夜深人静,仆从不忘提醒国公早点休息。
“知道了,我歇会便回房。”
此时整个王府均在墨墨夜色之中,书房静幽幽,国公难得一个人呆一会,也许只有这时他才只是万鸿祎。
他掏出一枚红宝石银戒,戒子上纹着桃纹,万鸿祎用手摩挲着,眸带温和,他嘴角微微上挑,满是怜惜。他将戒子戴在手上,手交叉而握于桌上,头抵在拳上,慢慢他入了梦境。
梦中他居然是年少时的模样,他骑马奔在去往肃州野外的路上,到了那片花海前,他甩蹬下马,他握着马鞭,踏着青草,闻着阵阵花香,这时雨墨出现在他眼前,“世子才来,我们都等半天了。”
他红着脸笑笑,雨墨嘟着嘴接着说道:“小姐在等你呢。”
他仍不言语,带着淡笑朝着雨墨指的方向看去,一片花海中,她抱膝坐着。
“若辉。”他喊道。
她回过头来,展开皱着的眉头,嫣然一笑,恬静柔和……
清晨晨雾渐散,国公的随从在卧房中没见到国公便寻到了外书房。
他轻轻推开门,屋内还漫着雨过天晴的淡香,他走至国公身边:“老爷又一夜都呆在书房,这样的年纪了不要命了?”
他跟随国公二十年了,一起由少年步入中年,有些话他也是敢说出口的。国公还睡着,他的脸恬淡安和。
“老爷,老爷……”随从轻声叫着。还是没有回音,他感到一丝害怕,他大着胆子颤颤地去摸他的鼻息。
不多时王府便哭声喊声一片,笑妍听见动静忙出了院子,她见大夫人哭喊着带着一群人奔向国公的书房,这时景衡从后面过来,他的眼是红的,只看了她一眼,并没言语,忙也奔了过去,笑妍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耳朵一阵嘶鸣,脚似灌了铅一样,如被牢牢钉下地上,那眼泪早已溃于眼底……
信国公薨逝了……
信国公万鸿祎乃朝廷重臣,世袭公爵,拥兵武将,自然满朝文武亲王权贵皆来府中致哀,皇帝萧远卿也亲来灵前祭酒。
万笑妍一身孝衣,蹲坐在无人的角落。昨夜守在灵前,一夜不曾合眼,便找了一处暂时歇一歇。笑妍从怀中拿出一纸包,是锦瑟偷着塞给她的,她打开一看,是一包润喉梅,笑妍拿起一颗塞入口中,耐它如何甜腻终结不了心中的苦涩。这时小丫头走过来:“二小姐,大夫人找你呢,让你过去。”
笑妍嗓子早已沙哑,只好点点头,那丫头忙过来搀扶。
大夫人见笑妍来了,禀退左右,
“找你来,只为给你样东西。”大夫人拿出一枚戒子。
“你父亲的,暂且放在你那吧,我怕忘了……,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只好好收藏着,千万别说是你父亲的。知道了吗?”
笑妍凝眉细看是枚红宝石戒子,她不知大夫人为何这样神秘。
“以后你会明白的,但是现在你只好好留着它便罢了。”
笑妍点点头。
“你出去吧,得空也好好歇歇。”
“是。”笑妍好容易才挤出这个字,方才退出屋外。
笑妍复又回灵前守着,至了夜里,眼肿胀难忍,景衡见妹妹一脸痛苦抚着眼睛,过来说道:“去里面歇歇吧,你嫂子替你会。”
笑妍摇摇头,
“今天都哭死过去一个了,别再让我难受。”今日荣王曾带着如妍、静姝来府,如妍跪在灵前失声痛哭,直至哭晕过去。
忽然有人急急忙忙跑来:“不好了,大爷,大夫人……大夫人自缢殉了老爷了。”
景衡撩衣起身忙赶往后院,竟顾不得身旁的妹妹,笑妍哭喊着由人搀着才起了身,趔趄着也跑向后边……
~~~
一个月后
荣王府
今日,荣王寻个理由没有让师傅们来府授讲。懒懒地倚在软塌上,或有心事。徐莱陪着其身边,“唉,以后还得多生孩子,无论男女,你看看万景衡,无兄弟便罢了,亲叔伯也没有,爷爷那辈子的兄弟也都早逝,太惨了,这葬礼差点没折腾死他。”
“也算是三代单传了。”荣王闭着眼说道。
“今日怎么没让师傅们来。”
“不舒服,胸闷。”
“别吓我。”
荣王睁开眼,“唉,昨夜没睡好,没大事。”
“您不爱念书便罢了,别编个吓人的理由行吗?”
“谁说我不爱念书,胡扯,老子四岁启蒙,六岁开始写诗作文,八岁熟读四书五经,年过二十我还他妈的还在一群鸿儒的教导下熟读名家经典,我……我容易吗?而且可能我一直要学下去,学到胡子一把一把的,还也许胡子都白了还得学,你说我把天下的书都读完了,那还学什么?”
“重头再来一遍。”
荣王眼神迷离,斜瞥一眼徐莱,长叹一声。“我大哥是怎么活过来的?”
“思元太子没活过来,不是薨逝了嘛!”
“李弘、萧统、杨勇、刘据……没一个好下场。”
“都读书读死的?不是吧?”
“瓜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
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
三摘尚自可,摘绝抱蔓归。
李贤当了五年太子就被废了,我能坚持五年嘛?”
“王爷,你能别乱说话吗?要死人的。”
“怕什么,又没别人。”
“那也不能说。”徐莱压低声音说道。
话音刚落,张兴慌慌张张跑进来,“王爷,于夫人开始坐卧不安,似乎要临盆了。”
荣王还晕乎乎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遂马上起身就往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