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挽歇了一晚上,并未有任何行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却是光明正大地从琼华殿里出去。因是清晨,在外边走动的宫‘女’太监并不多,素挽又是自由身,即便琼华殿里头有个把人被叮嘱过看住素挽,此时也不好尾随她去探个究竟。
素挽径直去了‘侍’卫班房。到的时候,手上自是带了不少银两。素挽凄然道:“佐理将军为救我而出事,我却不能送他一程,可否进去凭吊一下他?”佐理并非主子,殒命宫中,也只能尽快送出宫去进行初敛治丧。但以他的级别,‘侍’卫班房自然有单独的房间,或许能找到些什么蛛丝马迹也未可知。
宫中上下也约略知道佐理是因‘蒙’古王爷而殒命,虽然来龙去脉知之者甚少。但素挽这个理由却是再合理不过。更何况素挽带了不少银子来聊表心意。这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素挽的要求却是一点也不过分,甚至可以说,是做好事。‘侍’卫当即便领着素挽进了佐理的房间。
他的房间一尘不染,十分整洁,看得出来平时也是一个讲究心细如尘之人。那‘侍’卫领着素挽进来,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素挽不能翻箱倒柜,从表面上自然也看不出什么不妥来。
素挽只得假装说了几句话凭吊伤怀,这便又说道:“将军的身后事还得拜托了。不知道将军有没有亲属,若是有,还请代素挽转‘交’些银钱,聊表心意才好。”
她这一撒钱,‘侍’卫当即就越发放松了,“姑娘不必了,佐理将军他尚未娶亲,要不,等我下次出宫时,再亲手转‘交’给他的母亲?”大概是瞧到素挽的一袋钱,有些心动。即便不能克扣,放在手中周转一下,也是好的。
素挽当然说好,“怎么佐理将军的家人也在京中么?”宫中的‘侍’卫因是各地质子,家人多数都不在京中。那‘侍’卫早已对素挽没了警惕,听得素挽问,当即就回答道:“听说皇上还是郡王时,佐理将军就跟在皇上身边了。所以,皇上对将军也是格外恩顾。”
“是吗?佐理将军是在郡王府当差?”素挽心道,既然在李安全身边当差多年,也难怪李安全会对佐理格外信任。
‘侍’卫摇摇头,“似乎不是。我也不知道。”
素挽又东拉西扯了一些,转而说道:“对了,你们可有挑选一些将军心爱之物,随他入棺么?身后事大过天,这个可是马虎不得的。”
‘侍’卫一拍脑袋道:“姑娘不说,我们倒还差点就遗漏了。不过,倒是已经让他的家仆把将军随身的佩剑和他常穿的盔甲取回家去了。”
素挽道:“光这些哪里够呀。总得再找些除此之外的心爱之物才行。不如这样,你挑着,我帮你参考参考。‘女’人的心思总是要细腻些,多个人给意见也好参详。”
‘侍’卫当即说好。这便当着素挽的面,整理起佐理房间来。素挽更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佐理平素都爱做些什么。明着是帮‘侍’卫找入棺的物件,实际上,她只是想要从佐理身上找些破绽罢了。
那‘侍’卫不疑有他,把房间里的‘抽’屉箱奁都翻了一遍,素挽却说道:“你看,既说了是贴身心爱之物,应当往‘床’上去找找才是的。”
‘侍’卫点头称是,直接就去翻起‘床’铺来。还真就从枕头底下翻出一个褪‘色’的荷包来。那‘侍’卫因为跟素挽翻腾了半天,找了好些东西,都被素挽给否决了,猛一眼见到这荷包,不由一脸欣喜,“你瞧这荷包都褪‘色’成这样,可见有些年份,尤其你看这几朵‘花’,都有些光滑了,一看被摩挲了好多遍,要我说,这肯定是将军的心爱之人所送的。就是她了。”
素挽原本也没觉得这荷包有什么特别,诚如这‘侍’卫所言,八成是佐理心爱之人所送。她倒也没觉得就一定能找到什么破绽,但粗粗瞥了一眼,才发现这荷包与寻常的不一样。寻常的荷包,若是情人,鸳鸯并蒂首选,若是兄妹之谊,则是竹兰君子。可这荷包上,却是绣的一匹黑鬣白马,载着一白衣男子翩跹而来,前边一片黄‘色’的‘花’朵,看得出来是用的明黄的颜‘色’,只是因为年代久远,又被佐理抚‘摸’过度,才变成了浅浅的黄‘色’。
这幅绣画并不普通,分明是取自于《诗经》中《小雅》的一篇:
裳裳者华,其叶湑兮。我觏之子,我心写兮。我心写兮,是以有誉处兮。
裳裳者华,芸其黄矣。我觏之子,维其有章矣。维其有章矣,是以有庆矣。
裳裳者华,或黄或白。我觏之子,乘其四骆。乘其四骆,六辔沃若。
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维其有之,是以似之。
原本是《诗经》中用于赞美歌颂诸侯君子的一首诗。
素挽看到这个,倒是有些好奇了,佐理到底是一个武将,可看来给他这个荷包的‘女’子倒是有些文采的。
素挽促狭道:“咦,‘摸’成这样了,都不知道这里边是放了些什么东西。不会是什么不堪入目的秽物吧。我看还是不要了。”
她这样一说,‘侍’卫心道自己都已经把‘床’铺都翻了个个了,难不成还要再重新找一遍。生怕素挽把他给否决了,当即就主动拆起了荷包,“佐理将军不会的。”
果然,掏出来,里边不过是一片小白绢,绢上是娟秀的‘女’子笔迹,写的是一句话“还君之明珠,谢君之尺素。他朝自有芳菲开,两两‘花’蕊情相对。”原来是婉拒情谊的话。看起来这个佐理是单相思了。那‘侍’卫看不出是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说,“你看,这还有着情相对呢。定然是佐理将军曾经心爱的姑娘写给他的。只是也许‘阴’差阳错,未能在一起。哎,难怪他一直未娶呢……”‘侍’卫说着,还自我发散了起来,为佐理虚构着他的故事。“等等——”素挽看着这句话,忽然间心念一动。这字迹,为何会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