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沧溟心中有鬼,立马便把素挽的手松开,也不知道嵬名令公有没有听到些什么。
倒是素挽十分淡定,掩饰道:“奴婢有心要为状元爷下这盘棋,状元爷信不过奴婢,只是不肯。”
那嵬名令公是何等人物,怎会看不出素挽是遮掩?但他只是一笑,故作不知,紧接着素挽的话就往棋盘边上坐下,“我倒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他看了一下棋盘,“不如老夫让姑娘三子。”
“不必。”素挽倒是颇有自信。眼见嵬名令公对她的目光明显是含有不少兴趣,一旁站着的李沧溟只是重重地呼了口气,不得不走上前来。
素挽认认真真地看了看棋盘,十分笃定地就落了棋子。
李沧溟方才虽是无心下棋,但毕竟是自己布局而来的。见素挽棋子落得位置和自己预留的几招都相去甚远,不由啧了一声,想要提醒素挽,却又觉得自己是没事找‘抽’。
嵬名令公看了也是摇了摇头,果不其然,再下两子。素挽就已经现出颓势。有种大厦将倾的意思。
嵬名令公忍不住提醒道:“姑娘,下一步棋可得小心了。恐怕一会儿,就得换我和齐王下了。”
素挽不慌不忙,这一次却是稍稍举棋,就迅速地把棋子放下。旁人到这种时候,只恐怕会立刻败北,多半是要举步维艰的。哪里像她,明显都已经要落败了,居然还这般草率。
“你这就是自毁前程啊!”嵬名令公一看素挽下的棋,立马呼道。手上的白子也是不由分说就跟了上去,把素挽的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旁的李沧溟也说道:“当真是自寻死路……”话还未说完,却突然卡了壳。只见嵬名令公一边收捡着棋盘上的黑子,脸‘色’却是凝重起来。他几乎和李沧溟同时发现了棋盘上的战局已变。
原本李沧溟和嵬名令公下棋时是落了下风,但相去不远。陡然换素挽上来,她完全换了一个打法,却是一味地走错。嵬名令公本来已经布好的局,但见她自‘乱’阵脚,倒反而搁置一旁。尤其是素挽刚才那一子,分明就是作茧自缚。嵬名令公一高兴,就迫不及待地去围了上去。这一来,一下子就杀死了素挽好些黑子。
可是,当他把黑子拣开,才发现外围的黑子都占据了绝好的位置,自己方才的布阵,居然因为她这自杀的行为而分解了。虽然黑子变少,却各个都是可用之兵。
嵬名令公不由叹道:“妙极,妙极!这分明就是请君入瓮。老夫居然着了一个小姑娘的道。”
素挽掩口道:“令公还占着上风呢。奴婢这样做,只是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并非令公说的那般。”
嵬名令公摆摆手,“姑娘谦虚了。姑娘的棋艺不弱,下到这里,不出十回,老夫必败。”他看了李沧溟一眼,对方的眼里也分明是这样的神情。
嵬名令公已经是心悦臣服,棋局到此,他却是没有再下下去的必要。“姑娘看着柔弱,年纪轻轻,下棋的风格却是十分的果敢老辣,越看越像是老夫认识的一位故人。”
素挽见他把棋子都撂下了,不由说道:“令公切莫这样抬高奴婢。奴婢是昨晚上整理令公的笔记,写到当初的定川之战。令公总结,夏军十万大军伐宋。初时,宋军在定川寨陷入夏军重围,宋军大败,九千人全军覆没。可正因为夏军不愿放弃定川寨,另一路夏军却遭到原州知州景泰的阻击,夏军全军覆没。因此一役,原本占了上风的夏军,反倒最终落败。”
“因为看了令公的总结,奴婢观棋局,才会有此险着。奴婢失败已是定居,与其处处被令公牵着鼻子走,倒不如杀出一条血路来。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没想到这一招,非但在用兵上是妙计,用在棋盘上也是如此呢。”
她分明是赢了嵬名令公,却变着法子地说,是因为嵬名令公的笔记写得好。明知道是恭维的话,可嵬名令公听了,自然还是免不了十分地受用。
眼见嵬名令公忍不住捻须畅笑,李沧溟却忍不住点破道:“素挽姑娘当真是厉害,寻常人都需要举一反三。素挽姑娘只是昨晚上看了一遍,今天就能够学以致用,当真是奇才。”
“谁说不是呢。”嵬名令公像是没听出李沧溟的反话,“丫头你若是个小子,老夫非变着法子把你留在军中不可。”他说着,神情黯然了些,“不过,如今也不是老夫说的算。”
分明就是对自己军权被夺有些遗憾。
李沧溟听他这样一说,不由心惊‘肉’跳。生怕素挽会接着这茬,想方设法来离间嵬名令公和当今皇帝的感情。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就岔开话题,“方才令公说素挽姑娘下棋的风格像您的一位故人。不知道那位故人是谁?”
他倒是成功的支开了话题,嵬名令公不由看了李沧溟一眼,含了一丝笑意,“这位故人,齐王应该也是熟悉得很。当初,你可是三天两头就上书一封声讨的。老夫在宫里可没少听她读你写的奏章。”
李沧溟顿时知道嵬名令公说的是谁了。他的面‘色’变得有些尴尬和不自然,“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老令公何必拿出来挤兑我。”
嵬名令公笑道:“你写都写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提的。不过话说回来,齐王你文韬武略,老夫都是佩服的。唯独这桩事,老夫看法和你实在不同。我夏国若非有罗太后这样说一不二的‘女’子,在‘蒙’金之下,恐怕早已不复存在了。”
李沧溟道:“小王只是觉得,三纲五常,自天子以至于庶人,都当以此为本。罗太后到底是‘女’子,治国平天下乃是天子是大丈夫职责,她无论如何都是越俎代庖了。”
他说着,看了素挽一眼,分明就是点她,“素挽姑娘,你且说说,是也不是?”
素挽还没回答,嵬名令公就已经接话道:“齐王是儒家的书看多了。老夫说句实在话,若是在太平年代,自然应当是齐王说的这般才对。可若是在如今局势复杂,一步错就有可能满盘皆输的时候,替国家主事者必须是这样狠辣的角‘色’。若皇帝优柔寡断,太后待他做主,有何不可?”
李沧溟原本只是想敲山震虎,点一点素挽,哪知道说到后边,反倒让嵬名令公和自己杠了起来,听起来,只怕让素挽更觉得从嵬名令公这里能寻到些机会。
李沧溟赶紧说道:“小王不否认罗太后于我夏国的确是有不少功劳。可作为一个‘女’人,罗太后做了这么多,最后却是怎样的下场?只因为她太能干,才会遭来横祸。守家卫国本就是男子汉的事,她原本可以在后宫中安享晚年的。”“晚年?”素挽听到李沧溟的话,差点没气得呛到自己。这人是有‘毛’病吧,虽然按辈分,他便是自己的侄孙。可论年龄,自己也不过比他大个几岁,他还真把自己当他‘奶’‘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