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外头来报,说皇后派人赏赐东西来了。除了一些珠宝首饰,来者还带了一套衣物,是驼‘色’的大袖罗衫。来者说,“皇上与皇后在福宁宫中设宴款待新近的各位娘娘。皇后娘娘在各位娘娘还未入宫时,就命人比着各位娘娘的身形,新裁剪了一些常服,供各位娘娘暂用。等过了重阳便会有人来为娘娘们量裁衣物。”
来者又强调说,“还请娘娘用膳时,穿这套常服。另外,皇后娘娘还说,听闻才人娘娘‘精’通棋艺,有空时会找娘娘下棋。”
罔晓贞一面谢过。素挽已经麻利地给来者塞了银子,送她出去。
待她重新回来时,刚才她还夸赞伶俐的宫‘女’紫翠就忍不住在一旁高兴得说道:“皇后娘娘对咱们娘娘是格外优待呢。送赏赐是第一个就送咱们娘娘这儿。还邀请娘娘去下棋,真是好呢!”
罔晓贞不想听她说话,打发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素挽一人。
素挽见她一脸嫌弃地看着那罗衫,不由问道:“娘娘看起来不喜欢这颜‘色’?”
罔晓贞道:“我曾经有一件驼‘色’的衣裳,那时候下着雪,我跟着姐姐一起出‘门’去找他。他见到我就一直笑,过了好久,姐姐问他为何笑,他才说,因为我穿着这颜‘色’的衣裳,远看着就像个‘肉’球。从那以后,我再也不肯穿这个颜‘色’。”
素挽道:“可是皇后偏偏送了这个颜‘色’给你。该不会皇后已经知道你的心思,所以想要借此来提醒你,不要有非分之想?”
罔晓贞抿了抿‘唇’,“不会的。她或许只是开玩笑。”话是如此,素挽却听得出她停滞的话语里分明含了几分犹疑。
素挽于是笑了笑,将那件罗衫掸开,里头搁了一件雪白‘色’的衬衣,又去取了一件鲜红的领襟摆在了驼‘色’罗衫的上头。罔晓贞不解地看素挽。
她一边摆着,一边说道:“不管怎样,皇后娘娘送来的衣裳,娘娘当然不能不穿。可娘娘如果适当搭配一下,再不喜欢的颜‘色’,也一定能穿出不一样的味道来。皇上瞧了,说不定耳目一新,一改之前的印象,反而是件好事呢!”
素挽端详着罔晓贞的面庞,“娘娘脸圆,何不梳个汉家的随云髻?定能让皇上眼前一亮。”
这一句“眼前一亮”登时让罔晓贞的心情好了许多。她这便让素挽给自己梳起头来。
素挽初入宫时,后宫争斗‘激’烈。自然是要变着法子吸引皇帝注意。这些发髻衣着本不是她所在行的,却也是被‘逼’着短期内就知道了不少。罔晓贞见自己乌黑的青丝在素挽灵巧的双手下,拧成一条长蛇在自己的头顶来回盘旋,不一会儿就变作了一高耸的流云。在镜中一瞧,果然觉得自己的脸庞被拉长了不少。
罔晓贞看着素挽,只觉得让她陪自己入宫这一个选择真是选对了。她透过铜镜看向身后的素挽。
素挽表示绾好了发髻,一抬头,却见罔晓贞正仔细审度着自己。
素挽看她那副目光有些奇怪,不由问她,“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罔晓贞淡笑道:“没有。只是看你这般麻利的样子,有种错觉,仿佛姐姐在宫里待了许多年似的,一点也不像是刚入宫的人。”
素挽暗暗一惊。这皇宫里她生活了十来年,每一个地方她闭着眼睛都能够想起来,皇宫里的这一套她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怕一不留神,就会让人瞧出端倪。好在罔晓贞只是随口一提,她当然不会真的认为素挽是真的在这皇宫里生活了多年。只不过日后行事,她一定要多加留意,决不能透‘露’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素挽叹道:“娘娘还有这份闲心来观察素挽。娘娘还是仔细想想,该怎样应对皇后娘娘吧。”
罔晓贞看了素挽一眼,想要反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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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在福宁宫中举行。
虽说是皇上与皇后共邀。但众嫔妃都到了,皇上却迟迟未来。
皇后一边邀众妃入座,一边解释说,皇上正在与军务大臣在偏殿暖阁里商议要事,一会儿就到。
众妃面面相觑,都是一般的想法。皇后与皇上共用一间寝宫不说,皇后在正殿宴请众妃,皇上宁愿自己一个人缩到偏殿去面见大臣。民间都知道皇上与皇后举案齐眉,但怎么也没有想到皇上对皇后会重视到这种地步。
一时间,众人的面‘色’都有些强颜欢笑起来。
皇后坐在正中,左手边是新封的梁美人,右手靠近皇后的位置则是罔晓贞。其余三位夫人,野利氏,平尚氏和高氏则在两边分坐。至于那位万贵人称病没有来。福宁宫较大,是以各宫带来的宫‘女’便在各自的主子身后帮衬服‘侍’。
众妃坐下寒暄一阵后,皇上来了。众妃连忙站起身来,急切地看向‘门’外,只见他信步而来,径直走向罗皇后,目光丝毫没有在众妃的身上有半分停留。
他靠近罗皇后时,罗皇后便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手。皇上伸手牵过,攥进自己的怀里,和罗皇后并肩而立。两人目光相接,旁若无人一般地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浓情意,方才会心一笑,将目光投向诸人。
众妃嫔都微微有些酸意,抬起头只觉得雍容华贵的罗皇后与李安全牵手并立之后,美得令人无法仰视。一时间越发拘谨起来,只是躬身行礼。
李安全笑着对诸人道:“都起来吧。你们进了宫‘门’,就是朕的家人。那些虚礼是做给外边看的。宫里不比外边热闹,但朕也希望,你们今后在宫里不用太拘束。今晚这顿饭,是皇后的主意,想让你们借机会彼此多亲近亲近。”说着,就又转向皇后,“今天一口气来了这么多人,你可高兴了?有的是人陪你下棋打发时间,不用再来找朕了。”
听完李安全的话,刚刚直起身的众妃们腰差点又弯了回去。敢情自己进宫是陪皇后打发时间的?!
众妃悻悻地落座,就要挨到凳子时,李安全的声音忽又响起,“你是晓贞?”
“和以前不一样。长成个大姑娘了。”李安全说着,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所有人的动作在这一刻停滞,都顺着李安全的目光看向他右下首的罔晓贞。只见她梳着高耸入云的随云髻,头上只簪了几朵新鲜的‘花’朵。她身上的那件罗衫颜‘色’有些暗沉,偏偏她颈部的红‘色’领襟高高‘挺’着,在那罗衫的衬托下,红‘艳’‘艳’的颜‘色’越发显得鲜‘艳’活泼,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既青‘春’又不失端庄。
想到要见皇上,各人自然都是‘精’心装扮了一番。虽然甫一见罔晓贞,并不觉得她装扮有多隆重,甚至比起梁美人的行头,罔晓贞穿得却是有些素雅。可如今看来,偏偏就是这份素雅,却又单纯的‘色’彩衬托,反倒让她在这样的夜里头,天然去雕饰的美。居然一下子就攫取了皇上的眼球。
当然,最关键的是,皇上话语里头分明表示,他之前就见过罔晓贞。众人心中又是一酸,皇后娘娘位高权重,和皇上夫妻情笃,她们自然是不敢想着能有她那般的待遇,可眼看着在这批新来的人中,这个罔才人,一下子就先声夺人了,怎不让她们心里焦急?
罔晓贞听了李安全的话,受了鼓舞,对着李安全展颜一笑,在灯光下,更是青‘春’动人。
李安全道:“听说,你前些时候回家的时候,车驾正好挡了齐王的军情?是你主动下车,让道于齐王?”
罔晓贞没想到李安全会提到此事,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妾当时想着万不该耽误军情,所以才主动让道。妾知道乘坐的是天家的车舆,一言一行都需要为皇家考虑,这么做有失考量,还请皇上降罪。”
李安全笑道:“你做得很好,朕该嘉奖你才是,何罪之有?就连齐王都在朕面前称赞你呢。今天看来,你不光是长成大姑娘,还是长成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了。品行倒是像极了皇后。”他说着,满眼的笑意又投向了罗皇后。只是人多眼杂,他才没有再说下去。
旁边的人听得都是心里一沉,像极了皇后?那是说他对罔才人的宠爱也会像对皇后一样么?连带着刚刚饮下的酒,都在喉咙里泛着一股涩味。
听得李安全赞许的罔晓贞却并没有流‘露’出多大的喜悦。只因为李安全说这话的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在赞扬一个晚辈而不是纯粹的男‘女’欣赏。倒是皇后问起她来,“罔妹妹的发髻梳得很别致。是妹妹自己梳的吗?”
罔晓贞回过神来,“是妾的姐姐,随妾一同进宫的。”
这么一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而投向了素挽,皇后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道:“原来是素挽姑娘。没想到素挽你有这样一双巧手,改日也替本宫梳头好了。”
李安全对素挽并不感兴趣,却是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这发髻灵动飘逸,皇后你梳这个发髻跳舞,一定比月里的嫦娥还要美,朕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呢!”
皇后笑道:“那就有劳素挽姑娘了。”感受着他们夫妻间的浓情蜜意,素挽两只手握成了拳头,但最后只是毕恭毕敬地口中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