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贾龙的权位,查有礼认认真真把贾庆吉当作最亲最敬的泰山待。好在大夫人汪娇同二夫人贾银花有姐妹缘分,不仅没有妒意,反而处处显得比银花格外亲热。这使贾庆吉十分愉快。
在丰盛的晚宴上,查有礼未等老泰山开口,就说他时刻关注着大甄村的情况。说现今甄大牛羽毛已丰,二三千官兵动摇不了他,反会兵败受辱,益发增长刁民的猖狂气焰。
调万人大兵,或可奏效,可军费太大,声势过大,定必惊动朝廷,倘有一二大臣乘机攻讦,已是不堪重压的圣上很可能龙颜大怒,贾龙兄的前程就岌岌可危了,贾府的亲友也必将惨遭牵连,这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呀!
说到这里,查有礼至诚地劝慰贾庆吉:“贾龙兄之所以按兵不动,乃是观察上意,等待时机耳,万望岳父大人体察!”
贾庆吉很感动,觉得查有礼和贾龙的看法如出一辙。自感年事虽高,但还未到昏庸的地步,真假话语还是能分辨得出的。他不由不点头默认。
晚宴过后,贾银花到贾庆吉和任小燕的房间里,陪他俩话家常。任小燕问贾庆吉知不知道贾豹的情况,贾庆吉疑惑地问是什么情况,贾银花遮盖说没什么情况,说查有礼近日在考虑给贾豹安排一个职位。任小燕正色说:“贾豹的事该让你父晓得,不能任其发展呀!”
贾庆吉觉得事态严重,更是迫不及待地要求任小燕说说了。任小燕气愤而又忧愁地细细说道起来。
贾豹自跟三叔读书后,一次未回过大甄村贾府。起初慑于三叔贾庆发的威严,凭着他的天资和自律,颇能得到三叔的好评。可是天性使他安分不起来。一是他做人不正。他生就了一张臭嘴,喜欢讥讽同窗,抓到同窗的一点生理缺憾,则不遗余力地加以丑化,引人一笑,以此取乐。
在同窗之间竭尽挑拨离间之能事,引发同窗吵闹,他则明里假装着急劝解,暗里躲在一旁快活得抓耳挠腮。特别是嫉妒才华出众的同窗,恶意中伤,生事陷害,好几个师生喜爱的同窗被他搞得苦不堪言,皆痛哭流涕离开塾馆。三叔查明后,不好去学生家道歉,只能痛心疾首地斥责贾豹,要他做人要走正道,不能奸诈阴险。
否则,于已不利,于后不昌。从此也不再责怪贾德远不理睬贾豹了。二是他色心太重。他喜欢向女同窗献殷勤,送给人家丝织手帕、精致的盒装点心、甲等的宣纸、上等的徽墨歙砚。女同窗稍表谢意,他则先是言语挑逗,继而动手动脚。
两个受辱的女学生被迫离馆,三叔一再追问原因,她俩羞于启齿,只是一个劲流泪。特别是女学生被他逼走完了,他竟然对三叔的三女儿贾文雅动起邪念。在送给文雅的丝手帕上全写些乱七八糟的诗词。
文雅责备他,他反而怪她多疑,有渎兄妹之情。有一次趁塾馆无人之机,他捏起文雅的手来,文雅急忙抽缩,他竟抱住文雅亲起来,文雅大骂挣扎,向她母亲杨自芳哭诉了前前后后。
杨自芳大怒,连呼养了一条白眼狼,三叔知道后,大骂畜牲,连呼自己在喂养一条毒蛇。但贾庆发夫妇仍念贾豹孤苦无母,又是长兄的血脉,狠狠训斥了他一顿后,把他送给了贾庆祥,声称和贾豹断绝叔侄关系,终生不再来往。贾庆祥知道了贾豹的一切,不敢告知贾庆吉,怕哥哥年纪大了,受不了。
可是安排贾豹经营茶叶生意,他又极其不愿,每天跟二婶吵着要钱出去吃喝。贾庆祥怕他混成地痞,就专程来庐州找查有礼商量。查有礼打算让他在知府衙门当个书吏。
贾庆吉听到这里,早已气得发青的脸似乎扭歪了,气哼哼地说:“有其母,必有其子。报应!报应!我万不该将古华芳娶进贾府哇!”
贾银花怕父亲气坏了身体,安慰父亲说,祖父不就丢了两千亩土地给父亲了么?而到父亲手里又增加了两千多亩,将来铲除了甄大牛这个拦路虎,父亲的土地会扩大几十倍、几百倍的。特别是,由于父亲的调教,贾龙哥哥当了巡抚,成了一员封疆大吏。父亲的二女婿虽不才,也还是个知府,下辖四个县。
二叔的茶庄生意红红火火,贾芳香、贾芳艳也嫁给了富商人家,贾一枫娶了杭州梅知县女儿梅晓丹,独掌杭州两所茶庄。三叔虽然有些迂腐,但学富五车,遐迩闻名。文琳、文卓这两个妹妹也都嫁了才高八斗的丈夫,前程无量。
贾德远回绝了万知县女儿,娶了高城信德钱庄老板女儿杭吟梅为妻,杭吟梅是三叔的学生,聪明贤慧,文思敏捷,工于诗词,深得三叔赞许。这样一个望门大族,整个大清朝能找出多少?
说到这里,银花笑笑说:“不瞒二老,女儿如今在查家地位很牢固,和大姐汪娇情同同胞。我儿子查小轩也快读书求学了,将来有其父、有其大舅等亲友眷顾,也应是鹏程万里。这样一个大家族,出一个贾豹,犹如满山翠竹夹那么棵把扎刺,又何气可有?”
任小燕高兴地说,是嘛,是嘛,不要想他,拿他不当数不就得了。她娘儿俩这一说,还真使贾庆吉的脸色慢慢平和起来。贾银花见父亲不太生气了,想到儿子是否在等候她,就说时候不早了,要让二老休息了,施礼告辞而去。
贾庆吉和任小燕上床后,任小燕问他近来生活状况,贾庆吉说他一到晚上就苦不堪言。说他之所以要任小燕住在银花这里,就是不愿让她吃那种苦,遭那种罪。
任小燕听了贾庆吉那番描述,内心很是不忍,泪珠在红烛照耀下晶莹发亮。贾庆吉安慰她说,虽然夜里受罪,但很安心,睡得踏实。又说一旦除去甄大牛那个祸害,他立马亲自来庐州接她回贾府,过个团团圆圆、欢欢乐乐、舒舒服服的日子,不会让她寄人篱下。这番话把任小燕说得心里暖洋洋的,快六十岁的老妪了,像花季的少妇一样,一下把贾庆吉搂在怀里,很久很久,直到贾庆吉喊喘不过气来,她才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