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谢蓝河接手安岚,以香境饲养香蛊替景孝清毒至今,也过去七天了。景孝一日比一日好转,昨天起,他就已经可以下床行走。算算时间,再过八天,他身上的余毒便能清理干净。
景明越来越宽心的同时,也越来越担心,因为他隐约知道,安先生和天下无香的矛盾,已经越来越压不住了。此事最终究竟会走向什么样的结果?眼下景府大房和三房,已有不少人和天下无香及道门的人暗中眉目传情,还有一部分人跑到他这边与他亲近,他心知肚明,这些忽然过来套近乎套交情的,要么是为打探消息,要么是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总归这段时间,景府里里外外,跳出不少魑魅魍魉,各怀心思,花样百出。
幸好有镇香使在,安先生这段时间也一直住在白园,故府里那些有异心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否则,这等情况下,景孝又出了事,光凭他一人,不可能稳得住。
只是即便如此,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他心头的不安还是在一点一点增加。而落在眼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景孝清毒的这最后八天,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所以今日,谢蓝河和川连从景孝的房间里出来后,他没有马上进去看景孝,而是上前请谢蓝河和川连去厅里用茶。川连看出景明主要是想请谢蓝河,而她最近也没太多空闲时间,便冷淡地拒绝了,又递给谢蓝河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后,才告辞。
谢蓝河发现今日一直没看到白焰的身影,往常,只要他过来,白焰就一定会在这里守着。他看不透那个男人,也摸不清对方的深浅,又不愿落入安岚的圈套,所以无论他心里有多想杀白焰,也没有在这种时候跟白焰起正式冲突。
谢蓝河扫视了一圈这院子后,问:“今日怎么不见镇香使?”
景明便道:“安先生回长香殿了,由镇香使护送。”
谢蓝河微讶:“回香殿了?”
“是。”
“什么时候回去的?”
“就是今早,谢先生来之前……约半个时辰那样。”
“为什么突然回去?”
“安先生也没说。”
谢蓝河想了一会,便转身往外走,景明只得跟上,想再留他一会,问问景孝的具体情况。谢蓝河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景四爷应当清楚,谢某并非大夫,贵公子的情况,我想安先生会比我更清楚。”
景明是一片慈父心,听闻此言,眼里即露出担忧,却又不得不隐忍着,嘴里轻轻叹一声。谢蓝河瞥了他一眼,忽然想起蓝七娘,心里一顿,脚步不由放缓了几分,又道了一句:“贵公子如今既然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安先生也回了长香殿,依我看应当就是没什么大碍了,以后好好养着就是。”
景明忙躬身作揖:“只是接下来还有八天,需要谢先生和川连姑娘,还请谢先生千万记得,景某在此谢过了!”
谢蓝河受了他一拜,淡淡道:“景四爷放心,我既答应了接手此事,就不会只做一半留一半的道理。关键是川连那边,如果她失约,那么没了香蛊,单是我过来,也无济于事。”
景明在此作揖:“在下晓得,多谢谢先生提醒。”
谢蓝河出了景府后,又问一句:“安先生当真没有与你说,为什么忽然回香殿?”
景明摇头:“在下也是今早才知晓安先生要回香殿的,安先生走的时候什么都不说。”
谢蓝河想了想,略一颔首,便转身上了马车。
是香蛊的影响越来越严重的关系,她需要回香殿闭关?
川连是不是早就知道安先生今早回了长香殿?所以她刚刚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就直接走了。
大香师被种了香蛊后……最终,会变成什么样?精气神当真会被香蛊一点一点,吞噬干净,最终身亡吗?
谢蓝河忽感觉身上冒出一丝寒意,他放在膝盖上的两手不由握紧。
他也该回香殿看看了,母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上次安岚送来的那包香灰,作用越来越小了,母亲看起来又不行了。而安岚一直没给他解释,那包香灰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毒还是药?
谢蓝河打算回府看一眼蓝七娘,然后就回香殿。
只是当他走到蓝七年的房门口时,忽然就顿住,房间里有人,里面添里一缕陌生又熟悉的香味。他只是停顿了一下,就撩袍走进去,掀开帘子一看,果然,安岚就坐在蓝七娘的床头前。
蓝七娘此时已经睡下了,神情很是安详,眉眼舒展,似乎正在做好梦。屋里一个丫鬟都没有,只安岚坐在那里,看到他进来后,也不意外。谢蓝河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目光从蓝七娘脸上移开后,就落到安岚脸上,目光微沉:“安先生这是何意?”
安岚站起身:“令堂刚刚睡下,别吵着她,我们出去外面说吧。”
谢蓝河让她先出去后,走到床边再仔细看了看蓝七娘,随后他看到蓝七娘的枕边放了一个新的小香包。他拿起来,打开移开,还是跟那天一样的香灰,不过味道重了几分。
谢蓝河沉默的将香包放回原处,又替蓝七娘掖了掖被子,然后才转身出去,将安岚请到旁边的花厅。
“我听说安先生要回香殿了,怎么却转到我这边来?”
安岚道:“主要是找你,顺便替你看一看令堂。”她说着就轻轻叹了口气。
谢蓝河放在桌上的手握紧:“安先生因何叹气?”
安岚看了他一眼,才道:“其实你心里一直就很清楚,令堂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谢蓝河脸色微白,眼神却冷下去三分。
安岚道:“让你失望了,令堂我也无能为力,那些香灰,不过是我近日有了些许新的感悟,调配出来的东西,其作用,也不过是稍微减轻一下令堂的痛苦。”
谢蓝河开口:“你既然能减轻她的痛苦,应当就能救她!”
安岚摇头,有些怜悯地看着谢蓝河。
谢蓝河却不想看到她这样的眼神,一下站起身:“你完全可以不用告诉我这些。”
安岚也站起身:“我既是来找你,便抱着诚意来的,自然不会骗你。”
谢蓝河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微冷:“既然安先生救不了我母亲,那我怕是也要让安先生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