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秋回到家,和晓芳说明了事情的经过,以及自己的想法。
晓芳虽有些担心,但心知这钱是杨秋拿命换来的,自己无法干预太多。
闲话少叙。
杨秋带着折子,去邮局支现金,镇上小邮局的业务员,哪见过这么大的折子。
见杨秋大手一挥要支三万出去,当下都慌了神,这小小的乡镇邮局,哪有这么多的现金。
终于还是行长出马了,把杨秋领到他的办公室,又是端茶又是送水儿的,安抚这位活财主。
最后二人约定,先给杨秋凑八千,剩下的钱,县里批下来后,有专人专车,第一时间去上门接他来取钱。
杨秋见对方态度诚恳,于是先支了八千,便自离去了。
杨秋带着钱,来到粮食厂,见了吴厂长,说明情况。
吴厂长只是大笑,言说这点信任是一定有的。
眼下困扰杨秋的问题便只剩下一个了
这三个拖拉机手,去哪里寻
自己算一个,还剩俩
杨秋脑中灵光一闪。
有了
杨冬出来后,整天不寻思赚钱,只是躺着。
莫不如叫他学会这门开拖拉机的手艺,以后跟着自己混口饭吃,却也不难。
杨秋带着这个想法,回到白银村,与四弟说明了情况。
杨冬一听开拖拉机,眼睛瞪得极大,欣喜异常。
莫说还给开工资,即便不给钱,他也愿意干。
能开着崭新的拖拉机在乡道上飞驰,是多么拉风的一件事啊
意想不到的顺利。
眼下还缺一个人,找谁好呢
“秋子,你回来了”
杨秋忽听得有人喊他的名字,循声望去,心中不禁大喜
原来这说话之人,正是前几日结了婚的发小儿:刚子。
刚子与杨秋同岁,自爷爷辈儿起便做起了羊倌儿,刚子从小便接过了牧羊鞭,每日上山,赶羊放羊。
积年累月的风吹日晒,让刚子较之杨秋,要老了许多。
瘦高的个头儿,尖尖的脑袋,小小的眼睛,还有他那口标志性的大黄牙
这便是刚子了。
小时候,杨秋是很崇拜刚子的,因为刚子有一手绝活。
他能从羊的尿液中分辨出哪只母羊,腹中有了犊子
小时候,刚子为了“勾引”杨秋陪他上山放羊,便经常会编些瞎话骗他上山
“秋子,我在咱村矿坑顶上,找到个宝贝,我一人抬不回来,咱俩去把它搬回来吧”
“秋子,我在讨药山发现个泉眼,水老甜了,你去不去喝”
杨秋上了无数次当后,终于便不再去了。
其实他又怎会不知,刚子说的是谎话
只是他突然厌烦了刚子身上的羊骚味儿
“秋子,我在旧矿坑的大石头后面,发现了个山洞,我自己不敢去,你”
“不,我不去,以后都不去了。”
“这次没骗你,是真的有”
“嗯,我相信你,可是,我真的不想去了,就这样吧,我该写作业了”
“秋子,想什么呢”
刚子笑着,露出了满口大黄牙。
“哦,没没想什么”
杨秋回过神来,笑着说道。
恍如隔世的感觉,怀念啊,小时候
“听说你结婚了,恭喜恭喜啊”
杨秋拱手笑道。
刚子笑了,还跟儿时一样,笑得真挚。
“咋没去放羊啊,刚子。”
杨秋问。
“羊都叫我卖了”
刚子笑道。
“为啥卖了”
杨秋问。
“卖了娶媳妇儿呗,给媳妇买辆自行车”
刚子笑道。
“你媳妇是哪里人,叫什么”
杨秋问。
“她老家可远着呢,关里的,徐大嫂家亲戚,叫孔春芝”
刚子笑道。
“对了刚子,我这有个开拖拉机的活儿,你有兴趣干不”
杨秋问。
“不行了,干不了了,我媳妇骑车去街里买点出门用得到的东西,我俩去关里做买卖,以后地都不种喽”
刚子笑道。
此时已近黄昏,一缕金光洒进刚子的眸中,杨秋知道,这是幸福的模样。
当晚,杨秋用热水泡完了脚,自下而上的舒畅感包裹了全身,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泡完了脚,杨秋踩着棉拖鞋,轻哼着小曲儿,双手端着脏兮兮的洗脚水,向门外走去。
推开门,杨秋见一轮残月当空,星光璀璨。
“哗”
一盆脏水,泼了出去。
杨秋转身,欲待回房睡觉
“秋子”
兀地里的一声喊叫,惊了杨秋,和那无赖的大黑狗。
“汪汪汪”
“大黑,别叫了”
杨秋喝道。
自打季三儿死去的那晚起,晚上大黑只要一叫,杨秋便吓丢了魂儿
“刚子,是你吗”
杨秋问。
“是我,没睡呢吧。”
刚子站在门外,说道。
“没呢,这么晚了,找我啥事啊”
杨秋问。
“嗯我我就问问,你你还还用我开拖拉机不了”
刚子吞吞吐吐地答道。
“用啊,当然用,不过你不要跟媳妇儿一起去关里吗”
杨秋问。
“她她她跑了,骑着我新给她买的自行车,骗我说去买些备品,想不到她竟然竟然跑了”
刚子沙哑地答道,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便只剩气音。
杨秋沉吟半晌,说道:
“明早八点,来我家集合”
“嗯知道了”
东北那些质朴的农民,不太会说谢谢,他们会把别人对他的好,装进心窝里
至此,杨秋收粮事业的初代三人组便成型了。
第二日一早,杨秋便带着杨冬和刚子,来到粮食厂后院,学开拖拉机。
三人都对这神气的四轮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五天后,三人技术已经完全成熟,杨秋也学会了给苞米看水儿的本事。
第六日一早,杨秋三人开着三台扎着大红花的四轮子,风风火火地从粮食厂大院儿,一路开到了白银村自家门前的空地上。
白银村登时炸了锅了,村里的男女老幼,都出来看热闹了。
当时众人的感觉,不亚于今天我们坐在家里,突然发现邻居开回来三辆坦克般的震撼。
一切均已妥当,便从此刻起,扬帆吧
这是杨秋最开心的几天了,往后的日子里,他经常会想到这几天,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哪怕是,未来的某一天,当他被人,一刀划破胸膛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