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么想,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就师父的性格,大概也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他手足无措了。
“师父,为了庆祝你成功的通过丈母娘那一关,干杯,”朝砚还是上了全鱼宴,并且特别善解人意的没有去问剑霜寒走路同手同脚的原因。
“你饮便可,”剑霜寒推拒了酒水,剑修需要让头脑时时清明,剑势才能够导正,虽说如今这区区灵酒奈何不了他,但是他并不喜这种杯中之物。
朝砚也没有勉强,而是持杯看向了无暇道:“那师娘来饮。”
无暇莫名想起了那日醉酒之后的场景,有的人醒来后会不记得醉酒后的情景,有的人则是记得清清楚楚,还有一种是只记得醉酒后发生的糗事,正事啥也不记得的,而很不幸的是,无暇属于第三个,他那日醉酒不仅说了乱七八糟的话,还变成兽形滚了一把平时只有一只兽时才敢滚的雪球,还当了娘……
往事不堪回首,无暇视线游离推拒道:“那我就喝了……”
朝砚半托着腮咬着杯子道:“你们都不喝就我一个人喝多没有意思啊,你们得出一个,要不然新婚礼物是不送的。”
“什么礼物?”剑霜寒开口问道。
朝砚动了动眉梢:“我想了好久的礼物,也不能算新婚的,就算是庆祝你们在一起的,师父你不用猜了,你想不到的。”
剑霜寒:“……”
他的确想不到,但是以剑修的直觉来讲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绝对的好东西,如果拿不到,就有可能导致感情破裂,”朝砚将面色隐藏在额发之下,试图营造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出来。
效果相当的不错,至少剑霜寒握着剑的手一紧:“当真?”
朝砚郑重点头:“当真。”
他这样说话的时候绝对是认真的,剑霜寒伸出了手道:“给我。”
朝砚笑眯眯的点了点酒杯:“师父不能喝,无暇可以喝嘛。”
无暇面色一滞,虽然他并不排斥酒水的味道,但是如果当着剑霜寒的面滚雪球,那可真是太丢脸了,不过会影响他们感情的东西,无暇若有所思的执起了酒杯,拿出了仿佛灌毒酒一样的气势道:“我不喝!”
朝砚:“……”
这种好像烈士一样的语气。
无暇抿了一下唇,给自己打气,然而就在他将酒杯碰到唇的那一刻,酒杯却被身旁的人夺走了,剑霜寒执杯一饮而尽道:“好了,可以给了。”
朝砚默了一下:“……好吧,师父记得只有你们两个人的时候再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本来打算借着这次机会让师父知道无暇醉酒后会说真话的事情,奈何……好事多磨。
一个储物袋落在了剑霜寒的手中,分明只是一个普通至极的储物袋,拿着的时候却好像重逾千斤一样。
剑霜寒将那储物袋交到了无暇的手中,郑重放好,好像老公在向老婆交私房钱一样:“你收好。”
无暇郑重点头,颇有不负嘱托之感。
朝砚在一旁轻咳了两声:“吃菜吃菜。”
希望他们看见的时候不要失望。
这里一盏夜明珠,虽然一个寡言,一个天赋说谎,一个颇有几分熊孩子爱折腾的感觉,但是仍然像是一家三口吃饭一样的温馨。
而在丛林最深处的藤屋之中,刚刚落地的女人发髻上别了一枚紫魂晶做成的发簪,衬的那银发更加如同雪一般,她未曾打开那屋子,而是站在门口冷清道:“无悔,你特意不让我来,是想让无暇与那个人修在一起?”
讹兽拥有辨别谎言的天赋,可是门内的人没有,无陋特别将谎言放到了最低的级别。
特意传来玉符,恐怕是察觉了无暇与剑霜寒的事情。
门内冷清的声音传了出来:“无陋,人修狡诈薄情,今日与你这般说下誓言时还可许下性命,待到他日翻脸时根本就是陌生人,你自己的儿子,你可为他的未来想过,你想让他如我一般么?”
无陋垂了一下湛蓝的眸,她随意侧身,在树屋上面靠住环臂道:“无悔,你觉得我是一个负责任的母亲?”
无暇在外多年,虽然久久不归,但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孩子过的怎么样,寂寞或许偶尔有之,但是修士本就岁月绵长,甚至有的讹兽为了打发这太过于长的岁月而选择了长睡,就跟冬眠一样的。
但无暇至少是无病无灾的,刚刚到人世时的苦难剑霜寒未曾让他再受过,那个剑修刚开始还很弱,但是他在不断的变强,度不过的难关咬紧了牙关,经历过那样磨难的人,心境大多会受些损伤,或是变得阴沉,或是变得世故,可剑霜寒不一样,他明白世故却从未沦入到其中,一颗剑心像是石头一样支撑他的前进,即便身处高位,也有着一颗堪称剔透的心。
无陋去看无暇的时候并不多,反而对于剑霜寒的了解更多一些,选择了那样一位主人,无陋最开始也担心他忍受不住,剑霜寒未免太不上心,直到秘境遇险时的舍身相护。
剑霜寒虽然不擅表达感情,但是他有感情,他的内心炙热的能够灼烧无暇的灵魂。
人修狡猾,生存于人世,谁都有无奈戴上虚伪假面的时候,即使如同剑霜寒那般,也有有来有往之时。有负心忘情之人,也有舍命相爱之人。
未来如何只能去赌,赌现在的这个人会一辈子的好,没有人能够真正预测到未来如何。
无陋说了不少,神色平淡而冷清,鬓发上的发钗折射了星河的光芒,让她的眼睛看起来跟那发钗的颜色有些近似,她说: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人。
赌的结局有两个,一个是真心破碎,空留一地碎冰,甚至连性命都会赔上,一个是相依相守,相伴永生。
人都希望是后者,人修之中自然也有能够那般的人存在。
“凤毛麟角,”无悔开口道,语气之中凉的跟这夜色一样,“你既决定了,我也不阻拦你,无陋,希望你不要为今日的决定而觉得后悔。”
他的话像是诅咒,但是也未尝不是一种祝福,无陋轻轻一笑,从那倚靠的藤屋上起身时已然从原地消失了。
“人修……”那道清冷的声音在幽绿的从林之中轻叹,像是被吹灭烛火的尾烟一般的单薄无力。
朝砚这边酒饱饭足,心满意足的回自己的房间坐在窗户上面纳凉,禁制未设,连外面的虫鸣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一条腿搭在上面,另外一条腿垂落下去,看起来十分的悠然自得,如果耳朵尖没有些微动两下的话。
“呀!!!”一声惊叫从隔壁的房间传了过来,这是无暇的声音,只一个语气的单字的话,即使讹兽的天赋在,也没那么容易撒谎,就像是结巴绝对不会在单说一个字的时候还结巴一样。
“如此淫.乱之物!”剑霜寒的声音厚重沉稳,只是仔细听的话还是能够从中听到一些慌乱之意,就像是今日同手同脚的时候一样。
朝砚适时呐喊:“师父,别损坏了,你们以后用得到!”
朝砚说完直接进了空间,让剑霜寒拔剑出来的时候连个影子都没有捕捉到,而那本落在地上的书还摊开着,画面十分的不堪。
剑霜寒想拔剑毁了,偏偏要落之时想起了朝砚的话,以后用的到……
夫妻道侣行.房.事的确是会做的,他们虽然不用绵延子嗣,但是怎么可能没有亲密之举。剑霜寒虽知此事,也见过魔修百般凌辱他人,但是除魔之时从未往无暇的身上想过,一般不是应该很简单么?怎么还这么花里胡哨的?
剑霜寒的三观受到了些许冲击:“此等物品还是毁了去好。”
“你不会?”无暇脸上也有薄红,湛蓝的眸更是像是映了光芒的海面一样漾溢着波纹,他侧目弯腰将那书捡了起来收好,似是想说什么,却又抿唇提笔写道,“光天化日之下方为淫,此等秘事为个人私事,当学习借鉴,不耻下问。”
字写完,他的脸颊已经红的通透,无暇虽长年远离人修,早年却也跟随剑霜寒见过惨烈的画面的,而那些被凌.辱欺负的人,看起来好疼。
剑霜寒手指轻点其上,竟有些不知该如何言说,他以为朝砚送的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只想着紧要之事应该尽快处理,却是不知道是这样的事情,不过此事也的确是要事,应该提前做好准备,而不是箭到弦上了才想着要怎么射箭。
“我明白了,”剑霜寒沉了一口气,想要摸一下他的头顶,却莫名手心发烫的放了下来,“我会潜心钻研的,你别……担心。”
这次无暇连耳垂都红了个通透,比之红宝石更要漂亮几分,剑霜寒心中莫名闪过了这个念头,脑海之中宛如钟撞的时候心中默念:“色即使空,空即是色……”
各人之间修为,样貌,品行可能皆有不同,在剑霜寒这里区分却不算很大,他从前无法理解魔修杀人之前为何要做到那般?美.色为何能够使人心智迷失?
从前只以为是心智不坚的缘故,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才发现不过是未曾遇到那个让他心动的人。
“无暇,”剑霜寒握住了那放在桌上有些微微颤抖的手。
无暇轻轻点头,眼睛转了过来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与他对视,见他低头过来,被握住的手只觉得汗水瞬间渗透了出来,现在么?现在会不会太快了……心如擂鼓,无暇轻轻闭上了眼睛。
“墨水滴在衣服上了,”剑霜寒用指尖点了一下那处,清尘诀过处,那变为墨黑的衣衫瞬间白净如初,“你没发现么?你闭眼睛干什么?”
无暇睁开眼睛,看着他手指点着的那处,扯了一下嘴角道:“哦,好玩……”
按照谎话的理解,那就是不好玩。
剑霜寒拧眉:“不好玩为什么还要玩?”
无暇:“……”
好想用后腿踢他。
“你怎么不说话?”剑霜寒认真的问道。
无暇继续沉默,只用眼睛瞪他。
徒弟说,一般道侣生气的时候会发生沉默的反应,剑霜寒试探的问道:“你生气了?”
“没有,我怎么会跟你生气呢?”无暇弯了一下眼睛道。
剑霜寒:“……”
好像真的生气了,为什么?
他头顶几乎要冒出三个问号出来。
“你别生气,我哪里说错了我都会改,”剑霜寒认真道。
“我真的没生气,”无暇一脸无所谓的将纸张折起。
“我觉得你好像生气了,”剑霜寒看他的神色,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高级谎言的迷宫,这个时候徒弟教的反语已经完全不顶用了的感觉。
“说了没生气,”无暇起身往外走,剑霜寒亦步亦趋,“你可以告诉我原因么?我不想看见你生气,如果你没有生气,你现在要去哪里?”
无暇站定,猛的侧目,湛蓝的眸中全是凶光:“说了我没生气就是没生气!”
刚开始只是有一点点的生气,现在完全被问生气了。
剑霜寒站定在了原地,颇有几分的手足无措,毕竟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十分的没有经验。
站在原地看起来也可怜巴巴的,无暇收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缩,其实他并没有真的生气,剑霜寒所做的也是关心他,这个人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想让他懂一些微妙的心思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任性的时候有人哄,真的很开心,他说:“我生气了。”
剑霜寒松了一口气,走上前来道:“那你还要走么?”
无暇有些疑惑,然后打开了门露出了外面的小讹兽无锋,剑霜寒未曾察觉,他却发现了有人前来:“没有什么事么?”
无锋脚尖挪动,他只在父母那里听到过类似这样的争吵,明明都是吵架,但是跟小伙伴又不太一样,贸然听见十分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来找朝砚朝前辈的。”
“有急事?”剑霜寒反应了过来,眸中有些许光芒划过。
无锋摇了摇头道:“急事。”
“按照这个时辰,你大概需要明天早上再来找他了,”剑霜寒沉稳道,这个时辰混蛋徒弟应该进了空间就休息了,压根没有打算出来。
无锋点头,抱拳行礼:“还请不要转达,我明早不来!”
剑霜寒点头:“好。”
无锋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然后从树屋上跳了下去,直接一个闪身消失不见了,即使还未成年,也是元婴之上的修士,不需要有人为他的夜行担心。
“对不起。”剑霜寒的手按上了无暇的头道,“我没能明白你的意思。”
无暇想起刚才,微微赧然摇头:“刚才没冲动了。”
一时冲动竟是朝他发了脾气。
“没事,你若觉得哪里不舒服,可以直接告诉我,”剑霜寒看着他道,“虽然没办法一下改变,但我会注意。”
即使最亲密的两个人都会有争吵需要磨合的时候,很多的事情不是说因为有爱就不存在冲突,但是那样的冲突可以因为爱可以忍让,各退一步,让彼此更加的契合,直到彼此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方式,对此剑霜寒深以为然。
朋友和恋人是不一样的,为了长久,必须要做出努力。
无暇抬眸,却是抿唇抱住了他的腰道:“我不改。”
“好,你不用改,”剑霜寒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脚上被踩了一脚。
事实证明,兔子……不是,讹兽踢人的确是很疼的。
朝砚自动给人让出了空间,晨起时从空间里面溜达了出来,本还想旁敲侧击一下师父学习的进度,结果在剑霜寒寒冷如冰的眸中只看到了……茫然。
“有人找你,”剑霜寒平铺直叙道。
“嗯?”朝砚疑问道,“谁?”
“无锋,”剑霜寒继续平铺直叙,他的话语一向不带什么情绪,现在更是好像仓鼠失去了瓜子一样的茫然。
茫然到朝砚不问都觉得良心过不去的地步:“师父你到底怎么了?”
“讹兽太难懂了,”剑霜寒语气沉重道,“你能不能直接写一本讹兽语录给我?”
“那师父你背到飞升成仙都有可能背不完,”朝砚先把无锋小朋友的事情放在了一边,思索了一下询问道,“师娘呢?”
“去找朋友玩了,”剑霜寒对于这个倒没有什么抵触心理,自从确定了关系以后便很是放心,之前所谓的担心全没有了,但是……“他好像有点儿生气。”
无暇的脾气在朝砚看来算是顶好的那种,从来不会乱发脾气,这事可大可小,朝心理专家道:“不如师父你将昨晚你们的对话复述一遍,我给你们找找问题。”
然后剑霜寒就复述了一遍,记忆力相当的强悍,就是脑子是一把剑一样不转弯。
朝砚:“……”
师父这样的到底是怎么弯的?
“所以他为什么生气?”剑霜寒问道。
朝砚在自己身上不行,在别人身上绝对头头是道:“闭眼有很多种情况,有或许他觉得好玩的情况,也有他觉得光芒刺目的情况,但是昨晚的情况是他以为你会亲他。”
然而师父你却擦了个墨汁,擦墨汁也就算了,师娘也就羞涩一下绝对不会闹扭成怒,重点在于师父还问了人家为什么要闭眼,还说了人家闭眼不好玩为什么要闭眼?!最重要的今早又循环了一次。
无暇的脾气是真的好,换到朝砚这里……朝纵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只会使坏。
剑霜寒一滞,肃直道:“我没有想到那里,如果他下次再那样,可以直接亲?”
“看情况吧,”朝砚托着腮笑道,“也有可能他只是想睡觉。”
剑霜寒:“……可以分多少种情况?”
“只闭眼大概能分睡觉,冥想,想被你亲,光芒刺眼,被洋葱刺激到了,不忍直视,觉得好玩,觉得自己睫毛贴到脸颊上好玩,觉得自己眨眼睛很萌……零零总总也就三百多种吧,”朝砚掰着手指道,掰完了手指感觉师父好像看到了女生为什么会生气那本书一样的迷茫。
世界上最厚的书一定有它厚的理由。
剑霜寒看着前方,微微叹道:“如果我像你一样脑子转的很快,他大概会觉得高兴吧。”
“可是他喜欢的人不是我啊,”朝砚打开了自己的折扇笑道,“虽然有时候会惹他生气,但是他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不是别人。”
剑霜寒愣了一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你若平时也说的这样好听,为师也能轻松几日。”
朝砚笑了一下道:“徒儿最不喜欢在师父面前说好话,而是说真话的原因师父知道是什么么?”
剑霜寒疑问:“是什么?”
“是师父你乃是听取坦诚之言的人,非那等只爱听信谗言媚意之人,”朝砚认真道。
剑霜寒瞬间觉得之前被混蛋徒弟堵的胸口舒畅了很多:“说的不错。”
“这话便是最大的真话了,”无锋的声音从下面传了过来,“朝前辈真不像我们讹兽。”
剑霜寒这次思索的时间变短了些,然而等他想明白的时候,朝砚已经带着无锋溜的没影了。
剑霜寒摩挲着剑柄,说他不爱听信谗言,可朝砚那句恭维的话便已经算是大大的谗言了,剑霜寒明明没有当过父亲,却莫名有了一种养了一个熊孩子的感觉,还是一个极聪明的熊孩子。
不过虽是爱捉弄人,却是帮了不少的那你,小事上无伤大雅,大事上从来不会玩笑出错,其实这样闹着,反而愈发的觉得亲近,曾经的剑寒星峰顶冷清的就像那里的景色,如今却像是点缀上了这讹兽族地的色彩一样。
剑霜寒的手从剑上放了下去,教训真不至于,但是该写的讹兽语录还是要徒弟写上一份,能写多少看多少,再多的话也总有学完的一天。
那边剑霜寒给自己下了任务,这边朝砚听了无锋所言,咂了一下嘴道:“你说无悔丹师要见我?”
无锋点头。
“见不见的先不说,你刚才揭破我可差点儿要了我的命,”朝砚笑着将结果说的很严重。
无锋眯眼皱鼻子,明显没信:“你又说真话。”
“好吧好吧,”朝砚揉了一下他的头发道,“为了弥补我脆弱的心灵,也为了感谢我平时陪你找药草的功劳,帮我一个忙可以么?”
无锋有些犹豫。
朝砚笑道:“我保证绝对不会损害讹兽族的利益,而且是你力所能及的事情。”
无锋眼睛亮了一下,点了点头明显有兴趣了。
“嗯……你找你认识的人,将讹兽一族的谎言与真实的话语的都写下来,上面是谎言,下面是真话,按照这个格式来写,不需要什么秘密,只要平时的对话交流,想起什么写什么,你父母那里的多多益善,”朝砚略微思索道,“不过不要让太多人知道,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如果做的好了,我就教你们做桂花糕,又香又甜的那种怎么样?”
“你不想做什么用?”无锋问道。
“用来学习讹兽语吧,不过不是我学,”朝砚笑道。
无锋有所了然,重重的点了点头,小指勾在一起,表示约定成立。
朝砚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他写出的讹兽语哪里有原汁原味的来的纯粹,最重要的是省功夫……毕竟一个人写厚厚的一打可能会累死,但是很多人写那就不一样了。
至于无悔那里,叫他去的原因必然不是叙旧的,但是看无锋的表情,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跟人修有关的话,也就知道师父和无暇之间的事情了。
虽然现在对无悔无所求,但是凡事还是尽快解决的好。
朝砚到的时候藤屋之间已经站了一个人影,修身玉立,银发几乎顺着后背要淌到地上一样,朝砚刚刚到达十米外便被叫了停:“你就站在那里就可以。”
朝砚依言站定道:“前辈请吩咐。”
“吩咐不敢,我知道你很聪明,让你将无暇与你一同前来的人修毫无痕迹的拆散,你有多少把握?”无悔冷声问道。
朝砚看着他的背影笑道:“百分之百。”
师父与师娘的感情看似稳固,实则之前的亲人情意的确稳固,但是新生的情意还处于刚刚萌芽极不稳固的状态,如果想要动手去拆,神不知鬼不觉的造成彼此不合适的误会,不用谁去动手,他们二人可能都会像是商议一般直接分开。
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也清晰的知道无法在一起,继续在一起会给对方造成伤害,他们一定会彼此分离。
在一起很不容易,分开却简单的很。
无悔扭过了头来,光影在他的脸上划过氤氲的痕迹,好像整个人下一刻就会消散一样,真的很像落入凡尘的精灵,说出的话也像:“那么,我要求你去拆散他们,作为报答,我一身的丹术都可以传授于你,你想要什么丹药都可以。”
无情至极。
“恐怕要让前辈失望了,晚辈不能做,”朝砚拱手笑道。
“你嫌筹码太低?”无悔看着他道。
“非也,”朝砚笑了一下道,“那与无暇在一起的人修正是在下的师父,且人修有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毁人姻缘的事情,晚辈不能做。”
“他是你师父……”无悔喃喃道,“那便更不能成,若如你这般油嘴滑舌,不知道能骗多少人,”他缓步朝着朝砚走了过来,明明不疾不徐,却是转瞬之间便到了朝砚的面前站定,月华流照,还带着些许草药的香气,这样的人若遇上真心之人,必然是爱他护他舍不得伤他一分的心,却不知是谁那样的狠心,将一颗真心摔的粉碎,“你听着,你去做了,你师父无非是少了一个可以忘记的人罢了,既能拆散,就说明他们不合适,可你若不做,我就要了你的命。”
威胁十足,奈何杀意不足。
“前辈若想要晚辈的命,只管来取便是了,”朝砚勾起一边唇角道,“晚辈保证站着不动。”
“你断定我不敢?”无悔的眼睛微微收缩,尖锐的匕首已经架在了朝砚的脖颈之上。
“我断定你不敢,”朝砚直视着他笑道,好像是在闲谈,而不是脖子上架着一把利刃。
两人对峙,就像是无声的博弈一样。
“我不杀无辜之人,”无悔将那匕首收了回去,匕首合鞘,发出清越的声音,“你走吧,我的确拿你无可奈何。”
“晚辈告退,”朝砚行了一礼,刚刚转身的时候却听那冷清的声音道,“讹兽与人修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一个连喜欢的话都没有办法坦诚说出口,一个是连讹兽的天赋都未必分辨出全部谎言的生物,他们的结果……会是悲剧。”
“不能用说的,便用写的,讹兽善谎,心却真诚,”朝砚停了下来道,“前辈可知我为何无讹兽的天赋却可以辨别你们的话语真假么?”
无悔冷哼了一声:“你自是聪慧,辨别又有何难?九尾狐族同样能够辨别。”
“比晚辈聪慧之人这世间多之又多,只晚辈自己而言,听讹兽一族言语,除了用脑子,还要用眼睛去看,用心去听,只有那样才能明白一个人心里最深的心思,他的目的为何,”朝砚抬眸看向了他道,“就像前辈这样的,看似诉说讹兽与人修的不可能,实则不过是在……希望有人能够将您从那个深渊之中拉出来。”
月光下修长的身影震颤了一下,那冷清的声音之中染上了愤怒:“你在胡说什么?!”
“晚辈只说自己看到的,若是说错了还请前辈不要见怪,”朝砚对着那愤怒的目光笑了一下道。
无悔如何跟朝砚无关,这个人伤心也好,绝望也好,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又不是涉及性命事情,没有谁有义务将另外一个人从冰冷的深渊之中拉上来,能做的只有亲人,爱人和友人,或是出自于爱,或是出自于责任感,但是就朝砚与无悔而言,他们只是陌生人。
朝砚没打算插手管这件事情,即使第一次见到无悔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将自己埋藏在冰天雪地之中很久很久,并且拒绝所有人救援,总有一天会死在里面,他也没有打算插手去管。
但是现在不同,这个处于深渊之中的人还想要将无暇也拉下去,见证感情残酷的一面。
没有朝砚帮忙,或许他还会想别的办法,到时候才是不可控。
所以还是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帮了这种忙,朝砚决定从讹兽族回去以后就敲了无暇储藏的所有梅花茶,并且要求可以闹洞房。
“你看到的,你又知道什么?!”无悔看向他的眸中已经泛起了血丝。
“或许前辈受情伤很深,深到你舍去了自己的天赋,也深到了没有人有资格劝你去原谅,但是并非所有的人修都是那个人,世间有千千万万的人,每个人跟每一个人都不一样,即使是成长环境相同的双生兄弟,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朝砚认真说道,“那个人的负心,不代表师父他会负心,就像是讹兽族一样,讹兽虽善,对道侣也是真诚专一,那么晚辈请问,从始至今,无一只讹兽背叛过他的伴侣么?那么他能代表所有的讹兽么?”
无悔的手蓦然收紧:“这不一样!”
有的,讹兽族的史上的确是有讹兽背叛伴侣的,即使那只讹兽死的很惨,他的伴侣同样殉情,可是是有的,无可辩解的背叛。
“哪里不一样呢?”朝砚问他。
无悔颤抖着嘴唇,他答不上来,因为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背叛就是背叛:“我无话可说,你很厉害,说服了我。”
他有些沮丧颓唐,却并非从深渊之中爬出,而是直直的向下坠落。
朝砚上前了几步,在他戒备的神色之中站到了他的身旁:“晚辈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那种,如果前辈不介意的话,可以分享一下当年发生在您身上的事情么?一个人背负无人诉说,其实会很痛苦,晚辈愿意做一个聆听者。”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插手做了,就尽量做到最好,这不是义务,可能是出自不忍,力所能及,这样的人,或许只是缺乏拉他一把的力量。
无悔手中的匕首掉落在了草叶之中,他抬头看着头顶仿佛将一切光芒遮掩的林叶道:“堂堂讹兽为情所伤是不是很丢脸?”
“丢脸的是背叛的人,”朝砚的话语平铺直叙,带着别样的安静,“全心付出的人没有什么好丢脸的。”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无悔淡淡说道,“你既然想知道如何断绝讹兽的天赋,我可以告诉你,切断仙缘就可以了,切断者修为永远停留在这一阶之上,再也无法存进。”
此等方法,对于修士而言,就跟等死没有什么区别。
无悔的故事有些复杂,但是最初他是很单纯的,作为讹兽族最出色的丹师,为了寻找灵草而外出,救下了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是元婴后期,长的已经是成年人的模样,但是那个年龄对于无悔而言就是个女孩儿。
脏兮兮,倔强,不服于命运的一个女孩儿,明明受伤很重,却仍然笑着安慰自己说忍忍就过去的一个女孩儿,充满了活力和生机。
她养伤的时候会说自己很幸运,明明受了重伤,还能有这样好看的一个人陪伴在身边,真是死了也值了。
那段时光是很美好的,那个女孩儿笑着闹着,带着最纯稚阳光的温暖,将讹兽的心一点一点的夺走了。
说喜欢的是女孩儿,无悔刚开始是拒绝的,因为只说谎这一条,便让讹兽与人修会无法相处,可是她不依不饶,韧性十足,偏偏不惹人嫌的方式,让人无法拒绝。
最开始是很美好的,他们许下山盟海誓,一起共度余生,讹兽善谎,却也辨谎,谎言无法欺骗讹兽,女孩儿是真的喜欢他。
她知道了他不能说真话也不计较,只有满腔的好奇,甚至努力的去学习讹兽的说话方式,甚至自己作为一个可爱的人,偏要说他一个大男人可爱的不得了。
他们结了道侣,她为修为的突飞猛进而惊讶,也为无悔是讹兽而非要看他的兽型,甚至扎上漂亮的绢花捣乱。
她说了爱,说了情,全部都是真的……
那段日子美好的让人无悔回想起来似乎还能够笑出来,可是在经历过美好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明亮的画面变得晦涩而灰暗,因为实力提升,她坐到了家族极高的位置,她开始忙碌,虽然仍然会有欢欣,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味道。
她减少了在他面前的话语,身边开始围绕其他的男子,一次醉酒间,无意说出了她内心的不满,无悔从未说过爱她,一次都没有,她想像正常的道侣一样生活。
她说着那样的话,却忘了最开始的时候她说那份谎言的可爱:“你说讨厌我的时候,你就知道你在说喜欢,不用担心。”
无悔那时已经开始寻找切断天赋的办法,后来是在被列为禁止的丹方之中找到的。
落赋丹:服下后断绝灵兽一切天赋,斩断仙缘,永不登仙。
丹药不难炼制,但是不能登仙陪伴永久却让无悔有些为难,直到女孩儿修为受损,被绝了根骨,失去了登仙的机会,无悔服下了丹药,决定放弃登仙的机会。
即便绝了仙缘,有他的丹药弥补,谈他们也能够活的很久很久。
失去天赋的时候很痛,那种好像心脏从身体之中硬生生拔除的感觉痛苦的让无悔恨不得死去,但他坚持过去了,可以用真诚的话语诉说他的爱意。
女孩儿很高兴,至少表面是高兴的,他们好像又恢复了浓情蜜意的日子,她说出的话就像是花蜜一样芬芳,直到她说:“听说灵兽血脉强悍,若是我以灵兽血锻炼身体,是否可以拥有飞升成仙的机会?”
她的目光直直的看着无悔,好像还像初遇时一般纯稚,可无悔分明失去了辨别谎言的能力,却觉出了那眸底深处的浑浊。
他的女孩儿永远失去了飞升成仙的机会,因为她的心里有了心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九黎小天使的地雷吖~
师父这种的,绝对是钢铁直男。(ps:直男癌和直男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