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狐生艰难(1 / 1)

将玄衣剥至后背处,姬容可以看清从琵琶骨晕开的血迹,如同牡丹盛放般艳丽。

因为顾白衣侧着身子,她只能看见女主瘦削的肩,还有掩藏在雪色中衣下的那道可怖伤口。

笔直锋利的一道剑痕,应当是从后背贯穿而过,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姬容看着这道伤,不得不说,她怂了。

而顾白衣转过身,笑意浅淡,未及眼底,轻声问:“师姐被吓到了么。”

姬容沉默不语。

“师姐是在想,我为何还没死吗?”顾白衣眸中含笑,指着胸口那处浸湿的红,“看起来很像一剑穿心吧。”

一剑穿心?

姬容联想到游戏结局,不由得头皮发麻,女主是在暗示什么吗?

“可惜……”

顾白衣神情自若,拨了拨鬓角的发,笑着说:“可惜剑不稳,偏了几寸。”

当然,前世白玉霜对她如何无微不至,最终大殿之上穿过琵琶骨的那一剑就有多讽刺。

白玉霜知晓她是天魔血脉,一剑穿心是不会死的,顶多只是有些疼罢了。

于是白玉霜抽出剑,皱着眉挑断了她的手筋。

寒水剑坠地的声响十分清脆,让顾白衣想起白玉霜那日指导自己剑法时,破空斩下的那枝落花。

白玉霜望着断掉的枝桠,还有飘零在地上的重瓣芍药花,笑容分毫未减。

顾白衣一直知道,白玉霜绝非惜花之人,却不知这么多年她对自己的关怀也只是施舍和利用罢了。

前世在大殿之上,白玉霜用鲜血淋漓的指抬起她的下巴,漠然地问:“你怎么敢杀她?”

“本座只是让你打败她,你怎么敢杀她?”

顾白衣看着白玉霜眸中的阴戾,嘴角溢出鲜血,轻声对她说:“我本不想杀她,但心魔……”

她低头看着再度刺入胸口的一剑,剑身很凉,但喷溅出的鲜血却是温热的。

白玉霜面容扭曲,脸侧沾染了鲜血,她面露癫狂之态,颤声质问着:“她死了,你还有什么用?现在你把一切都毁了,本座什么都没了。”

顾白衣睁大了眼,感受到刺入身体的一剑又一剑,鲜血模糊了视线,身体也感受不到疼痛了。

太好了。

她置身血泊之中,看见白玉霜在大笑,笑得眼角都渗出泪,她很想问为什么,却只能从喉间发出一些破碎的音节。

末了,她想自己这一生,本就没什么可问的。

姬容看着逐渐从顾白衣眸中漫起的赤红,心想不是吧,女主又要发疯了?

她连忙开口,强自镇定地问:“药在何处?”

回忆被打断,顾白衣缓过神来,望进姬容的眼。

姬容的皮相生得极美,艳绝而不媚,眉间一点清寒透出凉意,抬眸时神情淡漠,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

只肖与她对视一眼,顾白衣便觉得自己被彻头彻尾泼了一瓢凉水,整个人霎时变得清醒许多。

眼中的戾气渐渐消散,顾白衣温和地说:“我昨日在闲月阁炼了些药,劳烦师姐帮我拿来即可。”

姬容起身,一言不发地看着顾白衣。

总得说声在哪儿吧?

顾白衣会意,指了指花梨木书橱最上面那一格。

姬容点点头,寻到了那块红木匣子,揭开便能看见里头的药草,还有几卷细布,看样子应当是作包扎用的。

骨节分明的手接过盒子,顾白衣微笑着对她说:“多谢师姐。”

“不必。”

语罢,顾白衣竟当着姬容的面脱下了外袍,胸口和后背的血迹都清晰可见。

顾白衣慢条斯理地解开中衣的带子,衣领间的雪色依稀敞露几分,她直勾勾地盯着姬容,问道:“师姐还有事么?”

是无事便送客的架势。

女主的闲月阁她本就不想待,姬容如获大赦,冷着一张脸说:“无事。”

顾白衣温和地说:“那白衣就不送师姐了。”

姬容点点头,转身欲走。

但女主的伤看起来着实吓人,想了想,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她在离开之前补了句:“师妹好生休息。”

姬容站在晚棠居门口,仍然惊魂未定。

原因无他,因为在她转身离开时,女主脸上的笑容和煦如春风,仿佛从前那个她所熟悉的傻白甜。

而游戏里的设定是,女主笑得越甜,杀人越狠。

更何况就在她拔腿就跑时,还出现了一声地狱般的电子音,差点让她脚下一踉跄。

【嘀!恭喜玩家,顾白衣好感度+25】

【算上万药谷上次系统崩溃没有结算的50好感度,目前顾白衣对您的好感度为:-914,请再接再厉哦】

姬容:……

呵呵,还是负数,这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而被姬容丢在演武场的小雪狐,此时正目光幽怨地看着她,却发现自家主人面露嘲讽之色,根本就没有想哄自己的意思。

雪狐委屈地呜咽了一声,姬容却只是淡然地揉了揉它的头,随意说了句:“一边儿玩去。”

它震惊了,悲愤地看着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姬容,决定封闭自我,一天不理会这个该死的主人。

也就在小雪狐走出晚棠居,卧在潭石上感慨着狐生艰难时,蓦地发现自己被一片阴影笼罩住了。

它直觉有危险,下意识转过身,杀气腾腾地瞪着来人。

来者一袭素衣,风华绝代。

梅鹤对它笑了笑:“明明是西山的狐妖‘无厌’,却冒充成天山雪狐……有何居心?”

糟糕,怎么又是这个女人。

无厌面露惊色,霎时化了形,忙不迭想逃,却被梅鹤一句淡然的“停”给定在了原地。

言出法随,只有无极境的强者才能做到。

“说说看吧,你跟着长琴想做什么。”

梅鹤解了咒,看着面前的少女,神情颇为平静。

无厌紧咬住下唇,一言不发。

梅鹤摇摇头:“梅某与白玉霜不同,她一直是疯的,梅某只是偶尔疯一下,但梅某疯起来,你也未必承受得住。”

“我不能说……”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无厌呼吸一滞,她望着扼住她喉咙的梅鹤,面露惊恐之色。

此时的梅鹤不似平素那般温雅亲和,只见她额间一点莲华印越发浓重,甚至隐隐透出几分血红。

她语调平和,轻声威胁着无厌:“死,还是说?”

无厌身体悬空,感受到梅鹤是真想杀她,不由得呜咽着喘息:“……说,我说。”

“说吧。”

梅鹤面色淡然,放下掐住无厌脖子的手。

“……主人,主人是在找赤霄剑。”

“她不是已经找到了么?”

无厌哑然:“梅掌门不是明知故问吗?”

梅鹤似笑非笑地说:“想来白师妹也该明白那天她盗的是假剑,不过她也真不了解梅某,把赤霄剑放在凌霄阁里,并不像梅某能做出的事。”

“但……那又如何?”梅鹤抚了抚无厌的头顶,低声说,“现在天下皆知她白玉霜拿到了赤霄剑,纵使没拿到,她也百口莫辩。”

无厌自从那日见到梅鹤,便发自内心地生出畏惧,此时被她抚摸着头顶,不由得冷汗直流。

“别怕。”梅鹤颇为怜惜地看着无厌,“只要你告诉梅某,你昨日都给白玉霜说了些什么,梅某便不会杀你。”

无厌沉默良久,缓缓道:“这件事便是死,我亦无可奉告。”

昨日之事牵扯太多,无厌绝不能把白玉霜的计划告诉梅鹤,不然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就白费了。

“你确定,你不怕死?”

无厌想起这些天在万剑宗吃喝玩乐的日子,那个不靠谱的主人,还有给她顺毛的天魔种。

作为一只土生土长养在西山的狐,她见到了太多兄弟姊妹们没见过的东西,狐生已经圆满了。

所以她幽幽地说:“清蒸还是红烧,梅掌门请自便。死就死吧,本狐无所谓了。”

梅鹤忍俊不禁:“你这痴儿倒还有些意思,如此不识趣,真是可惜了。”

语罢,梅鹤在掌中凝聚起一团汹涌的灵力,她看着无厌在威压下牙关打颤,然后毫不犹豫地一掌打在了它的天灵盖上。

霸道的真气渗入经脉,无厌头一回感受到神魂剥离的痛楚。

无厌双目紧闭,即便到了临死之际还在埋怨姬容:如若不是遇见了这么个倒霉主人,她何至于此。

一阵天旋地转,她失重般跌倒在地。

这种感觉,想来她已魂归黄泉。

无厌长舒一口气,看来死也并没有多可怕,一点儿都不痛。

但她当睁开眼,看见面前站着对她笑的梅鹤时,觉得可怕极了。

“怎么哪儿都有你?跟我跟到地狱来了?”

梅鹤掩唇而笑:“痴儿,方才梅某不过再试探你罢了,看你对白师妹如此忠心,我倒还放心你跟着长琴。”

“那刚刚……”

“梅某方才只是用灵力消除了你身上的妖族印记,从此以后,你的主人只有长琴,你没了印记,也再不可能联系上白玉霜。”

无厌没想到梅鹤会这么说,目瞪口呆地问:“那我若是全盘托出呢?”

“若你说出来,梅某当然会杀了你,替白师妹,也替长琴。”

梅鹤轻描淡写地说出此话,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仁慈。

无厌后背发凉,随后狐疑地问:“那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些事了吗?”

“当然……不想。”

梅鹤笑了笑,温声道:“因为关于天魔种,梅某比白玉霜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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