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陛下,匈奴单于嫁女于我大汉,此乃我大汉强盛之体现。自白登一役后,高皇帝为恢复我大汉经济,乃忍辱实行和亲纳贡政策。”
“匈奴得了好处却不知足,竟派使者侮辱我大汉高后,高后不敢违高皇帝之策,强忍此辱不发。”
“如今匈奴主动向我大汉和亲,派出单于女儿嫁于陛下,更用北海领土作为嫁礼。可见匈奴已然被陛下打服,视我大汉如上国,陛下可以告慰祖宗神灵。”少府卿刘舍立马对着刘襄一顿彩虹屁。
“陛下,我大汉自开国以来尚未有天子迎娶匈奴女子之例,甚至没有娶异族女子之例。”
“况且夏夷有辨,陛下若是娶匈奴单于女儿为妃,恐怕祖宗神灵会有所降怒。”
“故而臣恳请陛下能够拒绝匈奴单于之请,若是其真有意向我大汉求和,则令其派一子入我大汉为质。”
“待人质到达大汉以后,对其进行教化,使其尊崇我大汉。加之我大汉如今骑兵稳压匈奴骑兵,必要时可以用重兵护送其回匈奴继承单于位。”
“如此我大汉便可扶持一亲汉匈奴单于,不必过度耗费人力财力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边患问题。”盐铁都尉窦婴恭声说道。
“盐铁都尉此言差矣,我大汉虽无与蛮夷通婚之先例,然诸夏自大河发迹以来,便常有与蛮夷戎狄通婚之例,此为壮大诸夏一策。”
“夏朝开国以来便与东夷关系密切,其君主多娶东夷涂山氏女子,夏后帝启,禹之子,其母涂山氏。”
“商汤为伐夏乃谋东夷,与东夷有莘氏通婚,商之开国谋臣伊尹乃是有莘氏陪嫁奴隶出身。”
“周为灭殷商,与西戎东夷通婚。周王室为巩固王权,曾与北狄通婚,娶狄女为后,引狄人而镇诸侯。”
“周室东迁以后,诸侯相互兼并,各国国君为求霸权亦曾与四方蛮夷戎狄通婚。这其中又以秦国最为典型,与西戎常年通婚,最终得以将西戎吞并而强国。”
“依吾看,娶匈奴公主为妃远比若要匈奴王子为质更有价值。若是娶了匈奴单于之女,陛下就可效仿秦吞西戎之法,将匈奴之民转化为我大汉之民。”
“而盐铁都尉人质教化之法绝不可行。不管如何教化匈奴人质王子,其终究是匈奴挛鞮氏子弟,只要坐到单于之位,就必然会将匈奴利益摆在首位。”许文出言反驳着窦婴所言。
“陛下,臣以为夷狄人面兽心,非我族类,强必寇盗,弱则卑伏,不顾恩义。”
“据臣所知,使得晋国陷入内乱,公子重耳和夷吾出逃的骊姬是骊戎首领之女,此可为戎狄人面兽心之现。”
“若是匈奴女子入我汉宫,必然会祸乱宫廷,于宫中内外培养党羽,并暗中左将我汉家军事情报泄于匈奴单于,造成我边境汉军被动之局面。”窦婴不甘示弱,反驳着许文。
“盐铁都尉此言是认为陛下是晋献公?”许文责问道。
“左丞相莫要胡言,陛下乃亘古未有之圣君,与高皇帝比肩,吾怎会将陛下比作晋献公。”窦婴连忙解释道,这个锅他可不敢背。
刘舍看着引经据典辩论的许文与窦婴二人感觉十分尴尬,自己面对匈奴和亲一事只是拍一拍刘襄马屁,而许文和窦婴能由直接讨论起了国策,这让第一个发言的他显得很愚昧,成了阿谀奉承的小人形象。
“好了,两位爱卿不必继续争执了。”
刘襄见二人有上升到政治攻击的苗头,于是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争辩。
许文和窦婴听到刘襄的话,都很识趣的闭上了嘴巴,回到自己的坐垫上跪坐好。
“晁错,你对左丞相和盐铁都尉所言有何看法?”
群臣见刘襄点名晁错,心中立马了然刘襄对于匈奴和亲一事是支持的,盖晁错与许文交好,二人政见几乎无差异。
“臣曾于天禄阁藏书中翻阅到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了匈奴乃是夏之苗裔。其文曰:‘其子獯粥妻桀之妻妾,避居北野,随畜移徒,诸夏谓之匈奴’。”
“匈奴乃是我诸夏分支,却因久居荒漠草原而蛮夷化,此为诸夏之憾。我大汉乃诸夏正统,陛下乃诸夏圣主,当娶匈奴之女以教化匈奴重入诸夏。”晁错恭声说道。
“陛下,臣以为晁大夫所言极是。”
“臣附议。”
“臣以为妥当。”
朝堂群臣由原来的各执一词变为了一边倒,纷纷赞同与匈奴和亲,娶一个匈奴女子。
开玩笑,既然都知道领导心里是怎么想的了,领导都这么暗示了,若是再不表态,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
“右丞相以为如何?”刘襄问向张苍。
虽说他在打压张苍这个右丞相的权威,可国之大事上还是要意思意思的,给百官之首一个面子。
“臣以为汉为天下宗,操杀生之柄,以制海内之命,危者望安,乱者卬治。”
“匈奴为诸夏分支,却祸乱草原各部族,吾大汉当重槊宗主之形象,不可不娶匈奴单于之女。”张苍躬身一礼道。
“朕以为今我大汉虽强盛于匈奴,然尚无占领草原之兵力,若是匈奴与我大汉和亲无果,惧我大汉兵威,必然会远遁漠北休养生息。”
“我大汉若要远征漠北,所耗人力畜力与物资巨大,此将加于千万姓之身,朕于心不忍。”
“故而朕欲以和亲之事麻痹匈奴上下,使得我大汉可寻匈奴主力决战,力求以最小的代价彻底消灭匈奴。”刘襄沉声说道。
在刘襄看来伊稚斜北迁漠北,绝对算得上是一步妙棋,颇有苏联对付德三的味道,以空间换取时间,拉长大汉补给线。
让大汉在漠北之战后“海内虚耗,户口减半”,给匈奴换取了苟延残喘的时间,还能寻找机会给大汉找麻烦,一直扛到东汉时期才被大汉彻底击败。
当然若是伊稚斜没有北迁漠北的话,或许武帝时期就能彻底消灭匈奴,也就不会有后面的匈奴西迁,蛮族入侵罗马帝国等一系列事件。
要成为天单于的刘襄并不想打一场收益与开支不成正比的漠北之战,他的目标只是单于庭与挛鞮氏,只要没了这两者,他就是单于的法定继承人。
“陛下圣明!”
“陛下仁德!”
“既已商议出结果,宣匈奴使者上殿。”
“诺!”
片刻,在偏殿稍作休息的呼延王被宦官再度引领到宣室殿。
“外臣参见陛下。”呼延王躬身一礼道。
“呼延使者不必多礼,方才朕与一众公卿大臣商议了一番单于和亲之举。”刘襄淡淡说道。
“不知陛下与公卿大臣是否愿意?”呼延王紧张的问道,能不能和亲成功关系到匈奴的未来走向。
“汉匈本为兄弟之邦,两国和睦相处,然自贵国新单于继位以来,多次侵扰我大汉边境,我大汉被迫反抗,以致使两国百姓受难。”
“今贵国单于迷途知返,计社稷之安,便万民之利,与我大汉和亲,以全天下元元之民。和亲以定,始于今年。”刘襄缓缓说道。
呼延王对于刘襄的睁眼说瞎话,内心一阵吐槽,我大匈奴新单于继位以来何时主动攻打过你们汉朝?什么叫单于迷途知返?明明从新单于继位起就是你们大汉一直欺负我大匈奴好不好。
当然这些话,呼延王只敢在心里嘀咕,丝毫不敢表露出来,表情一直是职业外交官的微笑。
“陛下圣明!外臣回草原以后,一定将陛下所言告之我大单于,相信大单于定然会痛改前非,不敢再破坏两国兄弟之邦的情谊。”呼延王恭声说道。
忍!只能忍!呼延王也是明白弱国无外交这个道理,大匈奴想要恢复昔日荣光,就必须要忍受来的自大汉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