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一直对外表现的胸无大志,畏惧吕后,吕后又对朱虚侯颇为喜爱,此举必然不是针对我齐国的,我们照常即可。”许文说道,对于此事并不是特别在意。
“寡人对于哪位诸侯王遭殃不感兴趣,他们的死活关寡人何事,只有我齐国兵强马壮,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寡人真正担忧的是这批军功地主啊!他们枝连着枝,根连着根,让王令越往下,越难以执行。”
“就算寡人日后成功,那也没有办法根除这帮军功地主,中央难以控制地方,这才是问题的所在!”刘襄有点担忧道。
“大王,自高皇帝开国以来,鼓励关东吏卒定居关中,彻侯们大都呆在长安,军功贵族的主要力量在于关中。军功贵族虽然把持着各级官职,可豪强大姓的力量也不弱,强龙不压地头蛇,大王可以和豪强大姓达成合作,用来压制军功贵族。”许文分析道。
商鞅变法后,秦国形成了关中军功地主集团,刘邦又延续了秦的军功授爵理念,而关东六国没有秦国的变法彻底,宗族观念影响太大形成了传统的关东地主集团,其中又属齐地和楚地的豪强大姓实力最为雄厚。
“寡人记得先生师从杂家,杂家兼儒墨,合名法,博采各家之说见长。儒家主张‘为政以德’,墨家主张‘兼爱非攻’,名家主张‘名实’,法家主张‘法、术、势’。”
“各家学说似乎都没有讲要团结豪强大姓,先生此言似乎有点相悖而驰,莫非先生与他们还有什么联系不成?”
刘襄闻言冷冷问道,面色一晨沉,对于许文也不称呼“许兄”,而是用了“先生”,可见刘襄对许文此言的不满。
楚汉争霸中,刘邦的关东旧部损伤殆尽,后期士卒多由关中人组成,最终形成了关东将相为高层,关中士卒为基层的关中军贵集团。
刘邦为了稳固统治,对关中军贵集团极力扶持,对关东豪强集团排斥打压,这使得关东豪强集团十分不满,刘邦于是分封刘姓子弟为关东诸王,用军功贵族为郡守,国相,防止关东豪强威胁中央。
可关东豪强为了自身利益选择了和诸侯王合作,不断怂恿诸侯王挑战中央权威,从而提高自身的政治地位。
刘襄恼火的原因正是许文竟然和齐国豪强大姓有联系,作为一个向往成为皇帝的诸侯王是万万不能容忍臣子的这种行为,他取悦豪强想干什么,他是不是有反心,这是刘襄不得不猜忌的。
“大王恕罪!臣一时糊涂,说出如此荒谬之言。臣视为大王如明君,怎么会瞒着大王和豪强私下联系。臣平日里多是和士子游侠往来,向来和豪强大姓没有联系。臣对大王是赤胆忠心,绝无二心,还请大王明察。”许文是聪明人,马上反应过来刘襄突然变脸的原因,连忙跪下解释。
“许兄快快请起!寡人并不是恼怒许兄,只是对地方的豪强大姓不满。这些人无爵而尊,无禄而福,无官而长,实在是可恶至极。许兄和他们没有瓜葛最好,就算有,寡人一样信任许兄。”
“哈哈,许兄来,喝了这杯酒,你我君臣仍然是好兄弟,忘掉刚才不愉快的事情。”刘襄听了许文的话,立马摆出笑容,亲手拉起跪地的许文。携手共饮美酒。
刘襄还是相信许文解释的话,毕竟许文是知道九处存在的人,自然知道欺瞒刘襄的后果,这次也起到了敲打效果,也应该赶紧拉拢住许文的忠心,不然就适得其反了。
“谢大王!”许文面露感激之色。
“许兄,还请谅解,对待豪强大姓这个问题,寡人和朝廷保持一向的态度,坚决打压,绝不姑息。许兄所提出的和豪强大姓合作的策略确实可以起到效果,可寡人不打算这种抑本扬末的办法。”刘襄缓缓说道。
刘襄深知古代的“皇权不下乡”,豪强地主集团在地方上具有较高的地位、名望、威信与影响力,他们的话在地方有时候比郡县官府的话还要管用。“官与民疏,士与民近,民之信官,不若信士”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两汉灭亡原因他是十分清楚,尤其是东汉,兴于豪强,亡于豪强。
“大王目光长远,思虑周全,是臣方才考虑的不够周全,关于此事臣下去会仔细考虑的,一定给大王拿出一个满意的策略。”许文恭敬说道。
“嗯,劳烦许兄了。”刘襄说道。
楚国彭城楚王宫
“咳咳,几位先生怎么看待吕后颁布的法令?这对军功贵族又是受田,又是受宅的,寡人实在有点担忧。”楚王刘郢脸色苍白的问道,自从经历了谶言事件后,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禀大王,吕后明显是对各地诸侯王的举动不满,通过扶持军功地主来削弱诸侯王,大王理应主动亲近景,屈等大家族,用他们的力量来抵御朝廷派来的官员。”韦孟说道。
“韦兄所言极是,先王惨死,吕后自知理亏,虽然向我楚国表达歉意,可谁知道她有没有怀恨在心,这次扶持一批军功地主,虽然没有什么人事调动,可大王对楚国的影响却减弱了啊!”申培生附和道。
楚王的谋士提出了和许文同样的看法,关东豪强对于诸侯王身边的渗透极深,迫切的想要通过关东诸侯王反抗中央来改变自身在大汉的政治地位,诸王的谋士们或多或少都和豪族有来往,毕竟这个年代寒门子弟有几个文化人。
儒学学流行于关东,而楚国几代君王都是儒学的忠实信徒,儒生是关东地主集团的政治代表,汉武帝时期董仲舒的新儒学正是关东地主集团可以随心所欲地用来为自己的政治理想和利益服务的工具。
汉初虽然实行的是黄老之学,但汉承秦制,骨子里仍然是秦法。汉宣帝曾说“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鲜任德教,用周政乎”。可见在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前,汉家制度的根基仍是秦法。
“几位先生都是这样的看法吗?”刘郢看向白生,穆生两人,想听听他俩的看法。
两人面露难色,默不作声,没有给出答案,让刘郢有点拿不定主意。
“大王!吕后之心,路人皆知,不得不防啊!”韦孟苦口婆心道。
“那此事就交给先生来处理吧,和我楚国本土的家族联系一下,务必不能让军功贵族在我楚国一家独大。”刘郢沉思良久,下定决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