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青梧左右为难。
“您去了,我们还得分出精力来保护您,您只会拖累我们,”白令令凝重道,“殿下,您当知晓分寸,我们是去救人的,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凤青梧何尝不知道。
她道:“可我留在这里,你们还要分出一部分人留下来保护我,我们人手本就不多,再分出人留下来,能去山里的还有多少人?倒不如我随你们同去,我既能拿主意,你们也方便保护我,岂不是将我留在这里更好?”
“若是朝廷来人了呢?”白令令提醒她。
凤青梧恍然,是的,若是朝廷来人了,这里能指引他们的,只有她,若是她都不在了,等朝廷来了人,只怕他们连门路都摸不到。
是她过于着急,失去了该有的判断了,若不是白令令提醒她,只怕她还要一直错下去。
白熙熙道:“我与佟掌柜带人进山接应陆大人,哥你留下来保护殿下。”
凤青梧扶额:“令令你跟他们一道进山,将黄莲留下来足矣,你们且放心,我自己的命矜贵,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此行艰险,若白令令没有同去,白熙熙他们就失去了最大的助力,怕是更难回来。
“此事就这么定了,事不宜迟,你们即刻出发。”
有黄杞引路,凤青梧放心了很多,至少白令令他们不至于再摸瞎地漫山遍野到处找,客栈在短短的时间里人去楼空,只剩下凤青梧带着几个护卫还有几个店小二。
侯四海还被关在暗室里。
白令令走前给留了药,侯四海的命还有用,他们不能这么快就让他死了,凤青梧心情不好,就喜欢到暗室里找侯四海说话。
侯四海现在怕她怕得要死,每次见凤青梧进了暗室,他都觉得心惊胆战,侯四海重伤,根本没精力和凤青梧说话,但是凤青梧非要他说,他不说,凤青梧就让黄莲抽他。
侯四海发现凤青梧身边的都是女人,且那些女人个个都心狠手辣,在他眼里,女人都是靠男人的软弱东西,他从未见过有谁像她们一样,又狠又毒。
凤青梧还是以标准的大家闺秀的姿势坐在木椅上,她目光盯着侯四海,她戴着面纱,侯四海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的眼睛,但就是看不见,才让他更加恐惧。
他无法辨别凤青梧的表情,就不知道他到底哪些话让她生气了,哪些话让她高兴了。
侯四海全身都痛,现在他只想让这位心狠手辣的姑奶奶高兴,只要她高兴了,兴许就不会再折磨他了。
“你让虎帮的人帮你送人进去,所以你和虎帮的肯定有勾结,你们都是同一个主子,之前我查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端正的,谁也不靠,没想到倒是我错了。”
凤青梧这话不带询问的意思,好似在自言自语。
侯四海听得心惊胆战。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们为什么都会为同一个人效力,他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封侯拜相?世世代代富贵?金山银山?”凤青梧冷笑,“他许了你什么好处?”
“哪里需要什么好处?”侯四海不想再挨打,实话实说道:“许多当官的坐到我们这个位置,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我们又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人家位高权重,捏着我们的把柄,只要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就能让我们家破人亡,顺者昌逆者亡,我们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
“听说你很喜欢玩儿女人,且花样玩儿得还挺多,死在你手里的无辜少女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就是你的把柄?”
侯四海表情发苦:“丞相抓贪官抓得很严,我不敢贪,手里没几个钱,也不敢赌,但每个人总得发展点自己的爱好,我不贪不赌,就只能玩儿色了,谁知道那些小姑娘身子骨那么弱不禁风,我不过就是玩了点少见的花样,她们就断气了。”
“这事儿就成为了别人手里的把柄,我能怎么着?还不是只能乖乖听命行事?”侯四海觉得自己真心倒霉,“早知道我就再玩儿得隐秘点了。”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帮做的事情等同于谋逆?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别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凤青梧见他丝毫不愧疚也不知道悔改,简直想一刀捅死他,那么多年轻无辜的姑娘的性命在他的眼里根本不是命,只是他的玩物。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又恶毒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早知道就当个好人吗?
凤青梧快被他理所当然的口吻给恶心吐了。
她忍着恶心,转移话题道:“私自养兵,乃至重罪,这次被翻出来,你们那位靠山迟早得倒下,你靠他好不如靠我,你若是告诉我进山的其他暗道,我就放了你,如何?”
侯四海警惕地看着她。
他可不相信凤青梧会放了他,他刚还在想凤青梧今儿来找他说话到底想问什么,原来人家想问的在这里,侯四海可不傻,若是告诉了凤青梧,他还有命在?
而凤青梧好似看出他在想什么,补充道:“放心吧,我不会杀你,我留着你还有其他用处,但你若不告诉我,你就要挨打了。”
上万人的军队,绝不可能只有那一条暗道,肯定还有别的可供数十人齐头并进的路,否则大军整装出发,所有人排成一路往外走,怕是要从立春走到冬至了。
“我不知道。”侯四海果断拒绝。
凤青梧不悦地沉眉:“你是豫州的知州,管着豫州的大小事宜,有什么事情能逃过你的眼睛?这些年若是没有你和虎帮源源不断地往里面送物资,他们能成事?你们送物资的路绝对不是那条狭窄的暗道,你最好老实交代。”
她已是极为没有耐心了,想到陆珩现在身处险境,随时都有可能被万箭对着,她就火烧火燎地难受,她感觉自己快压抑死了。
她在压抑之下,更是没有什么耐心可言。
凤青梧闭了闭眼睛,吩咐身后的黄莲:“让他老实交代。”
黄莲从发间抽出一根银针。
侯四海害怕得浑身发抖,嘴唇止不住地哆嗦,这个女人就是个魔鬼,喜欢以折磨人为乐,那银针刺进侯四海的指尖,剧烈的疼痛让侯四海险些就这么痛死过去。
他感觉自己熬不住了,太痛苦了,还不如死了。
就在凤青梧想方设法让侯四海开口的时候,有车马以极快的速度驶向豫州,他们已经快马加鞭跑了许久,暮色降临,所有人都疲惫不堪,路过一家客栈的时候,马车里的人让整队停下休整,有人拿了银钱去客栈里买吃食。
有身着铠甲的士兵上前,朝马车里的人禀报道:“王爷,前面不远就是岳州的地界了。”
车内的人穿着最上等的丝绸做的云纹锦袍,腰间挂着一块龙纹玉佩,这一路他都靠在马车上假寐,闻言淡淡地“嗯”了声,吩咐道:“休息半个时辰,继续赶路,入岳州。”
岳州知州唐炳生今年四十三岁,人到中年,难免发福,不过唐炳生没有胖得侯四海那般无可救药,就样貌上勉强还是看得过眼的。
深更半夜,他与其唐夫人正在嘀咕这些天豫州发生的事情,担心豫州的事情殃及到他这个池鱼,谁知才嘀咕了没一会儿,就有下人匆匆在房外禀道:“老爷,知州府有贵人驾临,管事的派人来请您去一趟。”
唐炳生听着眉头一皱,立刻就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谁来了?”他紧张地问。
下人被唐炳生沉重的语气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回答:“奴婢不知,管事的也不大清楚,只听说对方是什么王爷。”
唐炳生一听,眉头顿时打了个死结。
唐夫人赶忙起床给他找衣服,让下人进来伺候唐炳生更衣,叮嘱道:“老爷别急,您为官数十载,行得端做得正,问心无愧,半夜便也不怕鬼敲门,不管谁来了,找您肯定是有事要您出手相助,您到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便是。”
唐炳生觉得事情严重,没怎么将唐夫人的话听进去。
当朝王爷五根手指头便可数得过来,定王年迈,不可能深夜过来,闲王整日游手好闲,从来不管家国大事,他就算过来了,也不可能半夜三更地跑到知州府去,除了这两位,就只剩下麟王和瑾王,麟王和瑾王为了储君之位,明争暗斗,都不是好惹的角色,今日来的,到底是瑾王还是麟王?
唐炳生有点慌,因为不管是瑾王还是麟王,一旦跟他们扯上关系,都极易被卷进夺嫡之争中,一旦被卷进去,怕都没有好下场。
唐夫人发觉唐炳生的异常,加重语气喊了他一声,唐炳生回过神来。
唐夫人道:“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老爷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便是,只要无愧于心,便能无所畏惧,这些年您不一直是这般过来的吗?”
唐炳生恍然,是啊,他怕什么,他是个纯臣,他什么都不用怕。
唐炳生穿好衣服赶忙往知州府赶,等他赶到知州府的时候,知州府已经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了,唐炳生沉了沉气,沉着走进府里。
此时那位衣着华贵的男子就坐在知州府正堂的主位上,唐炳生见到他的面容并不奇怪,他走进正堂,朝主位上的人行跪拜礼。
“下官参见麟王,不知王爷驾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