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你去哪呀。”
综合楼多媒体报告厅外，彼时马主任的演讲已经结束，走廊上人群川流不息。
楚敏本来和言溪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回去上第八节课。
走着走着，言溪突然神色凝重，二话不说拨开人群往回走。楚敏只好掉头跟在她后面。
言溪步子迈得飞快，像道疾风。
楚敏的小短腿压根就追不上，她只能气喘吁吁地在后面呼唤。
“你先回去吧，我东西掉了回去找找。”见这人还在跟着，言溪稍稍扭头跟她说道。
“哦，”楚敏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在一回过神来，发现又被甩开好远了。
“等等我啊言言！我跟你一起！”
女生断断续续的声音破空传来，言溪眼底闪过一丝躁意。不忍回绝对方的好意，她步伐渐渐慢了下来，用楚敏能够追的上的速度。
“什么东西丢了呀？”楚敏擦了把额角的汗，边喘气边问道，“很重要吗？”
言溪沉浸在这样东西的回忆里，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嗯。”她淡淡回应。
经过政教处后，周围的空气瞬间畅通起来，环境也不似刚才那样嘈杂，稀稀散散的声音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学生们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视野渐渐变得开阔。
言溪一眼就望到，报告厅前门口水晶样的丑脸小人。
不同于佩戴在她身上时的干净，现在的小人满脸邋遢，水晶制的衣服被烙下了各种各样的划痕印记。
能够想象到它在地上被人左踹一脚，又蹬一腿的样子。
言溪柳眉皱了皱，她迈开长腿，就要去捡起来。
与此同时，
“我就说等他们走了再出来，你看，现在不挤了吧。”挽着蓬松丸子头的女生，勾着另一个齐肩头发女孩的肩从门里走出来。
她脸上流露着得意洋洋的笑容。
看上去阳光极了。
“是是是，萧姐，你说的对。”
“等会儿咱们提前溜怎么样，物理小刘的课哦……”萧时光嘴唇勾了一半，露出贱兮兮的笑容。
她刚从门里走来，视线从迟璟身上挪到长长的走廊，忽然冷不防看到一张熟悉又清冷的脸。
“……”
她赶忙捂住嘴巴。
迟璟也凝滞了，一脸尬笑着。
言溪不以为意，她眉色紧张，嘴唇动了下：“别……”
“什么？”萧时光迈出一步，她双眼迷茫地眯起来，看不懂对面那人表达的意思。
然后另一条腿落下……
“次咧。”
类似玻璃碎裂的声音从底下散出。
“啊啊啊啊！”萧时光只感觉脚底一阵钻心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镶嵌到她的脚里一样。
生硬的疼。
“靠，这什么东西啊？！”萧时光跌青着脸，看向脚底。
只见一个半截身子的水晶娃娃，在她脚底裂成了两半。也许是丑的名副其实，也许是萧时光现在疼得气急败坏。
总之，这破玩意儿现在在她眼里丑爆了！
“丑东西，走开！”萧时光狠狠踹了一脚，给予本就损坏的小东西以致命一击。
“咻！”
两半碎裂的尸体在言溪眼里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最后安静的躺在她的脚下。
言溪定定看着。
她红唇张了张，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屈膝半蹲着捡起来，两半脏兮兮的小丑人躺在她手心。
蓦地，她抬起头。
琥珀色的瞳孔凛冽地看着对面的罪魁祸首。
萧时光头不禁打了个寒颤。
好冷，像是被打入了冰窖一般。
她摸了摸鼻梁，在笨也明白这个丑东西的主人是谁，在笨也知道刚刚言溪莫名其妙的那个字是什么意思。
真是……
她怎么知道啊。
怎么知道脚底下有这破东西，怎么知道这东西恰好就是言溪的。合着谁走路还一头瞅着地？
萧时光心里感到很委屈。
“言言！”楚敏将这一幕幕看在眼底，她眼里喷着火，挥臂一掠，言溪手里的碎片便被她攥到手心。
她气势汹汹地奔着萧时光跑过去：
“萧时光，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楚敏手摊开在萧时光眼前，逼问道：“你故意的吧？”
“喂，”这话将萧时光心底的小内疚挥散而空，她双目瞪着楚敏：“小不点，你不要挑事。”
“你就是故意的。”楚敏笃定了说，“谁不知道像你们这样的差生专门喜欢和我们作对。你一定很气吧，你看不惯你痛恨的人样样比你好，成绩比你好，长得比你好，活得也比你好！”
看着每说一句话肩膀便气的颤一下的楚敏，言溪眉头微蹙。
说的有些过分了。
“话不是这样说的，我们萧萧不是这样的人。”这话说的一向喜欢看萧时光热闹的迟璟也不满了，她悠悠说道。
萧时光黑着脸，紧抿着唇。
那模样，任谁看了也不知道她下一番会做出什么举动。
楚敏气话一出口，底气顿时泄了一大半。
她还是挺忌惮萧时光的。
萧时光冷静了一会儿，正色道：“姓楚的，你最好一次性把你想说的说完，的确是我弄坏了言溪的东西，故意也好有意也罢，总之我萧时光认了。”
原来她不敢啊。
楚敏冷笑，顿时又来了劲。
“你认？”她把手又送出去了一点，手指
就快贴到萧时光的衣服上，“你认又怎样，你认就能够让别人的东西复原吗？你算老几啊。”
眼看着楚敏越来越蹬鼻子上脸，萧时光鄙夷地看着这个丑东西：
“不就是一个水晶娃娃？我赔一个总行了吧。”
于是从楚敏手里一把夺过来，拿在手中仔细研究了一番，“也没什么特别的，整得多稀罕似的。”
楚敏顿时又来了气，“你还犟？你知道上哪买吗？你有这个钱买吗？”
“好了，”言溪淡漠着走过来，抬眸睨了楚敏一眼，“这是我的东西，不需要外人来管。”
她虽然心里可惜又可气。
但她知道萧时光不是故意的，
事已至此，只能怪天公不作美了。
“可以还我了吗？”她散漠地掀了掀眼帘，将目光投在萧时光身上。
萧时光愣了下，不等她反应，言溪便顾自伸手过来。
指尖触碰她的那一瞬，微凉的触感令萧时光心跳不由地加速。
“噢，好。”小丑人已经被拿完了，萧时光才慢半拍地回复。
“言言……”楚敏不甘地望着言溪。
她不敢说话。
言溪决定好的事情，是由不得她打断的。
可是，这件事情难道就这么过去了吗。身为言溪的同桌，这个水晶娃娃对言溪的重要性她最清楚了。
不论什么去哪里，什么活动，言溪总是带着寸步不离。就连上体育课换便服，她还特意为了它佩戴了一个小包。
这样重要的东西，竟然坏了。
刚才站在言溪旁边，那一瞬，她甚至能够感受到言溪的绝望。
“走啦，回去上课。”言溪路过楚敏身旁时，步伐略缓提醒她。
她们慢慢走远了，萧时光还不大自在地看着言溪的背影。
被楚敏羞辱了一番，
令人意外的是姓言的居然没拿这事做文章……
“萧，我们也走吧。”迟璟拍了拍她的肩。
“好。”萧时光应声。
几乎是小跑着回去的。
撞见言溪的时候，恰好，又是在楼梯上。
还是在她们今天那个过的楼梯间。
萧时光不经意地瞥了眼那堵墙，喉头滚了滚，她又加快步伐追赶上去。
迟璟在背后追都追不上。
“咳咳，”萧时光匀了匀气息，完完整整地叫出言溪的名字：“言溪。”
说话时眼神别扭的很，肉眼可见的紧张。
“嗯？”言溪倒是奇怪她的出现，但是眼底的平静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觉得…”想了想措辞，萧时光说道：“你那个小丑，哦不，水晶娃娃，多少钱啊，我赔给你吧。”
她不喜欢欠人东西。
尤其是不相干的人，如果有账，一定要一本一本的算清。
下次见面，才可以随心所欲，没有包袱，想干嘛就干嘛。
言溪眼睫微垂，复又抬眸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赔？”
没有一点点埋怨是不可能的。
萧时光可能不知道，这么小的一个东西是她当时在国外，请的业内名声最响的塑造大师依靠她画的底图制作的。
且不说鬼脸给她的纪念意义有多大，就说说萧时光执着的“赔偿”问题：
一般高中生的生活费，三年累积起来也不一定够。
萧时光想了想，做出了一个割肉般的决定：“三百块够吗？”
“你在这儿，”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忌惮地看着言溪：“我不敢拿出手机。”
“回去后我在班群里加你然后转账给你吧。”
萧时光自己不喜欢逛街，但被迫陪那群omega发小们逛了不少精品店。
这玩意儿，在那种店里应该最多值个一两百块钱，撑破天了二百五！
多出来的，就当做给言溪的精神损失费了。
“不用了，你留着买点吃的多长点肉吧。”言溪垂了垂眸，继续爬楼。
早上想要研究下萧时光的腺体，摸后颈只摸到了一层皮，瘦得跟什么似的。平时看着也挺有肉感的，该壮的地方壮，该瘦得地方瘦，想不到会是这样。
“哎……”
萧时光无语地瞅着言溪的背影。
萧时光像只泄了气的河豚，只能闷闷地想着：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什么也不欠你啊。
回到教室，萧时光心不在焉地径直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二大组第三排。
彼时言溪已经回到了位置上，她迟疑着没有落座。
目光扫过桌子上的书本，之后余光看到萧时光步履疾风地与她擦肩而过。
她回眸，望着这人的背影眯了眯眼。
萧时光是到了门口才发现刘海燕坐在她位置上的。
她左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右手臂上，明明还没有上课却目视着黑板。
可端正了。
萧时光疑惑着，站在她桌前余光向下俯视她。
刘海燕没动。
瞥了她一眼又继续看着黑板。
嘿？这人。
萧时光咬牙切齿，一屁股坐在第一大组某人的位置上。
是她这位置隔条巷子的同桌。
她撑着下巴，倒是要仔细瞧瞧这人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
奈何不论她怎么看，刘海燕视她为空气一般。
“叮铃铃！”
预备铃声响了。
这时，她现在所坐位置的主人也回来了，萧时光只得忿忿起身。
她可算是明白为什么班里人说刘海
燕性子孤僻，不好相处了！
“我说……”萧时光抱着手，冷眼瞧着这人。
她语气不善：“你可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吗？”
刘海燕同样凉薄：“这就是我的位置。”
“你说什么？”萧时光瞳孔地震，她指着言溪的方向：“你不是和言溪一块儿吗？”
刘海燕：“不是你们把我的位置换了吗？”
“你……我？”萧时光指了指刘海燕，又指了指自己：“我什么时候换你位置了？”
一定是杜瑞他们！
萧时光可算想通了，去报告厅前这两人信誓旦旦说了会把位置复原好。
结果就这？
然而这两位置空空如也，他们一定又是去打篮球了。
萧时光叹了口气，咬牙切齿：“换回来吧，你的位置不是我弄的，是杜瑞还有贺子千他们搞错了。”
刘海燕仰头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虽然不说话，但这端正坐着一动不动的样子，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眼看着马上就要上课了，萧时光欲哭无泪。
迟璟到关键时候也找不着人。
不是她说，这人的便意实在也忒勤了点。
无奈，萧时光只能将目光放在前面。
一头柔顺黑发的女孩身上。
彼时言溪倚靠在椅背上看书，目光随着翻动的书籍流转。
她像是知道萧时光会来似的，余光瞥了那人一眼，又全神贯注投入到书海中。
“组长大人，你说怎么办呀，贺子千他们给我换错了位置，现在我跟你坐了。”萧时光厌厌诉苦。
她知道，言溪大抵也是不愿意和她坐的。
她们之间结的梁子，班里人都知道，更不用说当事人了。
所以，她这个要求才提的这么光明正大。
“哦，”言溪淡淡应声：“那就这样吧。”
她自始至终没有看过萧时光一眼。
“什么？！！！”萧时光瞳孔地震。
她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是好。
言溪放下书本，将它轻轻搁在桌子上，抬眸，红唇轻启：“你跟我坐，听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