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晚上郁华舟回到住处,他并没有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开灯,而是故意慢吞吞的站在门口把那身白大褂脱下来,踢掉脚上的鞋子,然后不紧不慢的往里走。
风声在黑暗里袭来,郁华舟的喉咙被人擒住,有人用肘弯死死卡着他的脖颈,从后面贴在他身上,“不准动。”
郁华舟很听话的没动,对方在他耳边克制的喘着气,他身上能听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剧烈心跳声。
副作用。
郁华舟唇角微勾,轻声道:“陶助手,”他一语点破对方的身份,“深更半夜,孤男寡男的,你跑到我这住处来干什么?”
对方箍着他的力道蓦的收紧,皮肤发热,好像有点呼吸困难:“师兄啊,”一道冰冷锋利的触感贴到郁华舟的颈侧上:“你那天给我注射的那支血清,真的单纯只是血清吗?”
“难道你觉得不是吗?”
“嗯?”陶梓平往前倾,半个身体贴在了他的背上,包括腹部那一块儿不正常隆起的部位:“那你跟我说说,这是什么东西?”小刀锋利的尖端慢慢压进郁华舟的皮肤,里面有血液渗出来,“我怎么感觉到,好像有东西在这里面动呢?”
郁华舟轻轻一叹:“是的,这是血清的弊端之一,我还没来得及完全的告诉你,你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答应要注射血清活命了,我当时怎么好泼你冷水啊,陶助理,”他的声线压低,含着一股令人发寒的恶意笑道:“不过现在告诉你也不迟,只要你能够和它共存的话,其实这是一只寄生体哦。”
陶梓平的小刀猛的用力的压进他的脖颈里,只听到一声血肉被利器划破的细微声音,下一刻却有一阵风轻轻从他身侧扫过,啪的一下,灯光被打开了。
郁华舟站在门口旁边,用指腹摸了下颈侧的血,捻了捻,“下手挺狠的啊,我们毕竟这么多年情分,你好让我伤心,陶助理。”
陶梓平一时不察被灯光刺得眼花,手中的小刀被腐蚀的只剩下握在掌心里的那截刀柄,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郁华舟的目光落在他的肚子上,啧啧称奇,“这么快已经长这么大了?”
“不过其实也不算特别明显,”他笑着说:“你穿个外套也就盖过去了,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陶梓平的身体烧着不正常的高温,他的眼眶被烧得微红,好像很难受似的,偏偏盯着郁华舟的目光有种叫人心惊的阴戾,这是他真正的本性:“什么叫寄生体,你说清楚。”
郁华舟打了个响指:“很简单,你觉得什么样的生物才会拥有这种哪怕在濒死的情况下还能再生的能力,你觉得得是什么样的生物才能让你那生疮发烂的左臂在一夜之间完好如初,这样强大的细胞再生能力,你难道就没有点什么头绪吗?”
陶梓平有些发狂,声音都变了调:“你把变异种弄进我身体里?!”
“嘘,嘘~”郁华舟的一只手抵在唇边,示意他正值午夜,不要打扰别人的休息,“不算是变异种,只是我从里面提取出来的一些部分。”
“当然,我改良过的,它没有普通变异种那么残暴,可以算是很温顺的品种了。”
陶梓平哪管他什么温顺不温顺,他觉得自己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脑子都要嗡的一下失控了,举起地上的椅子朝郁华舟狠狠摔过来:“你怎么敢的啊,你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东西,你的实验体吗?!”
郁华舟闻言并不出声,眼睛弯了一下。
真好,原来他有这种自觉。
“仔细想想呀陶助理,如果没有它,你现在哪里还能站在这里,而它在你体内也不过是想找个宿主好好活下去,顶多会吸收你一些营养而已。”
“如果是普通的变异种,恐怕在不用一天的时间就从你的胸口那里硬生生钻出来,然后把你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了,哪里还会将自己的细胞再生能力融合给你,将你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至于它,人家好歹抢回来你一条命,那它跑到你最适合生存扎根的腹腔里安顿下来,每天吸收你一点营养来维持自己的生命,也不算是过份吧。”
陶梓平疯了一般扑上来,揪着衣领吼道:“什么叫给了我一条命?我现在难道不就是半人不鬼的样子了吗?”
“我觉得半人不鬼的应该是你的精神状态,它和你是共生关系,只要你心理上可以接受他,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嘛”
“我不要,我不要,”陶梓平揪着他衣领的手上青筋暴起,用力得指节咯咯作响:“你给我把它弄走,我不要,我是人,我不能变成这种怪物……”
“不行哦,不能拿走的哦,”郁华舟慢条斯理拨开他的手:“如果把它取走的话你也活不了的,你是它的终身宿主,我说过了,你们是共生关系,无论哪一方出事了你们谁都活不了。”
陶梓平怔怔片刻,忽然脸色狰狞的一口咬住他的手:“你如果推我下水,那你也不能独自在岸边幸存。”
郁华舟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只跳梁小丑,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任他咬着,轻声道:“没有的,这东西是出自我之手,我怎么可能让它失控。它已经算不上是变异体了,只能算是你体内的一个寄生虫,没有传染性的。”
“而且你就算让真正的变异体或者丧尸来咬我,我也不可能会被感染。”
陶梓平松开嘴,意料之外的愣了一下,犹疑道:“你……你才是那个具有抗体的人?”
“是啊,”郁华舟不退反进,单手扼住了他的脖颈:“不然你以为,从你计划陷害我们,让苏柏棠不得已将我扔下车的那一刻开始,那离开南川的一路上有那么多的丧尸,你不妨去想一想,我到底是怎么捱过来的?嗯?陶梓平?”
陶梓平瞳孔微微颤动,竟被他捏得动弹不得:“你……原来你知道?”
“是啊,我什么都知道,所以你觉得我会放过你这个罪魁祸首么?”
陶梓平挣扎间不小心撸掉了他的袖子,露出郁华舟肘弯上一片密密麻麻青紫色的针孔。
他竟然才是真正的抗体携带者,而非什么苏柏棠。
那些疫苗实验之所以进度这么突飞猛进,原来竟也是他自己……
陶梓平被捏得一阵窒息,使出全身的劲儿掰着他的手臂,郁华舟表面看起来文弱,但五指竟如铁制一般坚硬,让他完全无法撼动分毫。
“给了你好几次机会,可你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郁华舟的指尖凝出一片浓浓的,有如实质一般的黑雾,缓慢的靠近陶梓平的脸:“我的脾气早就没有当初那么好了,现在变得比较容易生气。”
黑雾如一团液态涌动的激光一般慢慢划开了陶梓平的脸皮,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没一会儿周围就围绕着一股淡淡的皮肉烧焦味。
“别动,划歪了。”
陶梓平脸上的伤好的特别快,肉眼可见,郁华舟微微一笑,重新凝起黑雾,在陶梓平惊恐的乞求中再一次绕着他的整张脸缓慢细致的切割了一遍,似乎打算将他的整张脸皮揭下来:“你这张脸皮实在是太厚了,我忍着恶心看了这么多年实在是有些生理性不适,不如给你剥下来如何?反正你还会长回来一张厚度一模一样的。”
陶梓平本来就发着高烧,强撑到现在,在他那句话说出口后打了个嗝,两眼一闭,整个人瘫软吓晕在地上,没了声音,只有脸上的划痕在快速恢复如初。
郁华舟轻轻踢他一脚,有些嫌弃的啧了一声:“不经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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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有了这么个小插曲,但是郁华舟晚上的整体心情还是不错的,以至于入睡后做了个梦,梦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人。
那人蹲在地上小声的叫他,舟哥,舟哥,猫儿叫一样,瘦瘦的一团,像只脏兮兮的流浪猫。
郁华舟在梦外冷硬如铁的一颗心梦里却软成了一团,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舟哥在这儿。
那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依旧很小,抱怨似的轻轻锤了下他的膝头: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呀,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了。
他拉着他的手腕,一用力将人带了起来,笑道:是,我来晚了,下次不会了。
对方道:再有下次就不等你了。
嗯,不会有下次的。
舟哥,对方依偎在他身上,跟只粘人的猫崽儿似的,连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都是低微又细弱的: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有点想咱们那个小房子了,还没住够半年呢……
是啊,还没住够半年就发生了丧尸病毒。
小猫崽儿喃喃:你带我回去吧……
郁华舟回他:好,现在就带你回去。
那你背我。
郁华舟失笑:我背不动你呀。
苏柏棠朝他笑笑:很快就能背得动了。
走吧,郁华舟拉着他的手腕:我们回去。
他牵着人慢慢往前走了几步,苏柏棠的手腕微微一动。又走了一段,掌中的手腕似乎变小了一点点。
郁华舟心中诧异,拉着他在这满目的空白里“回家。”
走出去好一段距离,掌中的手腕越来越小,越来越磕手,郁华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回头,只是紧紧攥着苏柏棠的手在这儿漫无目的的乱走。
阿棠,你不要着急啊,很快就会到家的。他出声安慰身后的人。
苏柏棠一句话都不曾说过了,好像在他身上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郁华舟越走越着急,满脑子念叨着家在哪儿,家在哪儿,他的视线胡乱扫动,不知道该怎么找回家的路。
他在慌乱中看到了一段青石小路,路上铺满了落花,他从记忆深处翻出这段路,似乎就处在某一个院子里,穿过小路直走再右拐,就可以看到他们的家了。
还没住够半年的小家。
郁华舟顿时兴奋起来,在他印象里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好像沙漠中的人忽然遇到了水的那种狂喜,他大声告诉身后的人:阿棠,我找到咱们的家了。
身后并没有回应。
郁华舟愕然回头,却见身后的青年似乎跨过了漫长的岁月,身影佝偻下来,漫天延伸而来的各种插管插在他的身上,像是在吸食他的生命力,又像是束缚了他前进的动作,那头刺眼的白发让他不敢直视,手里捏着的手腕只剩下最后一把骨头,苏柏棠的目光没有聚焦,浑浊而又哀伤的看着自己已经无法抵达的远方:舟哥,我回不了家了。
我早就回不了家了。
郁华舟顿时浑身一震,下意识朝着青年扑上去,咚的一声巨响,他摔下床摔醒了。
他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回到实验室,在外面无所事事的逛了一圈才到办公室里,拿这个表格出来勾勾画画,拿那个申请出来盖盖章签名,好像自己真的有多忙似的,到最后他实在是无事可做了,在椅子上呆坐了许久,终于弯下腰伸手去把头天扔到桌下的箱子勾回来,磨磨蹭蹭的用帕子将箱子外围都擦拭一遍,这才重新将塔扣打开,拿起了最上面那一袋文件袋,包括底下各种文件夹与密密麻麻堆在一起的录像带和照片。
h0549,苏柏棠那五年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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