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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53(1 / 1)

《宋史》列传53

○掌禹锡苏绅王洙子钦臣胥偃柳植聂冠卿冯元赵师民张锡张揆杨安国

掌禹锡,字唐卿,许州郾城人。中进士第,为道州司理参军。试身言书判第一,改大理寺丞,累迁尚书屯田员外郎、通判并州。擢知庐州,未行,丁度荐为侍御史,上疏请严备西羌。时议举兵,禹锡引周宣薄伐为得,汉武远讨为失;且建画增步卒,省骑兵。旧法,荐举边吏,贪赃皆同坐。禹锡奏谓:“使贪使愚,用兵之法也。若举边吏必兼责士节,则莫敢荐矣。材武者孰从而进哉?”后遂更其法。

出提点河东刑狱。杜衍荐,召试,为集贤校理,改直集贤院兼崇文院检讨。历三司度支判官、判理欠司、同管勾国子监。历判司农、太常寺。数考试开封国学进士,命题皆奇奥,士子惮之,目为“难题掌公”。迁光禄卿,改直秘阁。英宗即位,自秘书监迁太子宾客。御中劾禹锡老病不任事,帝怜其博学多记,令召至中书,示以弹文。禹锡惶怖自请,遂以尚书工部侍郎致仕,卒。

禹锡矜慎畏法,居家勤俭,至自举几案。尝预修《皇祐方域图志》、《地理新书》,奏对帝前,王洙推其稽考有劳,赐三品服。及校正《类篇》、《神农本草》,载药石之名状为《图经》。喜命术,自推直生日,年庚寅,日乙酉,时壬午,当《易》之《归妹》、《困》、《震》初中末三卦。以世应飞伏纳五甲行轨析数推之,卦得二十五少分,三卦合七十五年约半,禄秩算数,尽于此矣。著《郡国手鉴》一卷,《周易集解》十卷。好储书,所记极博,然迂漫不能达其要。常乘驽马,衣冠污垢,言语举止多可笑,僚属或慢侮之,过闾巷,人指以为戏云。

苏绅,字仪甫,泉州晋江人。进士及第。历宜、复、安三州推官,改大理寺丞。母丧,寓扬州。州将盛度以文学自负,见其文,大惊,自以为不及,由是知名。再迁太常博士,举贤良方正科,擢尚书祠部员外郎、通判洪州,徙扬州。归,上十议,进直史馆,为开封府推官、三司盐铁判官。时众星西流,并代地大震,方春而雷,诏求直言,绅上疏极言时事。

安化蛮蒙光月率众寇宜州,败官军,杀钤辖张怀志等六人。绅上言曰:

国家比以西北二边为意,而鲜复留意南方,故有今日之患,诚不可不虑也。臣顷从事宜州,粗知本末。安化地幅员数百里,持兵之众,不过三四千人。然而敢肆侵扰,非特恃其险绝,亦由往者守将失计,而国家姑息之太过也。

向闻宜州吏民言,祥符中,蛮人骚动,朝廷兴兵讨伐。是时,唯安抚都监马玉勒兵深入,多杀所获。知桂州曹克明害其功,累移文止之,故玉志不得逞。蛮人畏伏其名,至今言者犹惜之。使当时领兵者皆如玉,则蛮当殄灭,无今日之患矣。至使乘隙蹂边,屠杀将吏,其损国威,无甚于此。朝廷傥不以此时加兵,则无以创艾将来,而震叠荒裔。彼六臣者,虽不善为驭,自致丧败,然衔冤负耻,当有以刷除。

臣观蛮情,所恃者地形险厄,据高临下,大军难以并进。然其壤土硗确,资蓄虚乏,刀耕火种,以为餱粮。其势可以缓图,不可以速取;可以计覆,不可以力争。今广东西教阅忠敢澄海、湖南北雄武等军,皆惯涉险阻。又所习兵器,与蛮人略同。请速发诣宜州策应,而以他兵代之。仍命转运使备数年军食,今秋、冬之交,岚气已息,进军据其出路,转粟补卒,为旷日持久之计。伺得便利,即图深入,可以倾荡巢穴,杜绝蹊迳。纵使奔迸林莽,亦且坏其室庐,焚其积聚,使进无钞略之获,退无攻守之备。然后谕以国恩,许以送款,而徙之内郡,收其土地,募民耕种,异时足以拓外夷为屏蔽也。

仍诏旁近诸蛮,谕以朝廷讨叛之意,毋得相为声援;如获首级,即优赏以金帛。计若出此,则不越一年,逆寇必就殄灭。况广西溪峒、荆湖、川峡蛮落甚多,大抵好为骚动。因此一役,必皆震詟,可保数十年无俶扰之虞矣。

朝廷施用其策,遣冯伸己守桂州经制之,蛮遂平。

又陈便宜八事:

一曰重爵赏。先王爵以褒德,禄以赏功,名以定流品,位以民才实。未有无德而据高爵,无功而食厚禄,非其人而受美名,非其才而在显位者。不妄与人官,非惜宠也,盖官非其人,则不肖者逞。不妄赏人,非爱财也,盖实非其人,则徼幸者众。非特如此而已,则又败国伤政,纳侮诒患。上干天气,下戾人心,灾异既兴,妖孽乃见。故汉世五侯同日封,天气赤黄,及丁、傅封而其变亦然。杨宣以为爵土过制,伤乱土气之祥也。

二曰慎选择。今内外之臣,序年迁改,以为官滥,而复有论述微效,援此希进者。朝臣则有升监司,使臣则有授横行。不问人材物望,可与不可,并甄禄之。不三数年,坐致清显。如此不止,则异日必以将相为赏矣。

三曰明荐举。今有位多援亲旧,或迫于权贵,甚非荐贤助国,为官择人之道。若要官阙人,宜如祖宗故事,取班簿亲择五品以上清望官,各令举一二人,述其才能德业,陛下与执政大臣,参验而擢之。试而有效,则先赏举者,否则黜责之。如此,则人人得以自劝。又选人条约太严。旧制,三人保者,得选京官,今则五人。旧转运使、提点刑狱率当三人,今止当一人。旧大两省官岁举五人,今才举三人;升朝官举三人,今则举一人。旧不以在任及所统属皆得奏举,今则须在任及统属方许论荐。驱驰下僚,未免有贤愚同滞之欢也。

四曰异服章。朝班中执技之人与丞郎清望同佩金鱼,内侍班行与学士同服金带,岂朝廷待贤才、加礼遇之意?宜加裁定,使采章有别,则人品定而朝仪正矣。

五曰适才宜。古者自黄、散而下,及隋之六品,唐之五品,皆吏部得专去留。今审官院、流内铨,则古之吏部;三班院,古之兵部。不问官职之闲剧,才能之长短,惟以资历深浅为先后,有司但主簿籍而已。欲贤不肖有别,不可得也。太宗皇帝始用赵普议,置考课院以分中书之权,今审官是也,其职任岂轻也哉?宜择主判官,付之以事权,责成其选事。若以为格例之设久,不可遽更。或有异才高行,许别论奏,如寇准判铨,荐选人钱若水等三人,并迁朝官为直馆。其非才亦许奏殿,如唐卢从愿为吏部,非才实者并令罢选,十不取一是也。

六曰择将帅。汉制边防有警,左右之臣,皆将帅也。唐室文臣,自员外、郎中以上,为刺史、团练、防御、观察、节度等使,皆是养将帅之道,岂尝限以文武?比年设武举,所得人不过授以三班官,使人监临,欲图其建功立事,何可得也?臣僚举换右职者,必人才弓马兼书算策略,亦责之太备。宜使有材武者居统领之任,有谋画者任边防之寄,士若素养之,不虑不为用也。

七曰辨忠邪。夫忠贤之嫉奸邪,谓之去恶,恶不去则害政而伤国。奸邪陷忠良,谓之蔽明,明不蔽,则无以稔其慝而肆其毒矣。忠邪之端,惟人主深辨之。自古称帝之圣者,莫如唐尧,然而四凶在朝,圮毁善类。好贤之甚者,莫如汉文,然而绛、灌在列,不容贤臣。愿监此而不使誉毁之说得行,爱憎之徒逞志,则忠贤进而邪慝消矣。

八曰修预备。国家承平,天下无事将八十载,民食宜足而不足,国用宜丰而未丰,甚可怪也。往者明道初,虫螟水旱,几遍天下。始之以饥馑,继之以疾疫,民之转流死亡,不可胜数。幸而比年稍稔,流亡稍复,而在位未尝留意于备预之道,莫若安民而厚利,富国而足食。欲民之安,则不之择守宰、明教化;欲民之利,则为之去兼并、禁游末。恤其疾苦,宽其徭役,则民安而利矣。欲国之富,则必崇节俭,敦质素,蠲浮费。欲食之足,则省官吏之冗,去兵释之蠹,绝奢靡之弊,塞凋伪之原,则国食足矣。民足于下,国富于上,虽有灾沴,不足忧也。

书奏,帝嘉纳之。进史馆修撰,擢知制诰,入翰林为学士。再迁尚书礼部郎中。

王素、欧阳修为谏官,数言事,绅忌之。会京师闵雨,绅请对,言:“《洪范》五事,‘言之不从,是谓不乂,厥咎僭,厥罚常昜。’盖言国之号令,不专于上,威福之柄,或移臣下,虚哗愤乱,故其咎僭。”又曰:“庶位逾节兹谓僭。刑赏妄加,群阴不附,则阳气胜,故其罚常昜。今朝廷号令,有不一者,庶位有逾节而陵上者,刑赏有妄加于下者,下人有谋而僭上者。此而不思,虽祷于上下神祇,殆非天意。”绅意以指谏官。谏官亦言绅举御史马端非其人,改龙图阁学士、知扬州,复为翰林学士、史馆修撰、权判尚书省。

绅锐于进取,善中伤人。阴中王德用,其疏至有“宅枕乾冈,貌类艺祖”之语,帝恶之,匿其疏不下。遂出绅,以吏部郎中改侍读学士、集贤殿修撰、知河阳,徙河中。未行感疾,为医者药所误,犹力疾笞之,已而卒。

绅博学多知,喜言事。尝请罢连日视朝,复唐制朔望唤仗入阁,间开便殿,延对辅臣;宽制举科格,以收才杰;选命谏员,勿侵御史职事。赵元昊反,请诏边帅为入讨之计,且曰:“以十年防守之费,为一岁攻取之资;不尔,则防守之备,不止于十年矣。”又曰:“今边兵止备陕西,恐贼出不意窥河东,即麟、府不可不虑,宜稍移兵备之。鄜、延与原州、镇戎军,皆当贼冲,而兵屯从寡不均。或寇原州、镇戎军,则鄜、延能应援。陕西屯卒太多,永兴为关、陇根本,而戍者不及三千。宜留西戍之兵,壮关中形势,缓急便于调发。郡县备盗不谨,请增尉员,益弓手藉。”其论利害甚多。

绅与梁适同在两禁,人以为险诐,故语曰:“草头木脚,陷人倒卓。”子颂,别有传。

王洙,字原叔,应天宋城人。少聪悟博学,记问过人。初举进士,与郭稹同保。人有告稹冒祖母禫,主司欲脱洙连坐之法,召谓曰:“不保,可易也。”洙曰:“保之,不愿易。”遂与稹俱罢。再举,中甲科,补舒城县尉。坐覆县民钟元杀妻不实免官

后调富川县主簿。晏殊留守南京,厚遇之,荐为府学教授。召为国子监说书,改直讲。校《史记》、《汉书》,擢史馆检讨、同知太常礼院,为天章阁侍讲。专读宝训、要言于迩英阁。累迁太常博士、同管勾国子监,预修《崇文总目》成,迁尚书工部员外郎。修《国朝会要》,加直龙图阁、权同判太常寺。坐赴进奏院赛神与女妓杂坐,为御史劾奏,黜知濠州,徙襄州。

会贝卒叛,州郡皆恟々,襄佐史请罢教阅士,不听。又请毋给真兵,洙曰:“此正使人不安也。”命给库兵,教阅如常日,人无敢哗者。

徙徐州。时京东饥,朝廷议塞商胡,赋楗薪,输半而罢塞。洙命更其余为谷粟,诱愿输者以餔流民,因募其壮者为兵,得千余人,盗贼衰息。有司上其最,为京东第一,徙亳州。复为天章阁侍讲、史馆检讨。

帝将祀明堂,宋祁言:“明堂制度久不讲,洙有《礼》学,愿得同具其仪。”诏还洙太常,再迁兵部员外郎,命撰《大飨明堂记》。除史馆修撰,迁知制诰。诏诸儒定雅乐,久未决。洙与胡瑗更造钟磬,而无形制容受之别。皇祐五年,有事于南郊,劝上用新药,既而议者多非之,卒不复用。

夏竦卒,赐谥文献。洙当草制,封还其目曰:“臣下不当与僖祖同谥。”因言:“前有司谥王溥为文献,章得象为文宪,字虽异而音同,皆当改。”于是太常更谥竦文庄,而溥、得象皆易谥。

尝使契丹,至靴淀。契丹令刘六符来伴宴,且言耶律防善画,向持礼南朝,写圣容以归,欲持至馆中。洙曰:“此非瞻拜之地也。”六符言恐未得其真,欲遣防再往传绘,洙力拒之。

尝言天下田税不均,请用郭谘、孙琳千步开方法,颁州县以均其税。贵妃张氏薨,治丧皇仪殿,追册温成皇后。洙钩摭非礼,阴与内侍石全彬附会时事。陈执中、刘沆在中书,喜其助己,擢洙为翰林学士。既而温成即园立庙,且欲用乐,诏礼院议。礼官论未一,洙令礼直官填印纸,上议请用乐,朝廷从其说。礼官吴充、鞠直卿移文开封府,治礼直官擅发印纸罪。知府蔡襄释不问,而谏官范镇疏礼院议园陵前后不一,请诘所以。御史继论之不已,宰相意充等风言者,皆罢斥。

既而洙以兄子尧臣参知政事,改侍读学士兼侍讲学士。罢一学士,换二学士且兼讲读,前此未尝有也。是岁,京东、河北秋大稔。洙言:“近年边籴,增虚价数倍,虽复稍延日月之期,而终偿以实钱及山泽之物,以致三司财用之蹙。请借内藏库禁钱,乘时和籴京东、河北之粟,以供边食,可以坐纾便籴之急。”又言:“近时选谏官、御史,凡执政之臣尝所荐者,皆不与选。且士之饬身励行,稍为大臣所知,反置而不用,甚可惜也。”及得疾逾月,帝遣使问:“疾少间否,能起侍经席乎?”时不能起矣。

洙泛览传记,至图纬、方技、阴阳、五行、算数、音律、诂训、篆隶之学,无所不通。及卒赐谥曰文,御史吴中复言官不应得谥,乃止。预修《集韵》、《祖宗故事》、《三朝经武圣略》、《乡兵制度》,著《易传》十卷、杂文千有余篇。子钦臣。

钦臣字仲至,清亮有志操,以文贽欧阳修,修器重之。用荫入官,文彦博荐试学士院,赐进士及第。历陕西转运副使。元祐初,为工部员外郎。奉使高丽,还,进太仆少卿,迁秘书少监。开封尹钱勰入对,哲宗言:“此阅书诏,殊不满人意,谁可为学士者?”勰以钦臣对。哲宗曰:“章惇不喜。”乃以勰为学士,钦臣领开封。改集贤殿修撰、知和州。徙饶州,斥提举太平观。徽宗立,复待制、知成德军。卒,年六十七。

钦臣平生为文至多,所交尽名士,惟嗜古,藏书数万卷,手自雠正,世称善本。

胥偃,字安道,潭州长沙人。少力学,河东柳开见其所为文曰:“异日必得名天下。”举进士甲科,授大理评事、通判湖、舒二州,直集贤院、同判吏部南曹、知太常礼院,再迁太常丞、知开封县。

与御史高升试府进士,既封弥卷首,辄发视,择有名者居上。降秘书省著作佐郎、监光化军酒。起通判邓州,复太常丞。林特知许州,辟通判州事,徙知汉阳军。还判三司度支勾院、修起居注。累迁商书刑部员外郎,遂知制诰,迁工部郎中,入翰林为学士,权知开封府。

忻州地震,偃以为:“地震,阴之盛。今朝廷政令,不专上出,而后宫外戚,恩泽日蕃,此阳不胜阴之效也。宜选将练师,以防边塞。”赵元昊朝贡不至,偃曰:“遽讨之,太暴。宜遣使问其不臣状,待其辞屈而后加兵。则其不直者在彼,而王师之出有名矣。”又奏:“戍兵代还,宜如祖宗制,阅其艺后殿次进之。”

会有卫卒赂库吏求拣冬衣,坐系者三十余人。时八月,霜雪暴至。偃推《洪范》“急,恒寒若”之咎,请从未减,奏可。西塞用兵,士卒妻子留京师者犯法当死,帝不忍用刑,或欲以毒置饮食中,令得善死。偃极言其不可,帝亦悔而止。宦人程智诚与三班使臣冯文显八人抵罪,帝使赦智诚三人,而文显五人坐如法。偃曰:“恤近遗远,非政也,况同罪异罚乎?”诏并释之。未几,卒。

偃未仕时,家有良田数十顷,既贵,悉以予族人。初,天下职田,无日月之限,而赴官者多以前后为断。偃请水陆田各限以月,因著为令。尝与谢绛受诏试中书吏,而大臣有以简属偃者,偃不敢发视,亟焚之。欧阳修始见偃,偃爱其文,召置门下,妻以女。偃纠察刑狱,范仲淹尹京,偃数纠其立异不循法者。修方善仲淹,因与偃有隙。

子元衡,有学行,能自立,为尚书都官员外郎,并其子茂谌咸早卒。偃妻,直史馆刁约之妹。与元衡妇韩、茂谌妇谢皆寡居丹阳,闺门有法,江、淮人至今称之。

柳植,字子春,真州人。少贫,自奋为学,从祖开颇器之。举进士甲科,为大理评事、通判滁州。迁著作郎、直集贤院、知秀州。除三司度支判官,出知宣州。擢修起居注、知制诰。求知苏州,徙杭州,累迁尚书工部员外、郎中。召还,为翰林学士,迁谏议大夫、御史中丞。既而以疾辞,改侍读学士、知邓州。迁给事中、移颍州。

先是,张海、郭邈山叛京西,攻掠县镇,而光化卒邵兴亦率其徒作乱,逐官吏,取库兵而去。时植领京西安抚使,坐贼发部中不能察,降右谏议大夫、知黄州。久之,复其官。坐荐张得一落职,未几,复其职如故。历知寿、亳、蔡、扬四州,分司西京,遂致仕。累迁吏部侍郎,卒。

植平居畏慎,寡言笑,所至官舍,蔬果不辄采,家无长物,时称其廉。

聂冠卿,字长孺,歙州新安人。五世祖师道,杨行密版奏,号问政先生,鸿胪卿。冠卿举进士,授连州军事推官。杨亿爱其文章,于是大臣交荐,召试学士院,校勘馆阁书籍。迁大理寺丞,为集贤校理、通判蕲州。坐尝校《十代兴亡论》谬误落职。

再迁太常博士,复集贤校理。言:“天下旬奏狱,虽笞、杖并覆,而徒、流不系狱者乃不以闻,非所以矜慎刑罚之意。请自今罢覆笞、杖罪,自徒以上虽不系狱,亦奏覆。”从之。判登闻鼓院,历开封府判官、三司盐铁度支判官,同修起居注。累迁尚书工部郎中。

初,翰林侍讲学士冯元修大乐,命冠卿检新阅事迹。又预选《景祐广乐记》,特迁刑部郎中、直集贤院。以兵部郎中、知制诰判太常礼院,纠察刑狱。奉使契丹,其主谓曰:“君家先世奉道,子孙固有昌者。”尝观所著《蕲春集》,词极清丽,因自击球纵饮,命冠卿赋诗,礼遇甚厚。还,同知通进银台司、审刑院,入翰林为学士。母亡,起复,判昭文馆。未几,兼侍读学士。

冠卿每进读《左氏春秋》,必引尊王黜霸之义以讽。一日,坠笏上前,帝悯冠卿丧毁羸瘠,既退,赐禁中汤剂。未几,告归葬亲,至扬州卒。诏以其弟太常博士世卿通判宣州。初,世卿监延丰仓,掘地得古砖,有隶书字,半漫灭。其可辨者云:“公先世饵霞栖云,高尚不仕,累石于江滨。”又云:“昭王大丞相聂。”又云:“水龙夜号,夕鸡骇飞。其年九月十二日卒,年五十有五。”冠卿始见而恶之,至是,校所卒岁月及其享年,无少异者。

冠卿嗜学好古,手未尝释卷,尤工诗,有《蕲春集》十卷。

论曰:学士大夫异于众人者,以操行修尔。《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君子不可不慎也。禹锡迂陋,不知止足之戒,取讥当世。绅急进喜倾。洙阿谀附会,晚节污变,卒忘平生之学。偃之恬正,植之廉介,冠卿之雅尚,其列侍从,庶亡愧焉。

冯元,字道宗。高祖禧,唐末官广州,以术数仕刘氏。传三世至父邴,广南平,入朝为保章正。元幼从崔颐正、孙奭为《五经》大义,与乐安孙质、吴陆参、谯夏侯圭善,群居讲学,或达旦不寝,号“四友”。进士中第,授江阴尉。

时诏流内铨取明经者补学官,元自荐通《五经》。谢泌笑曰:“古治一经,或至皓首,子尚少,能尽通邪?”对曰:“达者一以贯之。”更问疑义,辨析无滞。补国子监讲书,迁大理评事,擢崇文院检讨兼国子监直讲。王旦闻其名,尝令说《论语》、《老子》,群子弟侍听,因荐之。

真宗试进士殿中,召元讲《易》。元进说曰:“地天为《泰》者,以天地之气交也。君道至尊,臣道至卑,惟上下相与,则可以辅相天地,财成万化。”帝悦。未几,迁太子中允、直龙图阁,诏预内朝,直龙图阁预内朝自此始。

天禧初,数与查道、李虚己、李行简入讲《易》于宣和门北阁。迁太常丞兼判礼部、吏部南曹。皇子为寿春郡王,王旦又荐元宜讲经资善堂。帝以元少,更用崔遵度。会遵度卒,擢左正言兼太子右谕德。

仁宗即位,迁户部员外郎,为直学士兼侍讲。与孙奭以经术并进讲论,自是仁宗益响学。历会灵观副使、知通进银台司、判登闻检院、同判国子监。故事,国子监多宿儒典领,后颇用公卿子弟,任均管库。及奭、元并命,士议悦服。同知贡举,进龙图阁学士,预修《三朝正史》。为翰林学士、判都省三班院、史馆修撰、判流内铨兼群牧使,四迁给事中。

明道元年,当监护宸妃葬事。及帝亲政,追册宸妃为庄懿皇后,改葬永定陵。既发圹而流泉沮洳,言者以监护不职,罢翰林学士、知河阳。王曾为言元东朝旧臣,不宜以细故弃外。即召为翰林侍讲学士,迁礼部侍郎、知审官院,复判礼院、国子监。上《金华五箴》,赐书褒答。修《景祐广乐记》,书成,迁户部侍郎。足疾气駮,属李淑、宋祁为铭志。卒,赠本部尚书,谥章靖。

元性简厚,不治声名,非庆吊未尝过谒二府。执亲丧,自括发至祥练,皆案礼变服,不为世俗斋荐,遇祭日,与门生对坐,诵说《孝经》而已。多识古今台阁品式之事,尤精《易》。

初,七岁,方读《易》,每夜梦异人,以绀莲华与元吞之,且曰:“善读此,后必贵显。”元且老,率三日一诵《易》。无子,以兄之子譓为后。

赵师民,字周翰,青州临淄人。九岁能属文,举进士第,孙奭辟兖州说书,领诸城主簿。师民学问精博,奭自以为不及。夏竦尤所奇重,称为“盛德君子”,论其文行,愿回两子恩,授以京秩。除齐州推官、青州教授,更天平军节度推官。

年五十来京师,近臣张观、宋郊、王尧臣、庞籍、韩琦、明镐列荐,为国子监直讲,兼润、冀二王宫教授。改著作佐郎、宗正寺主簿,加崇文院检讨、崇政殿说书,迁宗正丞。

会赵元昊反,罢进讲。师民上书陈十五事:一曰咨辅相,二曰命将帅,三曰柬侍从,四曰择守宰,五曰治军旅,六曰修边防,七曰求谏诤,八曰延讲诵,九曰革贡举,十曰久官政,十一曰谨财用,十二曰不遗年,十三曰容诽谤,十四曰除忌讳,十五曰慎出令。因献《劝讲箴》。明年春,帝遂御迎阳门,召近臣观图画,复命讲读经史。师民见朝廷厌兵,屈意以招元昊,内不能平。乃上言请任方面,以图报效。迁天章章阁侍讲、同知贡举,进待制、同判宗正寺。

尝讲《诗》“如彼泉流”,曰:“水之初出,喻王政之发。顺行则通,通故清洁;逆乱则壅,壅故浊败。贤人用,则王政通而世清平;邪人进,则王泽壅而世浊败。幽王失道,用邪绌正,正不胜邪,虽有善人,不能为治,亦将相牵而沦于污浊也。”帝曰:“水何以喻政?”对曰:“水者,顺行而润下,利万物,故以喻政,此于比兴,义最大。”

后讲《论语》,问“修文德”,曰:“文者,经天纬地之总称。君人之道,抚之以仁,制之以义,接之以礼,讲之以信,皆是。”帝曰:“然其所先者,无若信也。”曰:“信者,天下之大本,仁义礼乐,皆必由之,此实至道之要。”复问“钻燧改火”,曰:“古之圣王,举动必顺天时,所以四时变,火随木色。近世渐务苟简,以为非治具而遂废之,至其万事皆不如古。”又问:“子夏、子张所言交道孰胜?”曰:“圣哲之道,含覆广大,与天地参。善者有以进德,恶者俾之改行。子张之言为优。”

他日读《汉记》,问长安城,众莫能知,共推师民。因陈自古都雍年世,旧址所在,若画诸掌。帝悦曰:“何其所记如此!”在经筵十余年,甚见器异。尝盛夏属疾家居,帝飞白书团扇为“和平”字,赐以寄意。

累请补郡,除龙图阁直学士、知耀州。帝自写诗宠行,目以“儒林旧德”。将行,上疏曰:

近睹太阳食于正朔,此虽阴阳之事,亦虑是天意欲以感动圣心。臣非瞽史,不知天道,但率愚意言之。其月在亥,亥为水,水为正阴。其日在丙,丙为正阳。月掩日,阴侵阳,下蔽上之象也。《诗》曰:“十月之交,朔日辛卯。”又曰:“彼月而微,此日而微。”谓以阴奸阳,失其叙也。又曰:“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谓下陵上,侵其权也。又曰:“皇父卿士,番惟司徒。家伯维宰,中允膳夫。聚子内史,蹶维趣马,楀维师氏。”谓大小之臣,有不得其人者也。宗周之间,时王失德。今而引喻,盖事有所譬,固当不讳。

凡天之示象,由人君有失,不然,则下蔽其上。古人君之失,不过暴虐怠慢,奢侈纵放,不师古始。舍是,何失道之有?今圣心慈仁恭勤,俭约自检,动循典礼,如此自非下蒙上、邪挠正,使主恩不下究,而谁之咎欤?望陛下朝夕咨于丞弼心膂之臣,洎左右近侍耳目之官。其忠而纯者,与之慎柬内外百执事及州县牧宰,使主恩究于下,不为群邪所蔽塞,则亿兆之幸也。

三迁刑部郎中,复领宗正,卒。

师民淳静刚敏,举止凝重。幼丧父,哀感,不畜婢妾,年四十四始婚。志尚清远,专以读书为事。性极慈恕,勤于吏治,政有惠爱。尝奏蠲陕西旱租。又欲论榷酤诸敝,会仁宗不豫而止。常患近世官失其守,作《正官名》,议多不载。有集三十卷。子彦若,试中书舍人。

张锡,字贶之,其先京兆人。曾祖山甫,尝从唐僖宗入蜀,蜀平,徙家汉阳。锡进士甲科,为试秘书省校书郎、知南昌县。迁著作郎、知新州。初建学于州,自是人始知学。再迁太常博士、监染院。诏选能吏治畿县,乃以锡知东明。始至,令其下曰:“吾所治者三:恃力、恃富、恃赎者,吾所先也。”岁中以治迹闻。枢密直学士李及荐为监察御史。丁谓贬崖州,议还内地。锡疏谓:“奸邪弄国,本与天下共弃之;今复还,是违天下意。”由是止徙雷州。

王清昭应宫灾,连系甚众。锡言:“天灾反以罪人,恐重天怒,愿修德以应之。”会论者众,狱遂解。迁殿中侍御史,权三司盐铁判官,出为荆湖北路转运使,改尚书兵部员外郎,还判度支勾院,为京东转运使。淄、青、齐、濮、郓诸州人冒耕河壖地,数起争讼。锡命籍其地,收租绢岁二十余万,讼者亦息。判盐铁勾院,为河北转运使,改江、淮制置发运使,召兼侍御史知杂事、判大理寺、权知谏院,安抚利、夔路。历度支、盐铁副使。丧母,起复,擢天章阁待制、知河中府,累迁右司郎中,以龙图阁直学士知滑州,迁右谏议大夫、知审官院。进翰林侍读学士、判太常寺、国子监。卒,赠尚书工部侍郎。

锡淳重清约,虽贵,奉养如少贱时。读书老而弥笃。初,举广文馆进士,考官任随以为第一,及随死,无子,锡屡赒其家。

张揆字贯之,其先范阳人,后徙齐州。擢进士第,历北海县尉,改大理寺丞。以疾解官,十年不出户。读《易》,因通扬雄《太玄经》。陈执中安抚京东,荐揆经明行淳,召为国子监直讲,徙诸王府侍讲。以尚书度支员外郎直史馆、荆王府记室参军。府罢,权三司户部判官。上所著《太玄集解》数万言。诏对迩英阁,令揲耆,得断首,且言:“断首准《易》之《》,盖以阳刚决阴柔,君子进、小人退之象。”仁宗悦。擢天章阁待制兼侍读,累迁右谏议大夫,进龙图阁直学士、给事中、判太常寺。一日,进读汉《马后传》。至服大练、抑止外家,因言:“今妃族太盛,不可不裁损,使保其家。”帝嘉纳之。诏改王溥谥,有议欲为文忠者,揆曰:“溥,周之宰相,国亡不能死,安得为忠?”乃谥为文康。加翰林侍读学士、知审刑院,出知齐州。卒,赠尚书礼部侍郎。

揆性刚狷少容,阔于世务,然好读书,老而不倦。与弟掞相友爱,掞,为龙图阁直学士。

杨安国字君倚,密州安丘人。父光辅,居马耆山,学者多从受经,州守王博文荐为太学助教。孙奭知兖州,又荐为太常寺奉礼郎,州学讲书。既而奭与冯元荐安国为国子监直讲,并召光辅至。仁宗命说《尚书》,光辅曰:“尧、舜之事,远而未易行,愿讲《无逸》一篇。”时年七十余矣,而论说明畅。帝悦,欲留为学官,固辞,以国子监丞老于家。

安国《五经》及第,为枝江县尉,后迁大理寺丞。光辅教授兖州,请监兖州酒税,徙监益州粮料院,入为国子监直讲,景祐初,置崇政殿说书,安国以国子博士预选。久之,进天章阁侍讲、直龙图阁,遂为天章阁待制、龙图阁直学士,皆兼侍讲。进翰林侍讲学士,历判尚书刑部、太常寺,纠察在京刑狱,累迁给事中。年七十余,卒,赠尚书礼部侍郎。

安国讲说,一以注疏为主,无他发明,引喻鄙俚,世或传以为笑。尤喜纬书及注疏所引纬书,则尊之与经等。在经筵二十七年,仁宗称其行义淳质,以比先朝崔遵度。

尝讲《易》至《鼎卦》,帝问:“九四象如何?”安国对:“九四上承至尊,上应初爻,行重非据,故折足覆餗。亦犹任得其人,则虽重可胜,非其人,必有颠覆之患。”帝称善。又尝讲《周官》至“大荒大札,则薄征缓刑”,因进言曰:“古所谓缓刑,乃贳过误之民尔。今众持兵仗取民廪食,一切宽之,恐无以禁奸。”帝曰:“不然,天下皆吾赤子,迫于饿莩。至起为盗。州县既不能振恤,乃捕而杀之。不亦甚乎。”尝请书《无逸篇》于迩英阁之后屏,帝曰:“朕不欲背圣人之言,”,命蔡襄书《无逸》、王洙书《孝经》四章列置左右。

论曰:冯元质直博雅,有古君子之风,欧阳修称师民醇儒硕学,在仁宗时,并繇宿望,先后执经劝讲,庶有所补益矣。张锡清慎敛晦,晚始见知。揆及安国父子俱侍经幄,考求其说,亡过人者。夫博习修洁之士,潜德隐行,不闻于世者多矣。由是言之,士遇不遇,岂非命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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