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院子是二进式的院子,西苑坐落着莲溪院的主房,正北面耸立着三间灰瓦房,中间的是一座大殿,一尊两人多高的菩萨像坐落其中,龙女像和善财童子像则分立于菩萨左右。菩萨像面前三炷香正袅袅飘烟,菩萨像下面铺着三个蒲团,最中间的一个蒲团上,此时此刻正盘膝坐着一个白发比丘尼,闭目凝神,口中诵经,此人必定是了尘师太了。
听阿秀说,佛殿左右的两间屋子一个是书房,一个是卧室,了尘师太和阿秀应该就住在那里。
书房下首有一溜厢房,一共是三小间,全是平房。东面有一个扇形小门,将东西二院连了起来,透过小门望去,能看见里面种的蔬菜。
整个东西二院看起来虽然冷清,但是却十分幽静,让人一进入其中,就会悠然生出一种出尘之感。
我们一行缓缓走到大殿正门前,了尘师太的面容也十分清晰起来。
单从面容上来看,了尘师太或许只有四五十岁的样子,脸上并无许多皱纹,皮肤也不松垮,老年斑更是没有,其坐姿端正,虽然有些凄苦之气,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佝偻疲态。但是她的头发、眉毛却都白了,尤其是头发,几乎是雪白,此足见岁月流逝之痕迹。
既然了尘师太是孙嘉奇父亲的表姐,那她的年龄肯定比孙嘉奇父亲的年龄要大,孙嘉奇的父亲年龄已将近六十,那这了尘师太至少也有六十岁了。
但这师太带发修行,却是尘缘未了之征兆啊。
老爸上前行礼道:“晚辈颍水陈氏族长陈弘道,拜见师太!”
了尘师太豁然睁开眼睛,两个眸子顿时迸发出两道精光,她盯着老爸看了许久,神情开始激动起来,我看见她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嘴唇张了几下,居然没说出什么话来。
“师父,你怎么了?”孙嘉奇惊诧道。
了尘师太没有回答孙嘉奇的话,而是颤巍巍地站起来,问老爸道:“你刚才说什么?你是颍水陈家的族长?”
老爸点了点头,反问道:“师太与陈家有旧吗?”
“那你和麻衣陈家有什么关系?”了尘师太更加激动地问道。
孙嘉奇接口道:“他们就是麻衣陈家的人!陈大哥就是麻衣陈家的族长!”
了尘师太神情一滞,眼圈居然有些湿润,她点点头道:“我早该想到的,你和他长得这么像……”说着,了尘师太又看了我一眼,颔首道:“这个就是元方小友了吧,你骄傲的神情和他也真像……”
“婆婆,你在说谁呀?”阿秀上前扶着师太低声问道。
了尘师太凄然一笑,似乎是回想起了无数的陈年旧事,我们都不敢做声,怕惊扰了她对往事的回忆。
只见了尘师太怅然了许久,然后慨然一叹,道:“我三十多年不出深山,隐居于此,本以为终此一生,再也不会与他有半分瓜葛,可世事难料,谁能想到我今日居然又与他有了牵连。”
了尘师太的这一番话,我们都茫然不解,可是谁也没有问。
了尘师太自顾自地笑了笑,脸上居然也现出了一抹嫣然之色,这师太虽然年纪大了,满脸风霜之色,但是却依然掩盖不住其动人的风韵,观其现在的模样,足以想见其年轻时是何等的明耀动人。
一个容颜出众的女人,在风华正茂时退隐山谷,其中有着太多难以理解的事情,我因此也更加坚信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她肯定是为情所困。
只听了尘师太问老爸道:“你叫陈弘道,是陈家弘字辈的人,又是族长,那陈汉生是你父亲吧?”
老爸答道:“正是家父!”
第115章江湖情缘
了尘师太的脸色更加好了很多,她点头道:“我果然没有猜错,你师父今年也有七十三岁了,他是该退隐了,让小一辈出来掌舵了。而且我看你的本事要比你父亲当年好很多啊。”
我心中一惊,从了尘师太的话里,我已经听出,她刚才口口声声所说的那个“他”就是我的祖父陈汉生!
那么她为情所困的情定然也和爷爷脱不了关系!
爷爷啊,你果然也是个不老实的人,居然背着奶奶,在南阳弄了这么一出。
老爸却丝毫没往这方面想,他老老实实地说道:“家父已经于年前辞世,终年七十二岁。”
“你说什么!”了尘师太惊叫一声,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居然几乎歪倒。一旁的阿秀赶紧上前搀扶起师太,满脸骇然与惊疑之色,关切地问道:“婆婆,你怎么了?”
孙嘉奇也疑惑道:“师父,你和陈老先生有旧吗?”
我冷眼旁观,此时已经完全确定了尘师太和爷爷之间一定有往事。
了尘师太略定了定神,再次问老爸道:“你父亲真的去世了?”
老爸沉声道:“这种事情,晚辈自然不敢胡说,家父是年前去世的。”
了尘师太闻言,双目微闭,两行泪水无声地淌下,从脸颊滑落,滴滴答答地滑落到了地上。
阿秀、老爸和孙嘉奇都愣住了,他们张口欲问,我向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了尘师太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泪眼婆娑,她喃喃道:“陈汉生比我大两岁,我这么凄苦地活着,尚且不死,他那么大的本领,怎么会早逝?”
她自言自语,并没有问任何人,我们也都没有回答。
略过了一会儿,她又缓缓摇头,自言自语道:“已经说过不再念叨他了,今日却又犯戒了,这许多年的清修还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开口道:“我爷爷临走之前,有一段时间是我独自在他床前,他那时一直在念叨一个人,说辜负了几十年前一个故人之心,到如今要撒手人世了,心中却兀自安定不下来。”
“真的?”了尘师太惊喜交加地盯着我问道。
老爸在一旁诧异地动了动嘴,然后没敢说话。
我编故事向来是毫无破绽的,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眼睛不眨,神采不凡。
当下我目光坚定地对着了尘师太点了点头,道:“我爷爷去世前曾一直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好像是,是……”
我挠头抓耳,假装一时想不起来的样子。
了尘师太忍不住提醒道:“是不是木菲清?”
我恍然大悟道:“对啊,就是木菲清!师太您也认识木菲清吗?”
了尘师太脸上闪过一抹红色,低声道:“我未出家之前的名字就叫木菲清。”
“啊?”我假装吃了一惊,然后道:“师太你和我爷爷原来年轻时就认识啊!我爷爷真的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