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场众人顺着张之维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片刺目金光之中,一条高大人影大步而来。
足踏青砖,其声沉闷而厚重,如大地深处的鸣响,震动空气,透过皮膜,穿透血肉,在心室中激荡不休。
立于人前,观览众人,微微笑道:“你我作不得离骚,握不得千年之刀,亦能持一世之刃。”
“大师兄!”张之维心湖翻涌,面色起伏不定,深深望他一眼,缓缓归于平静。
覃飞见二师兄面上百念生发,惊愕至极,僵涩的转过头。
体表金光趋于柔和,已能让人眼目直视。
光芒却不发散,反而融入体内。
如一团火球,似一颗烈阳。
他就是?大师兄?
待到光芒彻底融入,后知后觉,咦,大师兄的打扮端是别致耶!
李无眠纳闷道:“我说小维,你这三年,长得忒着急了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师叔。”
张之维笑道:“大师兄不也一样?”
覃飞已经麻木了,虽然二师兄笑起来分外惊奇,总是和那夜那人,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残景背道而驰。
风轻云走近:“你是个叫什么覃飞的是吧,刚遭老贺教训了。”
覃飞不敢怠慢,这风师兄平日里和贺师兄不相上下,连唤道:“风师兄。”
风轻云点点头:“瞧瞧,多近啊。”
覃飞微怔,那突如其来的青年,如有魔力,将他心中那位天人带到了人间,再非遥不可及。
“是,是啊。”微微低头,恍然明白。
二师兄也是个人,一如他初见而折服,二师兄的心里,也有一位敬爱之人。
只是他们可以并肩,他却隔得太远。
贺师兄道:“跟上就好。”
覃飞点点头,望着贺师兄敦厚的脸,心里不仅没怪他下重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贺师兄为人敦厚老实,当初他不自量力挑衅,反而多有勉励,方才不快出手,许是他的狂傲污了心中要害。
余光扫过,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师兄,为什么能让贺师兄敬服呢?
一众师弟默契的沉默,李无眠饶有兴致的打量张之维几眼,竟高他小半个头,面容青涩尽去,甚至长出胡须。
李无眠古怪道:“这不应该啊,话说我还比你大一个月,怎么胡子都长上了,让大师兄我摸摸。”
说着伸出手,张之维走近半步,李无眠微讶,望见一双宁静也激动的眸子。
莞尔一笑,轻抚脑袋瓜:“长大了,不是小孩了。”
张之维不答,李无眠望向众人:“不错,很有精神嘛。看来大家伙都没有白修行!”
贺师弟越众而出,憨厚一笑:“当然,大师兄你是不知道,我已经练到第三种手段,去年下山,碰上一伙专害过路人的贼子,手段一出,五六个恶徒,连人带马直接轰成肉泥,心念大为通达!”
“这么猛?试试?”
左右无不叫好,贺师兄十分爽快,拉开架势,众人轰然四散。
覃飞惊疑不定,有这么夸张?五六个还带马?
贺师弟拉开架势:“哈哈嘿嘿!”
李无眠瞪大眼:“你哈哈嘿嘿干啥呢?跟个傻帽似的。”
贺师弟愣住,众人也发愣,罗师弟弱弱道:“当初大师兄传这手段的时候,不是也这样么?”
李无眠一拍脑门:“有这回事?怎么不记得了?”
“难道不用‘哈哈嘿嘿’也行?”这些可叫众人傻眼,李无眠是手把手教的,众人当然是手把手学的。
贺师兄苦着脸:“大师兄误人子弟。”
可气他当时,还被那些个贼人笑话了一番,虽然金龙一出俱皆无声。
……
春风吹尽严寒,和风卷走呼啸。
干枯枝桠焕发嫩绿新芽,复经春深而花枝招展。
锹甲震动膜翅,掩却蹄声,黝黑于阔叶中变换行迹,掠过片片深绿,寻得几抹淡叶。
嫩叶多汁水,锹甲伏在边缘,正欲大快朵颐,骤然一声短促惨叫。
一股莫名其妙的红液逆流而上,令嫩绿失色。
锹甲落地,腿足朝天,液体混入周围的泥土,粘附膜翅,难以翻身。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是恶贼吧!”
贺洪山惊怒交加,他回乡探亲,这羊肠小径,走过不止一次。
无人应答,一双贼子奔袭,他强忍着不去看马蹄下的尸首,直面那染血的利刃。
惊怒之余,免不得心生惶恐。
他入天师府数年,金光有三尺,乃至学成大师兄第三手。
但祖上世代务农,其人也敦厚老实,从不与人争斗,直面害命恶贼,端是心惊肉跳。
马蹄声碎,他一咬舌尖,双手拉扯开来,口中念念有词:“哈哈嚯嘿!”
一双贼子当即勒住缰绳,贺洪山心头一喜,未曾想得,这第三手竟有不战屈人之能。
“大哥,你们瞅瞅,他在干嘛?”
“兴许是在拉面?”
谷/span“谁知道,傻冒似的,麻溜点宰了。”
贺洪山大怒,老实人也有三分火气:“有眼无珠,这叫天下,天天向上……”啥来着?
众贼放肆狂笑,近前一双,抱臂以暇,碰上个傻子挺稀罕,不好好瞧瞧可惜了。
很快,当一抹金光自掌心迸发,肆意的笑声融入带着一抹灼热的春风中。
‘轰!’
龙虎山道场,盯着那金龙肆虐留下的坑洞,覃飞张大嘴巴。
青石粉碎,洞中土壤由黑至黄,近于深黄。
坑洞中央,躺进去一二人绰绰有余,他毫不怀疑,这一掌下去,连人带马,尸骨无存。
与之相较,自家的落松剑法,白送怕是都无人愿修:“这是什么手段!”
“问得好!”
李无眠环顾左右,看到一张张惊羡的生面孔,叉腰笑道。
“我龙虎门人,但凡金光得寸,皆可试习之,至于手段何名,贺师弟,你尽可大声告诉诸位师弟。”
生面孔们望望大坑,再望望他。
无论是否将金光咒练到得寸之境,即便已然得授第一手,见这第三手如此威能,无不是心驰神往。
却见贺洪山面色发白,罗师弟风师弟等弟子目光闪烁。
“贺师弟,你别说你忘了,那可是大师兄我绞尽脑汁,耗尽才华方想出来的!”
不少生面孔大感好奇,手段如此厉害,名字想必也是威风凛凛,呼吸都不禁慢了几拍。
贺师弟心中叫苦:“那个,大师兄,这手段虽以金光咒为基础,但另辟蹊径,师弟不过第一层,曾有过猜想,有足足十八层是不是?”
李无眠吃了一惊:“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这都知道。”
众人闻言惊喜至极,缓慢的呼吸又趋于急促,浮想联翩,贺师兄才第一层,若修到十八层,还得了?
贺师弟轻舒口气,却听:“行了,快说名字。”
贺洪山霎时面白如纸,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这个叫降……天下无敌之金光闪闪一条龙逼格高又高!”
不着痕迹的抹去冷汗,感激的眼神投向李无眠旁边。
“扑通”
“扑通”
李无眠眉飞色舞:“诸位师弟,知汝等惊叹于师兄才华,五体投地就不必了。”
怎奈盛情难却,生面接连倾倒。
他不得不道:“大家伙竟然如此热情,真叫人怪不好意思,贺师弟,还有另两门,你也说出来叫大伙开开眼。”
贺洪山刚松气,只感晴天霹雳。
张之维轻声道:“大师兄闭关三年,想必大有收获。”
“三年光阴,岂是虚度!”
老人搀扶生面,新颜旧颜四目相对,竟有三分惺惺相惜之意。
不知不觉,道场其乐融融,少了许多勇武争斗之气,师兄师弟和和美美,恍若三年之前。
待得众人站起,眼目望来,他是感慨良多:“先表演个戏法,活跃一下气氛。”
贺洪山定定神:“大师兄还会戏法?”
“剑来。”
覃飞尚未回神,下意识去拾剑,却闻长剑嗡鸣,倒飞而去,目光随之,剑柄稳入人手。
风轻云一个激灵,哆嗦道:“大师兄,这可不兴吃啊!”
李无眠含糊道:“去你的。”
眨眼只剩剑柄,诸人愕如木鸡,李无眠往口上一拍,打了个嗝。
“好了,戏法表演完毕,现在都洗干净耳朵听好,历时三载,创出一门绝世神功。”
众人浑身剧震,肝尖突突狂颤。
张之维却频频望他背后,再三确认,大师兄将那长剑吞了,不知藏在何处?
心头蓦然一跳,还是说,真给吃了?
“天下无双霸气侧漏王者盖世之究极加倍无敌大神功!”
“这是开创性!更是划时代的一整套大神功,我也尚未完善,虽无十八层之多,七八层还是有的,这第一层名为:瞪谁谁怀孕之瞪死人不偿命卡姿兰超级无敌大眼睛,风师弟已经见识过了,喂,风师弟,你别灰心丧气瘫在地上,我知道,修行的要求确实比较高,不是谁都能行,不过无需担心,待改良一番。”
李无眠咂咂嘴,皱眉道:“这第一层比整套大神功的名字都长,让大神功少了偌多威风,看来需要实时修改…”
张之维收回目光,连道:“大师兄,耽搁许久,师父在大殿等着见你。”
“明日辰时三刻,我在这等着,你们别忘了。”
李无眠酝酿了一下,一时之间也没想出能完美取代第一层的名字。
但这个难不倒他,只要一夜功夫,当能水到渠成!
“长眠子,天维子,还不速速进殿!”声如洪钟大吕,镇压凛凛冬风,自大殿始,入道场中,未弱分毫。
眼见两人往大殿走去,道场上的师兄弟面面相觑,风轻云抱怨道:“大冬天的风真够大的。”
贺洪山欲言又止,罗正一拍脑门:“可不,怪大咧!都没怎么听清楚。”
寂然一瞬,从者如云:“岂止啊,我压根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