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斯理打开门,小虎的确不在床上,他吃了安眠药,按理说只能在床上躺着。他说道:“我一直在楼下,他没可能不见的,别急我找找……”卫斯理打开了阳台的门,外面没人,他又打开卫生间门,里面很暗,他开了灯,“小州,你赶紧回来吧。”卫斯理看见小虎身上湿哒哒的,像只蜗牛一般,用背脊当壳,深深地蜷缩在淋浴间角落里。
挂了电话,他又打了杜医生的电话,请他过来一趟。这淋浴器有感应功能的,如果你忘记关了,那么一个小时后它会自动停一次,直到你再次打开。而小虎这样,显然是在这里淋了一个小时以上了,现在水停了,他像是睡着了,就靠在墙边。
卫斯理因为给他吃了安眠药,根本没想到他会醒过来,而上下楼的隔音原因,他听不见淋浴的水声。
所以他不能及时发现小虎的状况。
即便是夏天,但这样依旧容易感冒,卫斯理重新打开了热水开关,他摸了下小虎的额头,很烫,可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热水冲下来,小虎迷迷糊糊醒了,但又闭上了眼睛。
卫斯理听见他嘟哝了句叔叔。
哎,他心里叹了口气。
好在方起州回来得很快,他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是飞驰回家的。他闯进浴室,不顾水还开着,鞋还穿着,就把小虎紧紧抱在怀里,小虎在他怀里抖了一下,方起州的手掌在他的背上搓着,说:“我才不在一会儿,你就伤心成这样啊。”
“叔叔,”小虎头顶着他的胸膛,整个人烧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了,“我是不是……只会给你添麻烦。”
他声音很轻,被水声压过,方起州需要很用力才能听清楚,“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麻烦。”方起州揉了揉他的头顶,安静道:“你怎么这么想,看了什么电视剧?”
“我老是、给你添麻烦,是我没有看好……大白,它才会咬人的,我……”
“不是你的错,”方起州捧起他的脸,却看到他脸上全是自责,“大白是想保护你,知道吗?”
小虎眨了眨眼,而后深深地垂下,“他也这么说……”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受到欺负,只是摔了一跤,别人说的话他也很容易忘记的,所以以小虎的角度,陌生人的话很难对他造成影响,可是关心他的人,却会替他愤怒。
“他是谁?”方起州想起卫斯理说的那个迷雾重重的侍者来,在擦肩而过时,给他一种奇怪违和感的人。
“他说……”小虎有些迷茫,“他是爸爸。”
花洒里的水淅淅沥沥地落到地面上,重甸甸地砸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方起州沉默着,重复了一遍,“……爸爸?”
小虎点头,却很不能理解一个棕发,蓝眼睛的人,怎么能是他的爸爸呢。
这时,卫斯理敲了敲门,“杜医生来了。”
方起州放下思考,关了水,把他身上的湿衣服脱了,将他抱到床上去,温声道:“我们下次再说好么,你先别想这些问题,也不要再觉得是你的错了,你现在生病了,好好睡一觉。”
杜医生这次带了齐全的工具,有简易的输液架,他很快把针头扎进去,小虎的手往回缩了一下,他疲倦地眨眼,然后捏住方叔叔的手,“你不要走……”
方起州回握住他的,“我不走,我给你吹头……你闭上眼。”
他在审讯室里,其实也一晚上没睡了,这会儿才有些累了,他给小虎吹干了头,大约是方叔叔在身旁了,小虎终于能正常滴睡着了。安眠药的作用,现在才真正显现出来。杜医生开了药,又嘱咐了注意事项,“下午我再过来一趟,应该会退烧的,只是他精神上有点问题,不是烧退了就能好的事。”
方起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却找不到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杜医生走了,方起州不敢离开小虎身边,他和卫斯理就在卧室里说话,声音很小,怕吵醒小虎。
卫斯理一听他说,那个神秘人是小虎爸爸的时候,也不可避免地惊诧,这是超出遗传基因学的事了。
“要么……他在说谎,”卫斯理深思道:“要么他做了伪装,我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身上有些不对劲,是全身上下都不对劲,就连皮肤也……”他打开了电脑里的监控视频,给方起州看那人的模样,正好是他出手拦下悠悠要打小虎的手掌那段,监控没开声音,可方起州只是看着画面,就愤怒地要捏碎拳头了。
方起州努力不使自己将愤怒泄露出来,他认真地盯着那个人看,过了一会儿,视频转到他把小虎带回房间,然后很快出来,他换了装束,就变了一个人。
他目不转睛地研究监控,然后点了暂停,“他戴了帽子,但是这里……”卫斯理也看见了,“黑头发?”
一小撮黑头发,在帽子底下露出来,显示出这是和方才外貌全然不同的人。
没过多久,酒店方面说在楼顶电梯井里,找到了被绑着的hanks,这个真正的hanks声称,自己在两天前就不知道被谁打晕了,被堵着嘴关在这里。那个人披着他的身份,打入酒店内部。
方起州一下就想清楚了问题关键,这个人为什么要做伪装?说明他的身份见不得人,他伪装成另一个人,打入酒店内部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见小虎一面?卫斯理结合他不同寻常的举措,猜测道:“他恐怕是想带走小虎,可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顿了顿,“所以只能放弃,选择一个人逃走。”
小虎睡到下午醒来,杜医生又来了一次,给他检查了身体,说:“以后不能在淋浴室里睡觉知道吗?受了什么委屈也不能,身体是自个儿的,折腾坏了找谁赔去?”他故意当着方起州的面说,是因为他认为……病人这样,明摆着是小两口闹别扭了。
小虎讷讷地点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因为扎针而有些乌青的痕迹。
他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方叔叔不在家,他想起方叔叔被抓走了,就使劲给他打电话,打了许多个。可是方起州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中,小虎打不通,急得团团转,没人开导他,他只能一个人钻牛角尖。
所以才有了……卫斯理早上去他房间看到的那幕。
而方起州向来是个热衷于自圆其说的人,他会给所有事情都找一个使自己信服的缘由。他对小虎父亲是谁不在意,但是小虎很在意,而小虎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很相信那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的话。所以他在晚上的时候,认真地照镜子,想从镜中发现一些自己是蓝眼睛或者棕头发的踪迹。他比任何时候都想要知道答案,想得睡不着,而他一面因为大白的事情而忧心,一面因为方叔叔替自己顶罪而自责。再加上这个突如其来的“爸爸”的困扰,小虎看起来焦虑极了,他苦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喃喃说着一些方起州听不见,也猜不懂的东西。
方起州打开抽屉,从药瓶里拿了两颗安眠药出来,小虎就抱着膝,靠在床头,下巴抵着膝盖。方起州扭头看了他一会儿,又将药放了回去。一直吃药是没用的,反而会让焦虑加剧。方起州拿上手机,准备下床去阳台,结果他一离开一点,刚才注意力好像还不在自己身上的小虎,立马就抓住了他。
小虎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他,像个遍体鳞伤的小兽。
方起州看懂了他的眼神,像在说:“你是不是要走,我是不是又给你找麻烦了?”他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认真道:“你要相信我。”
小虎还是看着他。
“我就在阳台,你能看见我,我不会走的。”方起州说,“你不是麻烦,知道吗。”
小虎表情动了动,眉毛或是眼睛,很浅地牵动了一下。好像是在焦虑,自己这种拉着方叔叔不放的行为,是否也是一种麻烦。过了许久他才点头,也不知是同意了他前一句,还是后一句话。
方起州就站在阳台边打电话,他靠在栏杆,夏夜的海风吹过来,他和小虎就隔了一扇玻璃门,远处灯塔的光倒映在海面上,变成一道金色的丝线。
他是在打电话问徐菁找答案,但他一开始没指望徐菁能告诉他,只是他对三姨太强调说,小虎很在意这个答案。
只不过,徐菁却和他说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昨晚上的时候,韩丹妮也被送到了那个精神病院,她也切除了额前叶,二爷觉得对不起魏蓓蓓,就把她接了回来,关在院子里,让人照看着不准出来。”她以一种同情的语气说着,“二爷把小文卓给我带,他现在是我的孩子了。我告诉你答案,但是我想要你放弃你爸爸给你的一切,留给你弟弟。”
如果这就是徐菁的目的的话,那未免太简单了,直觉告诉方起州,三姨太在给自己下套。但他又想不出,她到底想要什么,她显得太过无欲无求,多年来安分守己地活着,活得很滋润,没有亲人,养了多年的女儿不是自己的,但她却没有多少难过,反倒一直是视若己出。现在却说她要钱,要家产。
他一直以来,并没有贪图方义博这些家产的意思,所以徐菁问了,他便同意了。
徐菁信守诺言地告诉他答案,被海风影响的信号塔,导致电话里的电磁波声音很强烈,呲呲声里,徐菁平静道:“你知道张薛吗?”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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