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朝夕的加入像一滴沸水落入滚油中一般,所有人都沸腾了起来。
来自曲崖山的两个妖修不明所以,眼眸中因这喧嚣闪过一丝厌恶,嘴上却仍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
白时雨全然没有防备,看向了沸腾了似的人群,在跳舞的女妖中一眼看到了让这个篝火夜提前进入高·潮的人,年朝夕。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由得道:“咦?那个人族的居然也跳舞了吗?倒是入乡随俗。”
这时曲崖山一男一女两个妖修中的男妖也像其他人一样,一眼看过去,除了篝火旁的年朝夕,其他人都黯然失色。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来。
与他一起来的女妖对自己同伴的变化最为敏锐,她也看了过去,随即冷哼一声,问:“那是个人族吗?咱们妖族什么时候这么不讲究了?人族也能参加妖族的篝火夜?白山主,我理解你们地处边陲规矩少,但身为妖族成日里和人族厮混成何体统……”
白时雨闻言眼眸中闪过一丝怒色。
这女妖明摆着在说他们蛮荒之地不懂规矩。
他语气也不好了起来,冷声道:“我既然是这神女山的山主,那神女山和谁往来自然由我说了算,那个人族女修是神女山的客人,我神女山的篝火夜邀请谁不邀请谁,就不劳两位大人费心了吧!”
女妖顶着曲崖山的名头第一次被人下了面子,面上顿时就不好看了:“你……”
而这时,她的同伴非但不帮忙,反而漫不经心地说:“哎呀好了好了,山主说的对,篝火夜本来就是分享快乐的节日,邀请谁不是邀请啊,这么好的日子你还要找事,不嫌累啊?”
说完,他哈哈笑了两声,分明方才还不屑于和这些连人形都化不完全的小妖们混在一起,这时候却主动说:“神女山的篝火夜还真有意思,弄得我都想下去跳舞了!”
说完,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往跳舞的人群中去。
女妖看着自己同伴那毫不犹豫的背影,嘲讽地笑了笑。
“男人,有肌肉没脑子,迟早要出事!”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白时雨站在原地看着转眼间就分道扬镳的两个人,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
……
男妖的舞蹈,和女妖截然不同。
女妖们热衷于展现自身的魅力,充满野性,而男妖们则热衷于彰显自己的武力,充满力量。
不像是舞,而更像是武。
而且男妖之间的对抗感非常的强,开始跳舞之前分明还十分亲密的两兄弟,开始跳舞之后甚至都能彼此敌视,充满了争夺感和对抗感,不像是在看群舞,而像是在看群架。
年朝夕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和那些男妖一起踏入舞池的雁危行身上。
她没想到他真的会去跳舞。
而且她更没想到,雁道君虽然不会跳舞,但却十分从容,他拿着一把剑混入男妖之中别人在起舞,他自顾自的练剑,光明正大的划水。
但他的划水,看起来却比那些跳舞跳的对抗感十足的男妖们吸引人多了。
年朝夕能感觉得到,不少女妖都在看着他。
一旁的良儿突然拽住她的袖子,神情激动:“仙子姐姐,你道侣……啊不,你同伴他好厉害啊!”
年朝夕莫名骄傲。
此时乐声已经过半,雁危行的一套剑法也已经练了一半,男妖们之间的对抗感隐隐演变成了火药味。
年朝夕这时候开始觉得不对,这怎么像要打起来的样子。
然后她就听良儿突然说:“完了,估计今天又要打了!”
年朝夕豁然看过去。
良儿见她不懂,就解释道:“仙子姐姐别担心,他们每年跳到一半都会打一架的,不过有山主约束着,他们打架也只是切磋,不会出什么事的。”
良儿话音刚落下,男妖们之间的火药味越发浓烈,隐隐有爆发的趋势,而在这些男妖之中,吸引了最多目光的雁危行就变成了众矢之的。
一场群架爆发于几个不满他划水还惹得这么多女妖青睐的男妖想拿他杀鸡儆猴。
那几个男妖联手攻过来的时候,雁危行正在练的剑招停顿都没停顿一下,手里的剑微微颤动,剑势微微一变,接着原本的剑招直接接上了那几个妖修的攻击,剑势由上至下,红色的光芒闪过,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瞬间就被人击飞了出去。
所有男妖霎时一静,而亲眼见证他轻描淡写击败数个敌人的女妖们眼神越发热切。
这时,哪怕最迟钝的男妖也都反应了过来,这场篝火夜,如果不先把这个看着就很让人讨厌的人族修士弄下去的话,他们哪怕打的再激烈、再怎么彰显武力,也不会有女妖会看他们一眼,他们从头到尾都将会是这个人族修士的陪衬。
更别提夺得那仙子一般的女修的欢心了。
男妖们的目的在此刻空前一致,互相对视了一眼,连话都没说,却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涵义。
必须把他搞下去!
然而还没等他们出手,那惹人厌的修士突然淡淡道:“既然要打,那就别浪费时间了,你们一起上吧。”
话音落下,女妖们瞬间欢呼尖叫了起来,男妖们集体黑脸炸锅。
这么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这能忍!
所有男妖不约而同的扑了上去。
雁危行瞬间被埋没其中。
良儿见状忍不住抓紧了年朝夕的手臂,担忧道:“你同伴,他不会出事吧?他们全都打他啦!”
年朝夕揉了揉被尖叫声震的发麻的耳朵,笃定道:“他会赢的。”
顿了顿,她听着耳旁的尖叫声,想着方才他那堪称嚣张的话,忍不住笑道:“花孔雀。”
一嘚瑟就想展示自己漂亮的羽毛,不是花孔雀是什么?
而就在她们几句话的时间,扑向雁危行的男妖们就像是遭遇了什么阻碍一样,两方僵持了片刻,几十个男妖突然齐齐飞了出去,一时间痛呼声骂街声四起,转瞬间哀鸿遍野。
雁危行就站在遍地躺尸的男妖中间,毫发未损。
这样压倒性的胜利仿佛一下子刺激了所有人的神经,女妖们开始为雁危行欢呼鼓掌。
雁危行站在原地,看着年朝夕。
年朝夕微微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冲他做了个口型。
雁危行突然一笑。
因为她说,你要找到我哦。
篝火越烧越旺,那几乎刺激了所有人神经的胜利之后,混舞开始。
男妖们纷纷蒙着眼睛,女妖们戴上面具,轻盈又雀跃地融入篝火旁的男妖们之中。
年朝夕被分到了一个狐狸面具。
她戴好面具,选了个离雁危行最远的地方低调站着。
抬眼望去,雁危行身边已经围了不少女妖。
混舞之中,不仅男妖可以邀请女妖跳舞,女妖也是能邀请男妖的,被邀请的人不能拒绝。
雁道君身旁围的人这么多,他想不被人邀请跑出来找她都难,更别说第一个邀请她了。
啊,这大概就是太过张扬的代价。
乐声起,男妖们纷纷解下蒙眼。
人群瞬间开始动了起来,年朝夕转眼间就看不见雁危行了,甚至连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良儿都不知道被人群挤到了哪里。
年朝夕转悠了两圈就放弃了寻找。
正在她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默默观察时,斜刺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径直抓像她的手腕。
年朝夕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这绝不是雁危行的手,雁危行也不可能这样无礼的对她。
她冷然地看着那只手,另一只手已经摸上了细剑。
正在此时,另一只手突然伸出,铁钳一般牢牢的钳制住了那只手。
雁危行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的手,是不想要了吗?”
年朝夕瞬间转头。
雁危行正站在她身后,手上还握着一根蒙眼的黑色布缎。
年朝夕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惊喜。
雁危行却脸色铁青,拉着那只手,将胆敢伸手的人直接从混乱的人群之中拽了出来。
年朝夕回头看去,一时间有些讶异。
是曲崖山来的那个男妖。
她瞬间眯起了眼。
那男妖被钳制的动弹不得,面上却依旧镇定,反而抬眼看向了雁危行,反问道:“这位道君,你这是要干什么?”
雁危行却不想听他的文字游戏。
他几乎不能描述当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摆脱所有人,却看到有人向毫无防备的兮兮伸出手时,他到底有多愤怒。
这个妖修看似平静的眼神之中藏着能勾起他杀心的恶念。
他看向年朝夕的眼神像是一只猎人在轻慢地打量着自己的猎物。
他手上越发用力,妖修比钢铁更坚硬的骨骼发出咔嚓声。
妖修瞬间色变。
但偏偏此时,所有人都在狂欢,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里的不对劲。
妖修再难保持方才的轻慢,厉声道:“这里是神女山,我是神女山的贵客!你要做什么!”
雁危行直接捏碎了他的腕骨。
惨叫声响起之前,雁危行直接一个手刀敲在了他的脖颈上。
妖修眼眸豁然张大,然后无声无息的倒了下来。
没有任何人发觉。
雁危行眉眼不动,神情冷淡,冷漠道:“跳梁小丑。”
他冷哼一声,提起那妖修的衣领,顿了顿,却又突然看向她,问道:“兮兮,我还算是第一个找到你的吗?”
隔着狐狸面具,年朝夕低声笑了笑:“当然算。”
雁危行眉宇间的郁色微微舒展。
他问道:“那等我把这个人处理了再回来,还能邀请你跳舞吗?”
年朝夕瞬间拒绝:“不行。”
雁危行眼睛里的光瞬间暗了下来。
年朝夕见状一笑,反问道:“你不会跳舞,我也不会跳舞,你还真准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别人看着我们两个不会跳舞的人怎么蹦跶的吗?”
雁危行脸色一红。
年朝夕继续吐槽:“还是说你准备对着我再耍一套剑法?”
雁危行:“……”
他顿了顿,又问道:“那我能掀开你的面具吗?”
年朝夕愣了一下,然后笑道:“能。”
雁危行就这么伸出手,扣在了她的面具边缘。然后他顿了顿,抬手掀开了她的面具。
狐狸面具之下的年朝夕是笑着的,也想狐狸。
她笑道:“走吧,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个妖修,我和你一起去,先说好,不能直接杀了,会给神女山带来麻烦的。”
雁危行:“我明白。”
他立刻提起那昏迷的妖修,两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篝火。
两个人离开之后,在篝火会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同伴的曲崖山女弟子站在跳舞的人群之中,眉头紧皱。
“这家伙,到底又跑哪里会了,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要做什么!”
她环视一圈,视线忽的落在正和山主说话的良儿身上,眼神顿时一凝。
……
雁危行将那妖修带到篝火会外,却没有真的对那妖修做什么,反而取出了他的储物戒,直接暴力将里面的东西全都掏了出来。
年朝夕先是不明所以,随即瞬间了然,低声问道:“你在找和曲崖山有关的东西?”
雁危行点头,目光在储物戒中乱七八糟的东西里一扫,突然定住了,视线落在了一块木质的令牌上。
平平无奇的令牌上有一个奇特的花纹,那花纹和这妖修身上的暗纹极其相似。
雁危行捡起那令牌看了看,淡淡道:“曲崖山的弟子令。”
然后他毫不客气地将令牌直接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中。
年朝夕眉头微微一皱:“要他令牌做什么?他若是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令牌不见了,肯定知道是我们拿的。”
雁危行抬起头,诧异道:“我们为什么要让他醒来呢?”
年朝夕:“嗯?”
雁危行突然抬头,点在了那妖修的眉心上。
妖修身形突然变化,体型逐渐缩小,最后直接变成了一只手腕粗的黑蛇。
雁危行直接让他变回了本体!
然而变回了本体似乎还不能让雁危行满意,他又在蛇身上点了一下,手腕粗的蛇直接缩水到只有指腹粗。
指腹粗的黑蛇昏迷不醒。
雁危行不知道从哪儿弄出个笼子,直接将黑蛇放了进去。
他淡淡道:“他们不惹到我们身上也就算了,但既然恰逢其会,兮兮,你有没有兴趣以这两个人的身份去曲崖山一探究竟?”
年朝夕先是惊讶于他的大胆,随即十分心动。
这曲崖山到底是真的圣母心肠还是沽名钓誉呢?
她谨慎道:“如此的话,那女妖……”
雁危行:“让她和这个男妖作伴。”
这样的话两个身份令牌就到手了。
雁危行既然敢说去,那对他来说,伪装应该不是难事。
要去吗?
当然要去。
撞到手上的秘密,她怎么能放过。
她正准备开口,视线扫过那储物戒中掉出的一地东西,突然一凝。
翠色的玉佩品相极好,下坠的络子却歪歪扭扭。
这是……
年朝夕将那翡翠玉佩捡起,神情一凝。
这络子……不是她几百年前送给牧允之他们的手工品吗?
她总共打了三个络子,牧允之三人一人给了一个,她这辈子也只打了这么三个络子,自己的手艺不可能认不出来。
但她从来没见他们三个戴过。
现在这东西在一个陌生妖修储物戒里。
那么问题就来了。
到底是这东西被他们遗失之后辗转到了其他人手中呢?还是有人陷在了曲崖山里?
如果是后者的话,被困曲崖山的人到底是三人中的谁?
一个人族修士被困曲崖山,会不会还有其他修士也被困在了里面?
年朝夕眉眼锐利了起来。
看来这次她不去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