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玥不动声色地直起身:“急什么,解药的方子可远不止一种。你体内余毒未清,需继续服药,万一我游街时不慎将第二种解
药的方子给忘了,不能继续给你开药,保你活不过三日。”
“大当家的,这女人空口白牙的,不能信他!”那摔倒在地的手下狼狈地爬了起来,笃定了姜玥是在胡说八道。
陶荣华本就怒从中来,闻言更是气急败坏:“不信她,难不成信你?老子要是去见阎王,你陪老子去?”
那手下立刻讪讪不敢说话了。
姜玥心里暗笑,这果然是个极惜命的,说得好听叫细心谨慎,说得难听叫胆小如鼠,真不知是如何当上槽帮大当家的。
“把这女人带回去。”陶荣华把手一挥,眼角的余光瞟过一边那瑟瑟发抖的白发掌柜,“还有这个老东西,也一并带回槽帮!”
言下之意,姜玥一人的话,他是信不过的,须得有其他大夫一并诊治才行。
那白发苍苍的掌柜很是会意地看了一眼姜玥。
他与姜家素有往来,姜明坤还在时,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请他去医治,这也是姜玥为何会选择来这家药铺的原因。
若换做别的大夫,只消替陶荣华把一把脉,便能知陶荣华压根没中那劳什子的毒。
如此,她的小命岂不是立刻就要交代了去?
凡事都没有绝对,正如姜玥本以为自己能顺利逃脱,可毕竟还是少了几分脚力,看来恐怕要拜托这老掌柜帮自己一把了……
老掌柜和姜玥一并被塞进了陶荣华的马车,马车一路晃荡,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槽帮。
槽帮地势险要,不似江城接到那般条条大道畅通无阻,正因如此才易守难攻,能发展出如今这方势力。
姜玥设想过很多自己被抓之后的事,可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陆南风。
他没上山剿匪?
也没去和那曹、聂二人的营帐?
姜玥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而人群中的陆南风轻轻朝她竖起修长的食指。
那是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虽穿着与槽帮众人如出一辙的粗布青衣,却并未泯然众人,那目光太深邃,一落到姜玥脸上,就令姜玥有些慌乱的心稍稍安
定了下来。
扪心自问,姜玥并不容易信任他人,尤其是陆南风这等之前并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可那双眼睛给她的感觉又实在太熟悉,像是看透了她心中的所思所想……
愣神之际,只闻一声哨响,这些迎接陶荣华的人里,突然有人手持兵刃开始大开杀戒。
只一眨眼的功夫,两伙人就杀得鲜血四溅,几乎分不清你我。
饶是陶荣华这个大当家的,也不免被吓了一跳,那仓皇的神色像极了一只被人踩住尾巴的猫,下一秒马上就要跳起脚来。
“快……快把马车掉头!”他急忙吩咐。
然而话音刚落,马车车夫就已血溅当场。
这一片鲜红刺痛了姜玥的眼睛,她从袖里抽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来,二话不说就冲过去抵在了陶荣华的背后。
陆南风在槽帮的地盘,只有一种可能——他便未出城,更没去剿什么山匪,这整件事一开始就是冲着陶荣华是槽帮来的!
姜玥对陶荣华这人谈不上痛恨,却也格外厌恶。
这人若不惹到她头上,她压根懒得理会,可若惹到了她头上,就休怪她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陶荣华只顾着躲避前头的刺客,压根没想到身后的姜玥会掏出一把匕首。
匕首狠狠扎进了他两肋之间,这一刀姜玥扎得极为用力,刀尖一横,顿时血如泉涌。
陶荣华惨叫一声,满脸横肉抖了三抖,回过头看到了姜玥凌冽的双眼。
那双眼睛,怎么看都不像该长在这个年仅十九的姑娘家身上,薄唇紧抿的冷然,倒像是那些不要命的刺客该有的模样。
若非陶荣华先前就见过姜玥,恐怕都要以为她是陆南风苦心培养的刺客,专为了刺杀自己而来……
否则,手中怎会既有枪支又有匕首?
“你不是要扒了我的衣裳游街示众,不是要拿我给你的兄弟们开荤吗?”姜玥问。
那把匕首如羽毛般轻飘,又似利箭般致命,很快就划破了陶荣华满腹肥肠的肚子。
一只手忽然握住了姜玥染血的十指。
她抬起头,见是陆南风。
陆南风夺过她手中的刀,一脚将哀嚎如杀猪的陶荣华踹于马下:“你无需沾血,以后这些事由我来做。”
那拉车的马许是嗅到浓浓血腥味受了惊,突然嘶鸣一声狂奔起来,整个马车开始颠簸,在陡峭的山路上摇摇欲坠。
陶荣华也不知被马蹄踩踏了多少下,已然成了一个血人,眼看是不活了。
陆南风将姜玥环抱在怀,眸光一紧,纵身一跃。
二人滚落在山崖边的杂草从里,草叶中有粗糙的草刺划过姜玥的脸,她脸上很快就有了几道鲜艳的红痕,连嘴唇也似乎被划破
,渗出一抹腥甜来。
而身子被陆南风护住,倒是并未受什么伤。
陆南风伸手替她摘去脸上细小的草刺。
细微的疼痛令姜玥眯了眯眼,鸦羽长睫轻颤了一下。
“别动。”他道。
短短二字,却听得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温和,落入耳畔,宛若山风。
姜玥索性闭起眼来。
她觉得,自己的脸似乎正慢慢变红……
“我救了你一次又一次,你当如何报答我?”冷不防,陆南风问道。
姜玥睁开眼睛,难得的有点结舌:“那……那要不我认你为义父?”
陆南风脸上山雨欲来,登时给她一种黑如锅底的感觉:“我若要女儿,大可找个女子生出三五个来,何须认义女?”
姜玥见他不像是在说笑,便也认真起来:“那就算我欠你一条命,今后若有机会,我定会报恩。”
见她认真,陆南风好看的眉毛皱了皱,似乎拿一本正经的姜玥有些头疼:“如何报恩?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嗯,”姜玥不假思索答应下来,“我下辈子若是牛,就给你当牛。若是马,就给你做马。若是飞鸟,就给你结草衔环。”
“你倒是撇得干净,一撇就瞥到了下辈子。”陆南风脸上说不出是戏谑还是苦笑。
“陆爷,陆爷,人都已被擒获了!”不远处传来何良的声音。
陆南风站起身,姜玥这才发觉他的右臂似乎受了伤,再一看一旁的地面上,赫然有一道血痕,必定是刚才跳下马车时被路边尖
锐的石子划开了皮肉。
姜玥视线微凝,心头不觉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