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玥柳眉微挑：“哪一处？”
“如今不是**，已是秋宵了。”小葵指了指河岸边叶尖泛黄的垂杨柳。
是啊，入秋了。
秋风凉凉，吹散了二人从寻芳阁带出的一身暖香。
烟波江边依旧热闹非凡，江心月影被一圈圈涟漪掰开了、揉碎了，和着一盏盏色彩斑斓的花灯荡漾成万千波光。姜玥心中那丝
若隐若现的酸楚，仿佛也融进了粼粼波光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揉了揉眉心，心中突然空落落的少了点什么，想来应是那原主的残魂已彻底放下执念选择了离去。
心灰意冷从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所谓的浓情蜜意刻骨铭心，不过是遇暖则生、遇冷则沉的浮萍，看似葱葱郁郁洋洋洒洒，实则
一朝秋风起便了然无痕迹。
“卖糕点咯，新鲜出炉的糕点，”巷尾响起小贩抑扬顿挫的吆喝声，“有芙蓉饼、绿豆糕、海棠酥……”
小葵使劲儿吸了吸鼻子：“这刚出炉的海棠酥可真香！”
“去买些来。”姜玥给了她一块大洋。
小葵推过：“哪用得着这么多？上回您给奴婢的大洋还没用完呢。”
海棠酥很快就买了来，热乎乎、甜丝丝，喷香扑鼻。
小葵边走边吃，见姜玥目光微凝若有所思，小包子般圆鼓鼓的两腮不由得扁了几分，小声嗫嚅：“小姐……您今日怎么跟变了个
人似的？”
“哪变了？”姜玥问。
“从里到外，哪都变了。”
分明还是纤纤瘦瘦的，仿佛轻轻一吹就能吹倒的样子，可眼神亮得与之前判若两人。
姜玥淡笑：“你就当先前的那个我已经死了吧。”
“阿弥陀佛，坏的不灵好的灵……”小葵双眼紧闭双手合十，念了好几遍才嗔怪地睁开眼，“小姐，您今后不能再说这么不吉利的
话了。如今夫人已经故去，老爷又下落不明，若您也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奴婢就不活了！奴婢还要将那顾以信碎尸万段
扔去喂狗，叫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敢来招惹您！”
姜玥被她气鼓鼓的样子逗笑：“放心，我绝不会再为他做傻事。”
原主被顾以信退婚，自觉颜面尽失，于是举身赴清池，在冰冷的池水中香消玉殒。
姜玥虽与她素不相识，可难免为她不值——一个见姜家树倒猢狲散就翻脸不认人的负心汉，走了便走了，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小葵亦觉得不值：“小姐，您早就该这么想了，夫人在天有灵，定会保佑您有个好姑爷的！”
最好是个一表人才、家财万贯，还对小姐宠之入骨的那种，不信磕碜不死那始乱终弃的顾以信！
“这花街柳巷只有恩客，哪有什么姑爷，小美人儿你莫不是来错了地方？”有人油腔滑调地插了一句嘴。
姜玥眸光微凝，见空荡荡的巷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高一矮两个男人。
高的那个干干瘦瘦如竹竿，矮的那个大腹便便满脑肥肠，二人身上均是酒臭冲天，滑腻的目光如沾满了油的刷子，一落到姜玥
脸上就彻底挪不开了。
“小美人儿大半夜的在街上转悠，就不怕遇了贼人？”胖子咧嘴露出满口黄牙，朝姜玥步步逼近。
小葵头皮不由得紧了紧，拦在了姜玥身前：“你们想干什么？快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街上哪有什么贼人？
最像贼人的分明就是这两个醉鬼！
“小丫头脾气还挺大，”那瘦子狞笑上前，一把拉住了小葵的手，“嘿嘿，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不客气法……”
“住手，”小葵脸色煞白，“我家小姐的爹可是姜明坤姜大老爷，你们要是不想被剁碎了喂狗，就赶紧滚！”
“原来是姜家那个被人糟蹋了的大小姐啊？”瘦子愈发得寸进尺，淫笑着把小葵往怀里搂，“反正你们大小姐没人要，不如我先办
了你，再办了她，明天去姜府把你俩都娶了，姜明坤见了我还得叫一声姑爷呢！”
“去你的，这两个美人都是老子的！”胖子色眯眯地搓着手，口水都快流了出来。
然而下一瞬，姜玥手中突然多了个精致小巧的物件，在夜色中泛着幽幽寒光。
“滚一边去。”她冷冷道。
胖子揉了揉眼睛，看清那是何物后脸色一僵，紧接着大腿根子开始打颤：“姜姜姜……姜小姐，我我我……我哥俩不过是闹着玩
的，您千万别当真……”
“闹着玩的？”姜玥目光泠泠，瞥向一旁那不知死活想撕小葵衣裳的瘦子。
瘦子对这一幕无知无觉，直到耳边传来砰一声巨响，才醉醺醺扭头瞧了过来。
目光落在姜玥手上时，他那被枪声震麻的半边脸立刻变得抽搐：“奶……奶奶的，姓顾的王八蛋怎么没说这小娘皮带了枪？”
小葵死命挣脱那瘦子的桎梏，已是被吓得面无人色：“小……小姐，要不咱们报官吧。”
瘦子竟也诚惶诚恐点起了头：“你……你们报官，我们保准不跑！”
姜玥嗤笑：“你做梦。”
如今世道不太平，光是北塞就冒出了两个大军阀。
小小的江城被夹在这两股势力之中，警察厅朝令夕改、人人自危，厅长见势不对早已带着几房姨太太逃回了老家，别说只是一
起当街强抢民女未遂的案子，就是这两个流氓地痞真得逞了，她报了官也未必会有人理睬。
“我看还是打断你二人的手脚好了。”姜玥眯了眯眼，瞄着那瘦子的右手就扣下了扳机。
枪声却未响，看来是遇上了一颗哑弹。
她柳眉微蹙：“质量还挺差。”
二话不说，便上膛又打算开第二枪。
黑洞洞的枪口把那瘦子吓得两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险些屎尿齐流：“姜姜姜……姜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们哥俩吧，这
事都是顾以信那个王八蛋的主意，是他叫我们来的，他他他……他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要我们灌您吃药，把您绑进醉仙馆……”
灌药？绑进醉仙馆？
小葵疑是自己听错。
谁不知那醉仙馆做的是逼良为娼的生意？
这顾以信哪里只是想退婚，他分明就是要让小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