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见面了。
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过的开心不开心,身体可还好,又有没有人欺负他。
迦玄只要稍微想一想这些,便觉得冷静无波了近千年的心头都是一阵发烫。
可是目前要怎样出去,却成了一个大难题。
他人已经醒来,便无法再进入冥想状态,如果不快点离开虚界,迟早要被这里的重重恶念吞噬同化。
但一百二十年一轮回,目前虚界之门未开,却自有一股内吸之力,阻止已经到了口中的祭品离开。
迦玄的魔气消耗巨大,目前的正处于虚弱期,用天生的王者威压恐吓一番周围的恶灵还可以,要克服虚界的吸力而强行破界脱身,却并非易事。
但再怎么样也要试试,迦玄向前走去,只觉得脚步十分重浊,仿佛双腿都陷在黏稠的泥浆中似的。
而且这里处于十八重地狱之下,因此道路是一直倾斜向上的,迦玄每走出一步,就能感觉到一阵哀哭之声伴随着一股抗力,将他向下拖拽。
那是欲。
恶本身就是因为人心底的欲而产生的,在虚界当中,一个人的欲望越强烈,那么受到此地的引力也就越大,离开的难度自然会随之提升。
可是若当一个人当真无欲无求,也就根本不需要从这个地方离开了,这完全就是一个无解的悖论。
迦玄心里也清楚自己面临的状况,但他少年登基,安定魔界,早已经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并不会因为这样的风险而有所动摇。
将那滴血珠仔细收好,除此之外,身上所有携带的一切毫不犹豫地抛下,迦玄尽量让自己心思空明,什么都不去想,目中所见唯有眼前的路,而后一步一步,继续向前走去。
但四下的恶念不会放弃吞噬掉这样一条鲜活性命的机会,就像舒令嘉与迦玄的神魂相互勾连时所目睹到的场景一样,开始有无数的浮光掠影在迦玄的身边跃动。
这些光影中,飞快地划过红尘中他所经历的一幕幕往事,那些喜怒悲欢,爱痛别离,曾经的恨意,想要挽留的幸福,都如同电光一闪即逝。
而身处其中的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尽数化成阵阵烟雾,什么都无法改变。
迦玄一晃神之间,注意力不知不觉地就被吸引了过去,在飞掠的场景中捕捉到了其中的一副画面。
那是他面无表情地躺在青丘床上,正被明绮拎起衣领,一把揪起来。
他看着这个放肆的女人,那张居高临下的、美丽的面孔中,有着暴躁不耐之意,眼中却含笑。
仅仅是这瞬间滑过的一幕,已经让迦玄的脑海中闪过女子恶狠狠的、清脆的声音——“泡男人,我就只有狐狸精的法子,敢不敢试试?”
那个瞬间,是动心的开始。
迦玄意识到不对,连忙收敛心神,猛一抬步,却发现这回,他的整只脚都仿佛长在了地上一样,竟然没拔起来,反倒差点摔倒。
仅仅是双脚着地就已经这样不好走了,如果是整个身体倒下,一定会再也无法起来。
迦玄将手用力在地上一撑,深吸了口气,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身体定住了,然后站起身来,一点点地挺直了腰。
这个动作便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迦玄胸口起伏,微微喘息着,闭目感受着周围这一股无形的力量,并感到那些恶意、那些欲念,如同一只只细小的昆虫,正在蚕食着自己的元神。
其实身为魔皇,就注定了打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要活在无形的刀光剑影之中,四下是黑暗,有人嫉妒,有人怨恨,有人畏惧,而他也只能靠自己这样一步步地走下去,才能够逃出生天。
但当时怎么没有觉得这样难呢?
可能是因为,没有这样在意吧。
他在想念自己心爱的人,想念他们的孩子,他不怕死,但是不想孤独地死去,他也不怕受劫,但希望这一劫换来的,是家人永远平安。
他是一个丈夫,也是一名父亲。
迦玄又迈出了一步,这回,步伐好像更加沉重了,他却再一次抬起了脚,又往前挪了一点。
然后,迦玄听见了一个声音。
泼辣,清脆,带着几分不耐烦,“啧”地一声嘀咕道:“这是什么破地方?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啊!迦玄!迦玄!你在吗?”
迦玄忍不住又朝旁边看了一眼,一幕幕场景如流,他突然有些想不起来明绮是什么时候说过这几句话的,而且听上去——嗓门很大。
这声音比他方才幻听出来的那几句都大,给迦玄一种自己马上就要挨上一顿狗血淋头的臭骂的感觉,感受十分真实。
“没良心王八蛋,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
迦玄一个激灵,心脏狂跳起来,意识到并不是他的幻听,来的人当真就是明绮。
这是个什么地方,她也敢来?真是个疯女人!
刚刚还很想她,这时候只盼她可千万莫要出现在自己眼前才好,迦玄听着明绮喊着自己的名字,只是不敢应声。
可她却执着的很,声音听着忽近忽远,显然是一直在附近徘徊,但就是不肯离去。
迦玄听的心里面忽上忽上,又怕明绮不了解这里,一个不小心跑到别的什么地方去,终究还是无奈,运气传音道:“明绮。”
其实,自从之前从沉睡之中醒来后,明绮就已经几回试图联络过迦玄了,但始终没有收到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