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已尽(1 / 1)

花无缺只觉得心惊肉跳,心脏被刀剜开般剧痛,他很是不解,这段皮影戏显然是鼠相演给邀月看的,可邀月只是冷然看着,幽静得宛如深谷里默然绽放的一株兰花。

江枫已被十二星相折磨得遍体鳞伤,却仍不肯说出他们要的答案。

只因为他知道,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且说出来,死得还会快一点。

花月奴忽然朝他身后喊去:“宫主!?邀月宫主?怜星宫主?”

这声音里喜悦中夹杂着恐惧,喊完,她便俯下头,不敢再抬头看。

十二星相里有人胆小如鼠,一听到邀月怜星的名字,就连忙跑得远远,躲在人高的草丛里朝外窥视。

星光下,代表着邀月和怜星的两个皮影人出现了。

邀月出手入电,十二星相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被她连杀了三四个人。

剩下几个轻功好的,顿时作鸟兽散。

邀月走到花月奴面前,轻声问:“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花月奴眼见出气多,进气少,声音凄凉低柔:“求宫主饶了江枫,他是一时被贱婢迷惑。求宫主让月奴死,月奴,只求痛快一死。”

邀月沉吟片刻,说:“你可以去死了。”

花无缺浓长的睫毛闻言微微一震,大滴大滴的泪水陡然从睫上落下。

他仍是无知无觉,哪怕自己已经浑身瑟瑟颤抖,仍保持着一臂微抬,让邀月可以扶住。

只是那种灵魂深处延展开得痛苦,渗入骨髓的痛楚已经让他无法承受了。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大姑姑邀月根本没再看皮影戏,而是侧头望着他。

皮影戏里的江枫已是痛不欲生,他扑身要到花月奴身边,随她一起去死,却两次三番被邀月打翻在地。

“连和她一起死都不可以吗?”江枫惨然问。

邀月摇头说:“你得活着。”

江枫惨笑:“邀月,你以为你可以主宰一切么?可惜这世事不能尽如你意!”

说完,他在地上滚了几滚,原来地上插了一把断开的短刀,他将胸膛狠狠插了进去,鲜血慢慢从身下蔓延而出。

邀月一时呆了。

花无缺的眼泪已经打湿了面颊,不断向下掉落,肉眼可见,连胸前的一片衣襟也全湿了。

这对苦命夫妻的死亡,让他痛苦难耐,恨不得大声嘶吼,恨不得以头撞墙,恨不得将支撑天地的柱子打碎,让天上的月亮掉下来。

邀月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花无缺。

谁也没再留意皮影戏的结尾,魏无牙苦心演练、日日放在心上的尾声。

邀月和怜星带着孩子即将离去,却发现匍匐在草地里的魏无牙,邀月侧头,奇怪地看着他。

魏无牙在漫天星子的夜色里,看到了这辈子他见过最美丽的一张脸。

他忍不住喊起来:“邀月宫主,你真美,我爱上你了!我爱上你了!”

邀月转身拂袖,劲气瞬间打断了他的双腿。

他满身是血,却在星空下疯狂大笑:“你也是爱我的!连江枫你都杀了,你却舍不得杀我,你果然是爱我的!”

花无缺蹒跚两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那把断刀刺穿了。

他痛的不能自抑,苍白如玉的额头上满是汗水,双眼紧闭,泪水不断从合上的眼眸里掉落。

他仰起头,单膝跪倒在地,半晌才缓缓说:“大姑姑,我听到江枫和月奴的名字,心里就难过。他们死了,我的心也空了。我这是……怎么了?”

邀月松开手,默然站着。

电光石火间,她突然明了自己的心意。

往事恍如一梦,历历都上心头。

她和怜星把花无缺抱了回移花宫,将另一个孩子留给燕南天。

襁褓里的他玉雪可爱,一双黑眼睛又大又亮,只要喂一颗糖,就会格格笑起来。

十来岁的花无缺已经是少年初长成,宛如雪色里的修竹,清雅俊美,自己每次严厉批评他,他都不叫苦,不喊疼,只是一遍遍去练习,直到达到自己的标准。

他会追随着自己的身影,追问:“大姑姑,无缺练得怎么样?”

怜星问她:“姐姐,无缺这孩子,只盼着你赞他一句,你又何必对孩子这样冷酷。”

他慢慢长大,她总是闭关,她不想看到他。

因为……

邀月狠狠闭上眼,移花宫主在江湖中宛如神鬼,她没什么可怕的,什么师徒伦理,什么年长年少,全是俗事不萦于心。

可满月星空下的那个夜里,从江枫身下蔓延开的血色,花月奴缓缓闭上的眼睛,其实就像是一只只沾满血的手,握着带着血的长刀,已经把未来的一切可能全部斩断。

她的手缓缓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你若是难过就缓一缓。”

这时媒婆又走到邀月面前:“新嫁娘用一些胭脂罢!”

邀月撤手,拿起扑子沾了沾胭脂粉,往自己两颊上抹了抹。

把扑子扔了回去,媒婆恢复动作,鲜红的嘴唇勾出笑容,往里走:“新人接下来就要行礼了。”

邀月掌心微微用力,将墙上挂的一柄长拂尘拿到手里,将真气灌入拂尘尾端,顿时根根竖起,撑在地上,她借这一点之力,身子急掠出去,跟着媒婆走到了另一个房间。

这个屋子极阔大,房内一面是巨大的佛像,占据了半个屋子,佛像前,是两个蒲团。

“新人现在拜天地了。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对拜。”房内另一个人偶充作司仪,他说一句,邀月就用手里的拂尘点一下蒲团,一遍点完,那佛像的嘴里突然吐出一串火箭。

邀月早有准备,一一将长箭打落。

她沉思,这道拜堂的程序必然是魏无牙设置的。若自己没有按照他的心意拜天地,他就要用各种陷阱毒药,把自己杀死,让自己和他同死才妙。

那么,若自己心甘情愿和他对拜,完成后他会如何呢?

当真和自己在这谷底过上一辈子吗?

可是这谷底,除了几只鹿,一地的草,花无缺采的几个野果子外,就什么吃的都没了。

哪怕自己是半辟谷,不必吃太多食物,难道魏无牙也不吃?

他想做神仙只怕是没这个质素。

想到这里,她等司仪再次开始念“一拜天地”,就忍着疼,自己在蒲团上跪下,礼成后,居然那佛像的眼睛里往外吐火球,连串的霹雳火球直接朝下打来!

邀月还没动手,花无缺已经从外屋赶了过来,将霹雳火球一一打落。

邀月这下子动了真气,不拜堂扔火箭,拜了堂扔霹雳火球,这特么还升级换代了。

她双目瞪得溜圆,狠狠瞪着顶上那尊佛,大有跳上去把像给毁了的冲动。

花无缺刚刚独自呆着,已经平复情绪,那种莫名其妙涌上心头的悲哀绝望渐渐消失,这才赶了进来。他看到邀月一脸凶狠瞪着像,那双狐狸样的眼睛瞪得圆溜溜,只觉得她现在真像是一只刚成精了的狐狸,修炼功夫不到家,所以才暴躁得厉害。

过去戴着面具的大姑姑,在面具下的脸也是这样的吗?

生气的时候脸颊上的肉都微微鼓起来,一双眼睛又凶狠又狡黠?

那就难怪她要成日里戴个面具了。

司仪又开始车轱辘来回:“新人拜天地了。”

花无缺一撩衣摆,冲着邀月微微一笑:“大姑姑,我们一起试试,说不定后面会有转机。”

他脸上带着温柔笑意,心里其实捏着一把汗。

根本拿不准大姑姑会不会把那股怒气冲他发出来。

“新人一拜天地!”那人偶指着佛像说。

花无缺已经跪在蒲团上,他没有侧目,只是静静等着。

他没等多久,片刻后邀月也重重跪在蒲团上,那声音惊天动地的,他听了都疼。

第一道突破了心理障碍,后面的容易许多。

转个身面向背后的两把空椅子,装成高堂,邀月很是利索,框当一声又跪下了。

第三遍是夫妻对拜,两人面对面跪下,邀月是长辈的印象虽是深入骨髓,可她身形相较伟岸挺拔的花无缺来说,确实是娇小许多,跪在自己面前整个人都要矮小一截,垂下头,那发冠上重重的璎珞花树,近得在他的眼睛底下。

她的脸几乎被发冠上重重垂落的明珠遮住了,只剩下一点雪白的鼻尖,扫了淡淡胭脂的微红脸颊和娇红一抹的嘴唇。

跪拜起身,她的手微微扫过他的指尖,然后迅速收回。

他看着她额头上的数串明珠,她缓缓抬起头,两人的目光有刹那交会,然后不动声色的移开。

这番跪拜结束,司仪和媒婆都大呼小叫起来:“新人礼成,送入洞房,新人礼成,送入洞房!”

一边喊着,那群红衣小孩也鱼贯而入,为首的端着托盘,盘中是两杯琥珀色的美酒,酒水不多,也不知是何年酿造,散发着淡淡酒香。

说来也怪,这些小人只围着邀月手舞足蹈,却全背对着花无缺,一个眼神都不留给他。

花无缺看了一会儿,只觉这些孩子看似群魔乱舞,认真看去,却仿佛是有种诡异的规律在舞动,看久了,这一团团舞动的红衣,简直让人晕眩。

这里已经是最后一间房,并没有布置成洞房花烛的绣床,邀月觉得交杯酒喝完,想必会显出洞房所在。

她盯着红衣小人儿跳了一会儿,顿觉周身针刺般疼痛,那股浓重的异香熏人欲呕。

她忍着不适,先端起一杯酒,闻了闻。

毫无异样。

她小时候武功并未大成时,研习过毒经,后来武功大成,自然不屑用鬼蜮伎俩。

但是食物酒水中若掺了毒药,是瞒不过她的眼鼻。

她又拿起另一杯,闻了闻,两杯都没问题,这才递了一杯给花无缺。

两人交臂饮下,刹那间机括硁硁作响,两人身下蒲团处顿时洞开,显出隆隆的水声。

花无缺和邀月身子都是一轻,两人运起功力,原以为会堕下去许久,却是转瞬就跌落到一艘小舟上。

小舟内侧垫满了锦褥,躺上去柔软舒服,往上看去,那顶壁上不知道是附了什么东西,幽幽暗暗闪着光。

邀月沉吟,原来自己顺从礼成后,魏无牙计划和自己一起乘上小船出去。

这山腹之下的地下暗河,河面波动温缓,邀月挥送劲气,将绳索隔断,小船就随波逐流下去。

花无缺只觉得船身实在太小,他身形修长,而魏无牙则异样短小,这船本是他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也没料到会让花无缺坐上来,他想伸条腿,就险些让船失去平衡,来回晃了半天。

又觉得邀月和自己挨得太近,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生怕大姑姑不舒服,想要挪开一点,那船又被他摇动得差点倒扣过去。

邀月本来在想心事,谁料自家的傻弟子差点翻船,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实些!”

花无缺只得一动不动,任凭邀月匍匐在自己身上。

直到对方的身体突然传来异样的高热,才发觉情况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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