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拍到虐猫本来就吸引眼球,网友群情激愤,转发很快就破万。加上视频地点人物都清晰,很快就有人扒到了真实信息。
短时间内,#绍江一中高三学生虐猫#的话题就上了热搜。有人觉得既然还是高中生,那还是个孩子,找到私人信息不合适;有人觉得高中生就敢虐猫以后还说不定干些什么;还有人开始探讨学习压力过大对孩子的影响;也有部分人直接找到了学校微博,质问怎么处理。
同学之间也有偷偷讨论的,被学校要求禁止传播相关视频,也不允许去网上发布同学消息。唐易甚至在班会上强调了一遍,语气非常严肃。
“同学做错了事,会有家长和老师一起商量怎么处理。但如果一些同学因为所谓‘正义感’或者搏关注,在网上发布自己同学的真实信息,这种做法和犯错误的同学一样恶劣,明白吗?”
底下沉默了几秒,最后齐声答:“明白了。”
谭卓整整三天没有来学校,直到第四天上午,他和父亲一起出现在了教学楼。
这个中年男人连什么是微博都不知道,只知道老师通知自己的儿子犯了错,后果很严重。他穿着军大衣一脸惶然地站在教务处,见到哪个老师就给人递烟,嘴上不住地道歉。
“是我没教好,是我没教好,对不起啊……”
唐易有些不忍心,让他去办公室里等,又倒了杯水给对方,和对方谈了一个多小时谭卓的问题。最后又和谭卓单独聊了一会儿,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
最后学校的处分下来了,保留学籍的情况下,暂时休学。
除了因为虐猫事件太过恶劣,还考虑到谭卓的心理状态已经不适合再继续备考了。
接到处分通知那一刻,谭卓面色惨白。
直到他去教室收拾东西的时候,脸色依旧苍白无比。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在,但见他进来没人敢吭声。一片寂静里,谭卓自己默默收拾好东西,抱着书包里放不下的一摞书弓着背出了教室。
方颉和徐航下楼买了瓶水,刚爬上一层楼,就在楼梯间遇见了抱着书下楼的谭卓。
谭卓猛地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地死死盯着方颉。方颉也没想到会遇见谭卓,和他对视了几秒,移开目光,从对方旁边走过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谭卓突然开口道:“你开心了吗,我的人生都被你毁了。”
他语气里带着隐约地恨意。一旁的徐航愣了一下,立刻骂道:“你说什么呢——”
方颉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示意徐航别说了,又转头去看谭卓。
“没人要毁了你,也没人对不起你。”方颉说。
“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家庭不好怨父母,学习下滑怪同学——不是谁都得惯着你的,你活成什么样是你自己的事。”
方颉语气很平和,最后和谭卓对视了几秒,道:“还有,今年考不了就明年,别觉着一场考试就决定人生了。最后给你提个建议,最好去看心理医生。”
能和谭卓心平气和说这么多话,方颉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这件事就像是投掷在湖面的石头,虽然溅起了不小的水花,但到最后还是归于平静。高三的时间在忙碌的学习里飞逝,后面的日历由学习委员一天一撕,撕日历的声音干脆响亮,预告着考试地到来。
雲七请了两个兼职,加上这几天人不是很多,工作一下子轻松不少。顾巡刚调完一杯酒,让周洪送过去,转头看着旁边的江知津。
“方颉什么时候高考来着?”
“6月7号、8号。”江知津回复完一条消息,关上手机。
“还有121天。”
“记得这么清楚。”顾巡幸灾乐祸。“年龄差距大就是容易出问题,谈恋爱谈得跟养儿子似的。”
“方颉听见了肯定抽你。”江知津道。
“方颉在学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顾巡边笑边道。“你还不去接他下晚自习?”
“还有半小时。”江知津看了眼时间,还想说点什么,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两个人停住谈话往门口看过去,五六个男人正边聊天边往店里走,声音有点大,一进门就挑了正中央一个挺大的卡座。
估计是看服务员在忙,没等人过来,一个男人直接走向吧台,冲着里面的顾巡开口。
“啤酒,先来两扎——”话说到一半,这个男人转过头,看到江知津的脸,突然停住了。
借着酒吧并不算明亮的灯光,对方确认了好几秒,才犹豫着开口。
“……班长?”
江知津原本没太在意对方,此时一愣,也朝对方看过去。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了几秒,突然笑了,直起身道:“陈波?”
没记错的话,是他当初带过的一个兵。
“是我!”陈波明显激动起来了,立刻站起身走到江知津面前,一脸高兴。“都多久没见了,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怎么会?”江知津在他肩头重重拍了拍。“好歹也在我手底下两年多。”
“是啊,那时候我负重跑成绩最差,老是连累你陪练。”陈波有些兴奋又尴尬的挠挠头。
江知津转头给顾巡打了个招呼,示意他先给那桌上酒,又给陈波递了一支烟。
“现在还在部队吗?”
“早没在了,你走的后一年就退伍了。现在和朋友做点小生意。哦,还有大杨、赵泉他们也退伍了,现在结婚的结婚,创业的创业……”
江知津退伍已经五年了,因为换了城市,没怎么遇到过以前的战友。毕竟是一起同吃同住过的兄弟,情谊本来就要比平常更深刻一些。陈波和朋友打了个招呼,同江知津找了个位置聊了挺久。知道这个酒吧是江知津开的,陈波还挺高兴。
“当时你负伤退伍,我们都觉得可惜了,凭你在军校的成绩,提拔是迟早的事。”
江知津笑了一下,道:“都一样。”
他待会儿还得去接方颉,没喝酒。陈波倒是喝了不少,见他酒杯又空了,江知津顺手拿起酒帮他倒上。
“也是,在哪过不是过。”陈波爽朗地笑了两声,“部队也有部队的不好,顾文曜倒是还在部队呢,整天忙得跟什么似的。”
猛地听到这个名字,江知津倒酒的手稍微停了一下。
下一秒,他替陈波倒上酒,抬眼笑道:“他还在部队呢?”
“啊,考上军校了嘛,现在在当指导员。他也挺了不起的,我记得当初除了你,就是他最拼。”
“是挺了不起。”江知津笑了笑,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
“唉,一晃都五年过去了。”陈波笑完又叹了口气,“大家天南地北的,平时也不怎么联系,偶尔在群里说句话,还有老有人提起你来着。”
“当时我们都觉得你走得可狠心了,都没回来看我们一眼,后来排长说你也不容易。”
江知津笑了一下,没说话。
当时江知津在部队医院躺了整整四个多月,好不容易爬起来了又是康复训练,等咬着牙做完康复训练,检查完,最后有人一脸遗憾地通知他,从腰伤程度来看,应该是没办法再回部队训练了,问他是要转文职,还是转回地方单位。
江知津记得当时自己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依靠直觉开口,语气倒是挺冷静。
“哦,那我退役吧。”
接着就是出院,办退伍手续,领补助金……然后离开,江知津自己也有点记不清了。
没人催他,就是江知津自己急着离开而已。
“对不住大家了。”江知津道。
陈波赶紧摆摆手,脸因为喝了酒变得通红。
“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大家就是担心你,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所以老爱在群里问你——刚好,咱俩加个微信,我拉你进群。”
江知津爽快地点点头:“行啊。”
加了微信,陈波一边拉人一边说话。
“刚好我们前几天说趁着过年这几天大家都放假,到时候挑个方便点的地方一起聚一聚,你一走都……都五年了是吧。”
江知津笑了笑,答:“是啊,都五年了。”
手机响了一声,提示自己被拉进了群。江知津点开看了一眼,人还挺全。他顺手把自己的群昵称改成了“江知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