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在屋外绕了许久才顿下来,抬眼看了看屋前屋后绿树成荫,甚至栽了一棵桃树两棵樱桃,屋外架子上摆满了晾干的草药,一股幽异兰草味。
定下来的心神更沉了。
院里的石桌上斜斜放着两个酒瓶,还有莹粉琉璃的杯盏,这东西太过剔透,一看便知像是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女儿家...女儿家!
如意眼睛豁然一亮,对了,金参子还有个师妹,成都说什么来着,说“苦追不得”,还让他们两个给支点招。
这招数不就来了吗?如意打起精神,成都伤势事关重大,她绝对不可以再看着他倒在自己面前,就算是连哄带骗,也得将金参子带回府里去。
半晌,屋里传来了几声笑骂,先推门而出的就是金参子。
他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子,道:“小如意啊,莫要太担心他。凡事总是会有解决办法的。”
“前辈医术斐然,我信前辈。”
“您刚才说,偏房住的是您师妹?”
金参子抿紧了唇角,一副吃瘪之态:“并不,正卧住的是我师妹,我住偏房。”
如意看着脸上写满了“怂”的医术大佬全然没有了刚才觉得成都“惧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差点就憋不住乐了。
金参子一提到师妹,当时就返老还童十岁,飞快道:“我作为师哥,可不得让着她吗?”
如意眼中了然,心有成竹出声道:“前辈关于姑娘家的事情可以跟我说说,毕竟,对吧,姑娘最懂姑娘家。”
果不其然,金参子眼神一亮,道:“可是真的?但我师妹,并不像寻常...姑娘家。”
“嗯?”
“许是从小让我给惯坏了,可不知个好歹了,我越对她好,她越装看不见。最过分的是,竟然还喜欢上了个渣男,不知道怎么想的,前一阵为了他天天哭天抹泪的。面对别人的时候又礼貌又懂礼,面对我的时候嚣张跋扈,喊打喊杀。”
如意看着金参子面容严谨,表情极其生动,显然是说着自己忧心已久的事。
若非他情绪激动,如意几乎要以为,这人是特意讲故事拿话磕她,替成都打抱不平呢。
“上次我就偷偷亲了她一口,她掏出剑来就喊要杀了我。”
“我也不敢...不是,我总不能跟她计较还手吧,”
“前辈,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是因为你的爱意太过明显,太稳妥,才会让她觉得理所当然呢?”
“我当然想过,你说她之前喜欢的那渣男,相貌能力样样不如我,就是不怎么搭理他,你们姑娘家,是不是都喜欢不搭理人的?”
如意暗自勾勒了一下成都的样貌和体态,这一不想还好,一想便觉得热流上涌,好像这回忆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反倒像是自己的手亲自去触碰了他的肌肉和身体。
这人跟她不过一门之隔,可是突如而来的回忆竟然也能让人燥热,耳尖泛红。
如意睫毛轻颤,说的飞快:“对,我们就是喜欢不搭理人的。”
“?”
“真的?”
“真的,我和成都就是。”
“?”
“没诓我?”
金参子眼睛瞪的圆圆,这小丫头是不是受虐倾向,紫阳家的崽子确实有不爱说话,性情冷清
的那一面,但是这世上还有小姑娘专门喜欢这个感觉的??
“自然没诓你。我跟你讲哦,这个女孩子吧,追的太紧,反而过满则亏。你对她太好了,时间久了她就觉得理所应当,觉得你能包容她的一切。因为你太宽容了,她才会不顾你的情绪,甚至疯狂试探你的底线。”
“你想是不是?”
金参子犹豫许久,方才狠狠点头。
“就是啊,所以适当的时候应该以退为进。”
金参子面容迟疑,问道:“你也成都那小子,也是这样的?”
“...没错,他前一阵出征,对我那叫一个不闻不问啊。最后还是我憋不住了,找上了他的家门,我当时掀了他府邸的心都有了。”
“前辈方才说,您师妹前段时间喜欢别人?“
“可不是,我跟你说,这就叫被猪油蒙了心,哭哭啼啼跑回来找我,窝在我主卧就不走了。晚上不睡觉,白天靠我开药。”
“这就是了!”
“?”
“前辈觉得您和渣男哪个在她心里位置重?”
“......”金参子面容一下黯淡,抿着嘴唇半晌没说出话来。
还是如意来了及时雨:“不如这样,您随我回府,也方便研究成都的病情。顺便躲您师妹一阵时间,让她知道,你也不是触手可及那么轻易的事。”
“我信你个鬼,你就是想拐我回去给紫阳崽子劳累,让我晾着她她不一定怎么骂我呢...再说了,我随你们回去了,怎么知道她会来再找我?”
“您比较重要。”如意一字一句顿道。
“嗯?”
“您比别人在她心里都重要。若非如此,她不可能在最伤心的时候跑来找你。”
话音刚落,就听吱呀一声,成都的内门被推开。
如意回身一望,这一望便愣住了——
成都一身银锻锦袍,臂腕束紧,露出的一截腕子线条分明,衬得整个人精神利落。豹头滚文的腰带,勾勒出男人的宽肩窄腰。
衣袍束带,和之前穿的银袍一般无二。
“这崽子换衣服的时候,点了名的要我这身衣服。要不是他身上有伤,我都要觉得他是特意来抢我衣服的。”
如意没说话,一双杏眼此时瞪的圆圆,瞳孔微微颤抖,晶晶莹莹的含着水。
纤细的手指掐紧,如意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哭包的,但是实在太好哭了——这个男人,带自己来此处,处理伤口是其次,怕是换这身衣服才是主要目的。
“成都...”
千言无语涌上心头,口中却笨笨拙拙的吐不出一个字。
她脑海中盘旋字句太多,该从哪句说起?
说成都,其实不用的,我不在意世人言语,也不在意别人议论名节。
说你不用这么好的,也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他就一身银袍,拢着光亮站在那,便好像隔了两世的苦涩,慌乱,手足无措,此刻一并涌上心头,化作春光里最耀眼的甜蜜,让人再也移不开眼。
“在说什么?”成都大步向她走来,步伐稳健,腰杆笔直,半分血腥气都没漏,一点都不像受伤之人。
如意从未想过,有人会为她,细心悉心到这种地步。
会有人因为惜她名节,怕她受他人言语烦扰,忍着拔箭之痛生生奔波如此久,为了一件一样的衣服。
如意说不出来话,伸出的手指紧紧拽着他的一截衣襟,仰头去与他四目相对。
“小如意在跟我讨论如何追姑娘。”
成都眉毛一挑:“你在教?”
“...嗯。”如意微微低头,只觉得热意上涌,耳尖一红。刚才侃侃而谈的劲头在他面前完全熄了,剩下的竟然是羞怯和不好意思。
忽然头上一沉,成都的手摸上了她的发丝,还的揉了揉。
随即响起的就是略带宠溺的声音,他问:“教的好吗?”
“......”
如意不说话,金参子眉头直皱,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个人腻腻歪歪了,抢了先道:
“教的可好了,小如意一看就十分有经验。”
如意:“?”
成都看着小姑娘泛红的小脸上满脸写着“你怎么倒打一耙??卸磨杀驴?”嘴角禁不住的上扬。
还未说话,就听金参子大叫一声:“哎呀!师妹醒了。”
想必是到了时辰,他脚步飞快,蹬蹬蹬往正卧跑去,半点没有之前对如意说的点头称是的乖巧。
等到人走远了,成都摸着如意脑袋瓜的那只手才真正沉下来,摁住小姑娘的脑袋,扳向自己,沉声道:
“小姑娘都喜欢不搭理人的?”
男人眼睛里情绪太盛,几乎要将他卷进去了,墨黑的,像打磨过的灯芯儿,几乎能萃出灯油来。
如意满眼满脑子都是美色,险些被迷惑了去,半晌才掐了自己缓神。
硬气道:“我还没问你呢,你有没有什么师妹师姐的!”
成都被小姑娘逗笑,捧着小姑娘的脸,像是看着一只被顺毛摸久了恃宠而骄的猫儿。宠惯了的人连它嚣张跋扈的样子都爱,越端详越爱不释手。
终于有手腕一紧,凑过去,在小姑娘脸上,飞快,又狠狠的,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