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半,窗外的天空昏暗空濛,看不见一点月色或者星光,白色的路灯在半空中照出一片雾纱,白色的雾纱飘游在漆黑的夜色下。
本应该是万籁俱寂的时间,可是高楼上的这间房子还亮着,能看见里面的灯还没有熄灭,暖黄色的护眼灯光和电脑的白光一起打在对面那人脸上,显得女人脸色僵硬又麻木。
随着她指尖的敲击,机械键盘的声音在房间里噼里啪啦响起。
嗡嗡嗡,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震动着,万宝妆眼睛还盯着自己的数据走势分析图,晃了晃酸胀的手腕,接过电话:“喂,您好?”
“您好,美团外卖,您的外卖到了,楼下大门锁了,您看您是开下门还是下楼取餐?”
听到这,万宝妆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头:“不好意思,我这边开大门的感应器坏了,还没修好,您从地下停车场进来可以吗?我开停车场电梯的门。”
“好的好的,那您这停车场怎么走啊?”外卖员茫然地吹着冷风,这个小区他鲜少来,小区里的高楼甚多,绿化布置也多,道路歪歪扭扭的,还是叫醒了门卫自己才找到这栋房子。
“这……”万宝妆思索了一番,“你先退回到岔路口那,然后重新……”
随后又觉得自己说不清楚路径,便改口道:“算了师傅,麻烦您在门口等一会吧,我下楼取。”
“哎好的好的。”外卖员忙不迭地应道。
万宝妆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从电脑前起身,换上一双外穿拖鞋准备去拿自己的外卖。
进了电梯,按了楼层,她便疲倦地靠在一旁,灰色的铁皮上倒映出一个松垮的身影,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镜面,透过银色的铁皮,能模糊地看见自己疲惫又颓然的身影,其实不用看镜子,她也能知道自己目光呆滞,毫无焦距,通宵工作的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和绝大多数熬夜的人群一样,双眼干涩无光,肿胀的眼皮都压在眼睛上,像是要和下眼皮糊在一起,是处于一种又困却又难以入睡的状态,十分难受。
没一会儿,电梯到了负一楼,腾地一下失重的感觉,让靠在一旁的万宝妆有些心慌地回过神来。
电梯缓缓打开,叮的一声,灯亮了起来,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骤然亮了起来。
万宝妆拿出电话,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准备打电话过去。
嘟嘟嘟嘟嘟嘟……
嗯?信号还没恢复吗?都出电梯了怎么还没信号,这手机接收信号的性能不太好啊,她举起手机试图搜索信号。
这是....哪?
万宝妆抬头看向面前,高楼呢?路灯呢?草坪呢?
天刚蒙蒙亮的样子,可是面前的东西,原本应该是路灯、绿化带草坪和对面的高楼,怎么突兀地变成了鳞次栉比的古朴楼房,一栋栋矮小的房屋一个挨着一个排列立在面前。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一抬头,门前怎么会变成类似影视基地的地方?
世界大变。
万宝妆猛地一回头,一扇厚实的紧闭的城门矗立在面前,古朴的质感让人无法想象是整蛊。
是梦境吗?
万宝妆低头打开手机,没有信号没有网,地点还是定位在洞庭,怎么可能?
她掐了掐自己,疼痛的感觉从手臂传来,不是梦?怎么会不是梦?
她不可置信地缓缓蹲下来摸了摸地面,指腹摸到凹凸不平的沙粒与尘土,还带着丝丝冰凉感,很真实的感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阵冷风吹过,带着凉意扬起阵阵灰尘,万宝妆挥了挥面前飘扬的尘土,无暇顾及这些,她可能需要接受一些不想接受的事实。
她感到十分难受,这种难受不是身体上的,就是心理上一种难以言说的五味杂陈。
茫然,困顿,一瞬间的心理落差。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是我呢?
我只是和平时一样走出停车场,怎么会到这里来?
在这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中,万宝妆感到一丝后悔,她已经宅在家二十多天了,如果不通宵工作,就不会半夜饥肠辘辘,也不会半夜点外卖。
如果不点外卖,就不会接到电话。
如果早点把门禁修好,就不用下楼拿外卖。
可惜了,世上从来没有那么多如果。
在一片茫然无措中,她还能想到自己的澳洲和牛m6牛排和野蘑菇披萨,这可是很贵的,深夜配送费也是很贵的,一口都没吃到,难受。
她苦中作乐地想了想,不知道朋友和自己连肝一个月的数据分析,马上就要产品上市的时候,发现我不见了会怎么样。
万宝妆看着前面空荡荡的街道,望了望蒙蒙有些亮光的天,远处仿佛有霞光一点点照亮,她又低头看了眼手机,凌晨三点五十分,如果时间是一样的,那这肯定也不在南方了,天亮得也太早了。
“喂,前面这位女郎,城门马上开,你是要出城门吗?”
闻言,万宝妆有些慌张地看向出声的人,模糊间看见是几位身形高大的男人,腰部好像还挂着长柄的东西,在腰间一晃一晃的。
怎么办怎么办?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我要跑吗?会不会有人查户口?
女郎?开城门?
冷静下来!万宝妆迅速将手机放入口袋,扬起一抹笑:“小郎君,我是在这等送菜的人过来。”
出城门,我这出去了还能进来吗?这个时代出城是不是还需要那种叫做路引的东西?
“等农户送菜?”最先出声的那位郎君挠挠头,“女郎为什么到城门来等菜?”
“今日城门开得早,现在这里外还没什么人,按照寻常时候,农户应该也快要进城来售卖了。”
这四位郎君走近了,万宝妆看着他们穿着一样的灰色皮甲服饰,腰上佩刀。
再看看眼神,四人目光清朗,大约都三十来岁,搭话的那位看起来年轻些,应该二十出头的样子。
送菜,我几百年没买过菜了,找的什么理由啊。
万宝妆极力暗示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不要慌。
她努力笑得略微灿烂些,露出右边浅浅的酒窝,轻声道:“我刚随家人来此地,不太熟悉农户都去哪,想着他们一定是大清早要进城的,故而在此地等这些农户。”
最年长的那位哈哈一笑,指了指左手边的路:“哎,小女娃,怎么傻了在这等呢,那些个农户都会将新鲜菜都会运往西市,你往那去就对了,从这边泰和街走过去,一路上还能买个早点填饱肚子。”
另一位男子正在城门前,一边解开绕了几圈的锁链,一边搭话:“原来是随家人新来我们邵燕城的,那你可得好好逛逛,泰和街往里走可是十分热闹,那肯定有些你们小女郎喜欢的东西,比如说啊,锦秀阁的胭脂保准你这个年纪的女郎喜欢。”
万宝妆客客气气地应着:“好的,我买完东西就去看看。”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悠远厚重绵长的吱呀声。
万宝妆转过身看向城门,门开了,自己就是从这个门走进来的吗?
她有些不由自主地走向城门,怀着不可言喻的沉重心思跨过那道城门线。
重新跨过这里,我是不是还能回去?
“怎么了?女郎要出去吗?”年轻的小郎君有些疑惑。
万宝妆看向他,轻轻摇了摇头,又走了进来。
“没有,我去西市等着了,谢谢各位。”万宝妆弯腰谢过各位,朝着灰扑扑的街道走去。
福溪推着城门,呆呆地看着这位女郎走远了。
侍卫长一巴掌拍在福溪头上:“看什么呢?”
“我只是看这位女郎好像有点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