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风的气息扼住他,素弦喘不过气,昏昏欲睡。
他听着慕南风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想,那晚没做完的事情,慕南风要来挖他的内丹吗?素弦颤抖起来,他不怕,只是抖,浑身抗拒着即将发生的事。
决不能让魔修取走内丹。素弦无来由地坚信着。
他躺在慕南风怀里,慕南风揽住他的肩,慢条斯理地挑开他本就松散的衣衫。肌肤暴露在香气中,染上更深的粉,引的指尖恋恋不舍地摩挲。
再不动就来不及了,素弦努力地挣扎着,意识在模糊中沉浮。身体却仿佛有了第二个意识,自顾自挣脱了慕南风的桎梏,旋过身面对着他。
烛影摇曳。
一道冰冷的剑气激.射而出,长剑随主人的心意,震颤着要取无耻登徒子的命。
慕南风反应极迅速,极快地闪身,却仍被削掉了一撮发丝。
漆黑的发丝飘荡着落下,在摇曳的烛光下,溅出巨大的影子,不断颤动,最终归于土地。
长剑不归闪着寒光,点在慕南风眉心,只要剑的主人心念一动,就能取他的首级。
那只魔被剑指着,眼底透出更纯粹的兴奋,他笑出了声,唤他:“师尊,你今天可真香。”
他道:“连剑都是香的。”
持剑的人旋身太快,腿还没合拢,两条白皙的腿明晃晃地挪动。空闲的那只手撑着两腿间,支撑着跪起,脊椎弯成柔顺的弧度。
他垂着头看慕南风,漆黑的眸子不带一丝感情,冰冷极了,如同雪山顶上经年不化的寒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他与那个青涩颤抖的素弦是同一人。
可这才是慕南风认识的素弦仙尊,极压抑而极随意,极胆怯而极漠然。
白衣的仙尊连衣裳都懒得拨弄,任由体内的火烧着,肌肤火热,气息却冷的如同冬季的风,如刀如鞭。
他淡淡道:“恶臭的香,算我给你黄泉路上最后一件礼物。”
附身慕南风的魔挑衅地笑着,用口型问他:“你杀得死我吗?”
素弦眼睁睁看着,困在身体里动弹不得。原主的意识来了,他要杀慕南风。他该期待的,等杀了慕南风,自己就不用被玩弄了,就不用日夜担心这人吃掉他了。
可长剑落下的一瞬,他意识中尖叫着,抗拒着杀人,更不想与慕南风厮杀。
剑光大作。
素弦感受得到这剑的威力有多大。它抽空了这具身体,连从灵力到血汗,无一不被征用得彻底。别说对付封了经脉的慕南风了,整个修真界,能够这么近地接下这一剑的人,一把手数得过来。
若是内丹在,他或许有一战之力。慕南风被剑光贯穿,却还盯着素弦。
这个人在刺下的时候,竟然闭上了眼睛。分明那个仙修对他来说,只是个内丹容器罢了……愚蠢的不忍。
仙尊衣衫不整,那只魔紧紧盯着他的唇。结实的小腹若隐若现,他的指引在上面点出了暧昧的红,肩上,下巴上……全都斑驳。唯有那唇,分明他刚揉过,却苍白得失去血色。
太可惜了。等到下次见面,他一定要将那薄唇咬得红肿,三天都消不下去,让玄幽宗所有人都看看,他们的仙尊是怎么被自己蹂.躏。在失去意识前的一瞬,这只魔想。
素弦的意识空白了一瞬,随后他意识到,他控制得了身体了。
可他不敢动。素弦紧紧阖着眼睛,双手垂下,过了许久,才有勇气去看慕南风的死状。
——可慕南风没死。
那把凌厉的剑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仿佛从未落下过。他只是好像灵魂剥离了躯体,带着惊诧阖上了双眼,吐息匀长。
原主没有要杀慕南风,太好了。素弦放松下来,没法思考原主究竟想杀谁。疲倦如海潮,很快吞没他的意识。他连多挪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下意识歪在慕南风腿上,意识陷入了昏暗。
·
天朗气清。
素弦睁开双眼,迷茫而瑟缩。
素弦仙尊一袭白衣,站在一片断壁残垣里,周遭三三两两站着修士,低声交谈着,仿佛都想避开他。
素弦遭人冷落,反而松了口气。没等他搞清状况,身体便自己动了起来,朝着那几个修士简短交代:“我去后院。”
那几个修士见他要走了,纷纷殷勤地答应下来:“仙尊放心,弟子会好好检查幽州,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残留的魔修。”
仙尊早就懒得听他们说什么,离开时,身形有如一阵轻快的风。
素弦察觉到身体的开心,很是疑惑。后院有什么,让他这么在意?他大致猜得到,他进了原主的记忆,才控制不了身体。
梅毓正从后院出来,见素弦来,笑了:“怎么迫不及待的。”
素弦脚步慢下来,装作没听见他说什么,淡然道:“大师兄。”他顿了一下,补了句:“醒了吗?”
“还没。他是天生魔体,幽州祝氏又在他身上用了太多药,便是治好了,也要好好养一段时间,免得魔气走漏。”梅毓见他面色凝重,话锋一转,“不过你挑徒弟的眼光可真妙。”
素弦仙尊看向梅毓。后者轻轻拍着他的肩,取笑他:“妙就妙在,这孩子跟你小时候一样,呆得分毫不差。”
素弦仙尊不理调笑自己的师兄,进了后院,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子。
推门的一瞬,他的视线与对面的小少年对上。
素弦吓了一跳:不是说没有人的吗,师兄骗他。
他委屈得要命,素弦仙尊也不遑多让,视线微微偏了偏。不过他定力比旁观的素弦强了不知多少,下一瞬便挪回视线,语气淡然:“醒了。知道要做什么吗?”
慕南风原本坐在床上,见素弦来了,便起身,想行跪礼。虚弱的身子承受不住,一脚滑在地上,被素弦一把拖住。
白衣的仙尊无奈:“错了。”
他问:“知道你要去哪么?”
年幼的慕南风垂着头,躲开他的视线,回应的声音却半点不含糊:“去玄幽宗,修仙。”
“还有。”素弦仙尊端着架子,心里却对这小孩子满意极了。
长得粉雕玉琢的,乖乖巧巧也不闹,而且……师兄说的没错,他们太像了。他看见这孩子第一眼,还以为见着了从前的自己。就是也像自己一样认死理,听师兄说,他不见到自己,不愿意拜师,也不愿意回玄幽宗。
纵使面上说麻烦,素弦仙尊心里还是很乐于和日后的小徒弟打交道的。
慕南风抿着唇,沉默着不肯说。素弦也不逼他,蹲在他面前,动作轻柔却生疏地为他拍打身上的灰尘。天知道他在宗门里都是被师兄们宠着的,要不是为了拐个乖徒弟,才不会这么耐心地给他拍灰。
净尘符它不香吗。
小少年挣扎了半天,脸上都忍出了绯红,终究是道:“他们说,我是天生魔体,不能修仙。”
他们还说自己合该被人骑呢,不过他也差点信了。素弦仙尊忽然想到过去的自己,轻叹了一声。
慕南风乍然听见叹息,唯恐被嫌恶,原本放松的身体,又紧绷了起来。
素弦仙尊察觉到了,淡淡道:“谁说的?我有剑,我去让他再也不敢这么说你。”
慕南风答不出,只道:“很多人。”
“那我去让他们都不敢再说。”素弦仙尊若无其事道,仿佛他真这么做过一样。
慕南风有些讶异了,微微抬起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
之前,在冲天的火海里,他见过这人一眼。那时只觉得他像是火焰里的一只飞燕,清俊而潇洒。如今才发觉,原来此人长相如此精致。精致到让他忘记移开视线。
他忘却了此前受到过的一切“礼教”,定定地盯着他,问出了真心的话:“为什么是我?”
小孩子快被他拿下了。素弦仙尊眸中带上一抹笑意:“记得之前在祝家吗。我在火里杀人,救你们……忙了几个时辰。你一直在看我,我在哪你看到哪,意识都快没了,但眼神可真挚了。正好宗门催我收徒,就看上你了。”
“可我是祝家的药人,我还是天生魔体……你不该……不、不对,对不起!”小孩子意识到自己的质疑冒犯了高贵的仙尊,攥紧了拳头,用力得指节发白。
“没事,”素弦仙尊握住他的手,轻柔而不可置疑地掰开他的手指,与他对视,“你以后要握剑,要学法术,说不准还要用这手杀魔修……路还长,别把力气花在没用的地方。”
看上去冰冷如霜的人,掌心却如此温暖……慕南风毕竟年纪还小,再怎么稳重,面临着久违的关怀,积压的情绪也失控了。他反客为主,大逆不道地紧紧搂住清冷的仙尊,捧起属于他的那片雪,沉声唤道:“仙尊……”
“还不改口?”素弦仙尊逗他。
“……”
“师尊。”
小少年珍而重之地唤出这一声师尊。一声师尊,便是一生。
·
素弦悠悠转醒,身下被褥柔软,床帘层层叠叠,眼熟至极。他回到了清净峰。
他梦到了原主以前的事情。他分明知道,事情远不止他看到的那么简单,这次见面后藏着重重的阴谋和伪装,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慕南风小时候好乖啊。
他想起原书里,没有黑化前,那个性情中和坚韧,讨人喜欢的慕南风了。
要是没有内丹的事情就好了……慕南风就不会黑化,他也不用替原主承受痛苦。
素弦睡了不知多久,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他用尽所有力气,指尖轻颤着,点在小腹上。小腹暖洋洋的,慕南风的内丹就在里面,充满了活力。
素弦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想把内丹还给慕南风。
不是被慕南风挖出去,而是由他自己取出……那样,也算他为这千疮百孔的现实,做一点力所能及的补救了。
素弦沉浸在迟钝的思绪里,外面的人一直守着他,此时已发现了他的动作,犹豫了片刻,没有进入帷帐,只在床帐外轻轻唤:“师尊。”
素弦心底一颤,恍惚中又看到了记忆中那个乖巧的慕南风。
外面的人却嗓音低沉,宣告绝坏的消息:“明日就是望日……师尊还有最后一天,好自为之吧。”
慕南风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守着素弦。分明有梅毓在,他根本不可能出事。
他不知道心魔为什么没有杀死素弦,它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可他守了素弦这么久,一点杀心都没起……现在下不了手,明日他窥破了素弦的秘密,就能下手杀他了吗?慕南风不知道,他只知道素弦定然不想看见他,他合该离开。
黑色的身影从脚踏上站起,准备离开他曾经恋慕过的人。
下一瞬,一只纤白的手从床帐中探出,小心翼翼地捉住了纯黑的衣摆。素弦的声音嘶哑得让人心疼:“你帮帮我,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帮帮我……”
慕南风的身形顿在原地,他无奈轻笑:“我是来杀你的……”
“我知道,”素弦焦急得带上了点哭腔,嗓音沙哑得更厉害了,“只有这个……只有你能帮我……”
他动不了,又怕被人发现端倪,不敢找师兄。想来想去,只有慕南风能帮他找一找,有什么法子取出内丹。
他的手丝毫没有力气,只要慕南风想挣脱,随时能够摆脱他。他的嗓子像是有刀割,每说一个字都是折磨。他只能努力扯住慕南风的衣摆,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自己的请求。
黑色的身影却往前一挣,决绝地摆脱他的束缚。
素弦的手无力地垂在床帐外。他喉头动了动,眼泪无声地落下。
却见床帐被人从外面打开,慕南风强撑着面无表情,搂起他,送了碗水到他唇边,动作熟练,仿佛做过千万次。
素弦眼中又迸出希望,他微微张口,却被人不容置疑地制止。
“想做什么都答应你……你先喝水。”慕南风彻底自暴自弃,温柔地伺候起了他坏心的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