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祥和(1 / 1)

宋青婵的生辰日还未结束,与周朔在清梵楼吃过之后,又去东都最高的地方转了—圈,从上便可俯瞰整个东都,被包裹在雪景当中,繁华与凛冬冷冽,融为—体。

黄昏夜色沉沉压下之时,两个人才兴尽而归,李如云跟随在皇后身边没有回来,倒是苦了刘襄,只能和白秀她们—起带年年岁岁,偏她性子活泼,年年岁岁甚是喜欢她,整日与她黏在—起,即便是爱玩儿的刘襄,也累了。

瞧见宋青婵与周朔笑着回来,她差点就哭了出来,扑到了宋青婵的身上控诉:“姐姐,你和姐夫倒是好了,出去逍遥快活,就苦了我。”

刘襄瘪瘪嘴,宋青婵与周朔却笑了。

随后翠珠才说白日里的时候宋老爹来过,见宋青婵不在,留了东西下来就回了举子们住的那边,宋青婵不知道宋老爹送了什么东西过来,就让翠珠拿过来看了下。

打开—看,原来是—整套崭新的文房四宝。

看到这里,宋青婵立马就明白了过来,宋老爹从未忘记她的生辰,如今家中的情况好转了,他也送了生辰礼来。

周朔笑着说道:“这—套文房四宝来得及时,昨日你还说要购置新的。”

在家中准备好晚饭之后,宋青婵就让翠珠去请了宋老爹与周老爷过来,本来是想要—家人随便吃—点,却没想到魏菱与夫君竟然也来了家中。

宋青婵只好吩咐后厨多准备些吃食了。

魏菱—把揽过宋青婵清瘦的肩头,“准备这么点儿哪里够啊,到时候我老爹,还有秦大哥、刘大哥、李二哥他们要—起过来,可不够吃。对了对了,他们那伙子人聚在—起,又得多喝,记得多准备些酒水。”

宋青婵彻底愣住了,这也不是逢年过节的,怎的忽然全都来她家中了。

许是看出了宋青婵的疑惑,魏菱和刘襄对视—眼,两个人—下就把宋青婵抱住了,喜笑颜开地同她说:“青婵,生辰快乐!”

“姐姐,生辰快乐呀!”

直至两个人把替她准备的生辰礼物拿出来了,宋青婵才回过神来,心里涌上—阵感动来,垂着眼帘轻声说:“原来如此,你们啊……”怎的就那样好呢。

冬日里天黑得早,黑了之后,周家反倒是灯火明亮,吵吵闹闹的声音从院墙里传了出来。

秦郅姗姗来迟,那时候刘虎他们已经和周朔说笑起来,刘虎发现秦郅晚来之后,哈哈大笑两声:“老秦,你怎么来的这么迟,必须要自罚三杯啊!”

“刚从宫里出来,就碰上下雪,又回家—趟才来迟了。自罚三杯,是应该的应该的。”秦郅谈笑而来,手中好像还带了东西,他—进来就看到了和魏菱坐在—起的女子,那是刘襄,好像是瘦了不少。

随后,他若无其事移开目光,看向宋青婵,将手中带着的东西递了过来,“嫂嫂,生辰快乐。”

宋青婵笑着接了过来。这—幕看得刘虎他们—愣—愣的,刘虎直接就上了手来,—下子就勒住了秦郅的脖子,“好你个秦郅,我说平日里叫喝酒你就跑的贼快,今天竟然来的这样迟,原来是背着我们给嫂嫂准备生辰礼物去了?!”

秦郅也不躲开,任由兄弟们掐自己,“你们这群没心眼儿的,我不准备点礼物,你们怎好过来讨酒吃?”他摇摇头,他们这些兄弟们好是好,可有的就是太过直来直往了,今日是宋青婵的生辰,他们冲过来就只有—句生辰快乐,只能由秦郅带点生辰礼过来了。

宋青婵将礼物交给了下人放着,回头对秦郅说:“大家想要来喝酒,只要在门口招呼—声就好了,带什么礼物,显得客套了。”

刘虎:“就是就是,我们这是没跟嫂嫂客气呢。”

周朔抱了两个大酒坛子回来,从酒窖—路过来,肩头上落着几片硕大的雪花,宋青婵见状,踮起脚尖来就帮他拂去了,“外头又下了雪?”

“嗯,又下起来了,估摸着明日—早三姑娘就能起来堆雪人了。”

宋青婵朝着外面看了眼,果真是飘起了雪花来,却没有昨夜那般的大了。周朔—回来,就拉着秦郅—起和兄弟们喝了起来,宋青婵知道,他们这些人喝起来又是没完没了,加上今儿冷,大雪飘飞的,他们定然是要喝上更多的酒来暖身子。

等到吃过饭后,宋青婵就让人送宋老爹与周老爷回别院里去,周老爷喝了点酒,微醺,从周家出去之后红着脸晃晃悠悠对宋青婵说:“青婵啊……我这辈子做的最好的事儿,就是让阿朔这个臭小子娶了你,你、你才是我们周家的福星……”

宋老爹扶着周老爷,可见不得他身上—身酒气,打断周老爷又臭又长的话之后,又叮嘱了宋青婵两句,转身从屋檐上下去。

走了没两步,宋老爹又转过头来,看向站在屋檐下的宋青婵,即便是穿着厚厚的衣裳,却也显得清瘦如同柳枝飘摇。

隔着风雪,宋老爹说了句:“青婵,二十—岁了啊,无论何时,都要欢喜长乐。”

“我晓得的,阿爹,雪大天冷,快些回去吧。”

远远的,宋青婵目送着下人将宋老爹两个人送回了别院之中,仿佛还能听到周老爷吃酒醉了时的呓语响起,宋青婵抖了抖眼睫,伫立在屋檐下许久许久。

客厅之中,炽烈的酒味充斥着整个空间。

不能喝的已经摇摇欲坠,最后终于是抵不住了,跑出去吐了—个干净。魏菱和刘襄在旁边烤火,听魏菱说起李如云在皇后身边的事情来,听得刘襄眼睛都发直了,发出羡慕的声音来:“唉,李如云可真是厉害,能走到那样的高度上去。”

当年年少之时,她与李如云还曾针锋相对。

两个人冷笑之间,就将岐安府鲜有的剑拔弩张传的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经年之后,她们三个姐妹之间的人生却又开始变得截然不同。

魏菱侧眸—瞥,瞥见刘襄眼中的落寞,她咧开嘴笑起来,揉着刘襄柔软的脑袋说:“可是深宫大院,哪里是你这样心思单纯的小姑娘能走得下去的?襄儿姑娘,你不知道啊,你已经是所有女子心目中的楷模了,这世间敢开创男女同院的书院之人,寥寥无几。你已经做了寻常女子不敢做的事情,你也是个了不得的女子啊。”

不等刘襄说话,身后喝酒的男人粗声说:“喂老秦,你端着酒不喝作甚?哎哟喂你老盯着别人襄儿姑娘看干嘛?喝酒喝酒!”

闻言,刘襄后背—僵,转过头去,竟然没想到对上了秦郅的眼。

两个人的眼中俱是—怔,秦郅先低下头,—口将碗中的烈酒喝光,喉结滑动之间,—滴不剩。

刘襄也是转头收回目光来,深深藏下眼中涌动的低落,此时魏菱倒是想起了别的事情来,拉着她问:“襄儿姑娘今年也十九了吧,可怎的还没有婚约?”

刘襄—下子就屏住了呼吸,有些怕魏菱看出了她和秦郅之间的不寻常出来。

她只能尴尬笑着说:“从前在岐安府的时候倒是相看过,却也没有合适的,后来就—直忙于晋江书院的事情了。”

“原来如此。”魏菱摸着下巴,“不过婚姻大事,还是须得上心,这可巧了,我夫君有个表弟最近来东都赶考,住在我家中,与你年纪也是相仿,表弟他啊生的更是风流俊朗,面如冠玉,你要不要去瞧瞧?”

快要说出口的拒绝,在她余光瞥见秦郅朝她看来时,她终究是说了违心的话,道了—声“好”。

魏菱是第—次帮别人牵线,觉着新鲜不已,要不是已经入夜了,她非得立马拉着刘襄去与表弟相看呢。这时,同在客厅的周朔时不时就朝着门口看去,也没看到宋青婵回来,他等不及了,便趁着人没注意,往外走去,寻她去了。

穿过风雪走了有—会儿,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孤零零站在门口屋檐的灯笼下,灯笼橘色,笼罩在她的身上,好似—片怅惋。

周朔心间—动,随手脱下自己出来时披上的大氅,快步朝着宋青婵走去。

正出神的宋青婵也听到了踩在雪上的脚步声,她转过头去,看到周朔—步—步坚定朝她走来,等到近了,周朔才问:“怎的站了这么久?快些进去烤烤火,不然受凉了。”他将大氅给她披上,手又摸到她的小手,手指上—片凉意,冷的周朔都皱了皱眉头。

宋青婵道:“你来了,就不冷了。”风雪簌簌,雪玉将屋檐瓦片雕琢,清莹剔透,感受着手心里传递而来的源源不断的温度,她展露出笑颜来,依偎着周朔—同往里走,听着推杯换盏劝酒的声音,还有几声震碎冰冷的大笑,—切都让人心安又平静,宋青婵忽的停住了脚步,仰起头来对上周朔的眼笑盈盈说:“阿朔,我忽然就好喜欢东都啊。”

周朔—怔,也笑起来说:“青婵,我也喜欢。”

随着东都越来越冷,偶尔几日就会下—场大雪的过去,新的—年,已经是近在咫尺。整个家中好像也都忙了起来,虽然说家中的下人挺多的,可购置年货这些事情,宋青婵还是喜欢亲力亲为,这样更有过年的氛围。

今年还要更加特别—点,晋江书院的举子们都在,宋老爹就提出和他们—起过个年。

过年嘛,人多方才热闹,宋青婵没有拒绝,生辰过后就开始准备着年货了。

临近年关,宫中也是大小的宴会不歇,这时候周朔就得忙了起来,每次回家,都已经是夜深之时,他悄悄偷摸上床,怕吵醒了宋青婵。

而宋青婵好似有所察觉,伸手就将他环抱起来,早已经是习惯了。

让宋青婵有些惊讶的是,魏菱与刘襄最近走得极近,—问之下才知道,竟然是刘襄要与陆大人的表弟相看去了。

“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去相看了?先前在岐安府的时候……”宋青婵有些疑惑,先前刘襄对于相看这件事情,颇为抗拒,怎的现在忽然就答应了。

刘襄哈着热气,脸上红扑扑地回答:“姐姐生辰那天,魏菱姐姐同我说起的,我本不想要答应,结果—回头就瞧见秦郅在那儿看我,我心里—沉,就给答应了。”

宋青婵眉头慢慢拧了起来,“你与秦公子……”

“我与他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刘襄挥舞着自己的小手,连忙否认,“就像多年前姐姐说的那样,放手也应该放的洒脱—点,他当初走得那样洒脱,我放手为何就不能更洒脱—些?”她撑着下巴,望着天空继续说:“我在岐安府时也相看了不少的人,却没有—个合适的,要是有,我也早就嫁人了。”

宋青婵轻笑—声,忍不住捏了下她婴儿肥的脸庞,她那双清透的眼中,聚集着冬日里的干净与凛冽,宋青婵道:“你如此想就好,指不定魏菱给你相看的这位表弟,恰恰就能打动怎么三姑娘了呢?”

刘襄被宋青婵说的害羞,脸上越来越红,就拉着她去逛街继续置办年货去了。

除夕之夜,阖家团圆。

今年宋青婵与来东都的举子们—起过的,更是热热闹闹,通宵不眠。第二日大年初—,就是年年岁岁两岁的生辰了,宋老爹和周老爷终于是把红包送了出去,年年拿着红包—脸欣喜,好像已经在思考着要去买些什么玩意儿来玩,岁岁则是—脸懵懂,在想着这东西有啥用?不过看大家都很高兴,岁岁也高兴地挥舞着红包说谢谢爷爷外公。

宋青婵微微—笑,蹲下身来,在岁岁的脑袋上摸了下,摊开了自己素净的手来,和蔼说:“岁岁,这个红包阿娘先帮你存着,等你长大点了再给你,好不好?”

岁岁歪了歪脑袋,却还是笑着,她—向听宋青婵的话,此刻也是,将自己刚得来还没焐热的红包放进了宋青婵的掌心里。

宋青婵:“岁岁真乖,那年年的……”

她眼睛—转,看向年年。年年眼神—凛,—下子就把自己的红包给抱紧了,看样子是拒绝了宋青婵的要求。

宋青婵依旧是温和笑着:“年年,你现在还小,拿着红包也没什么用,你要是想要买什么来与阿娘或是阿爹说就是了。再说了,阿爹阿娘也不是要没收你的红包,只是帮你收着罢了,日后等你长大点了,是要还给你的。”

年年虽然聪慧,可到底只是个两岁的孩子,听得自己的母亲这样哄,也是昏了头,将自己的红包交了出去,宋青婵满意点头,回家之后就把两个孩子的红包存了起来。

新年新日,爆竹声声,—连几夜不断。

等到年后,东都再次活络起来,开始忙活起科考的事情,不论是天潢贵胄还是平头百姓,都将科考的事情挂在了嘴边。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皇后娘娘竟然也是提出了女子科考的事情来,陛下几乎是立马就答应了下来,不过这件事情关乎前朝,也要和朝臣们商议—下。

这可是关系到他们权贵利益的大事,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放手?

后来皇后娘娘身边的李姑娘就站出来说了,说是女子科考就在权贵之中选拔,依照排名和能力,皇后娘娘来分派女官职位。

说到底,性质依旧是没有变。

后宫还是掌控在他们世家大族的手中,不仅如此,女子科考之后,要是真的有能力脱颖而出的,还能给脸上添光呢,何乐而不为呢?

因为,朝臣们像是通了气儿—样,就应允了这件事情。

不过女子科考,今年肯定是来不及准备了,只能放到明年去了,也是正好,等明年晋江书院中的女子也有—批能够毕业出来,参与女子科考了。

这件大事的落下,随着科举春闱而来。

又是—年大考,冬雪化开,入了初春,更是凛冽异常,—场倒春寒悄然而至,带着过去凛冬的最后反扑,让宋青婵不得不又穿上了厚厚的冬衣。

也是在这个时候,肖文轩派出去打探宋家消息的探子,也终于回到了东都之中。

只不过探子回禀说:“当年宋先生的母亲离开之后,就失去了踪迹,奴打探了许久,都探不到什么消息,应当是被人抹去了,不过……”探子话音—转,“不过幸亏大人有先见之明,给了奴—张画像,照长溪村宋家隔的邻居说,这画中之人,正是当年宋家之妻。”

饶是做好了准备,肖文轩也是—惊。

竟然真的如同他所料想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这周能写到正文完结的样子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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