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王府灯火通明。
榻上躺着个女子，一圈站着大燕皇帝，左相，防卫司主司，还有他们澧国的小王爷、王妃，以及许许多多的御医、郎中。
每个人的神情都不大好看。
尤其是大燕皇帝。
楚云漾坐在床边，御医正在替宁兮瑶诊脉，片刻以后，默默收了手。
“皇上，贵妃娘娘这是中了一种名为失魂散的毒药。”
失魂散。
听这个名字就让人毛骨悚然。
崔氏紧张地捏紧了齐铮的衣袖，小声道：“也就是说，贵妃娘娘她……”
“娘娘醒来以后，前事尽忘，记忆会停在过去的某一时刻，身子也会日渐虚弱，时间久了，可能连走路都不能了。”
楚云漾的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可有法子解毒？”
御医艰难地摇了摇头，“除非找到下毒之人，让他交出解药。”
又是一阵沉默。
众人胆战心惊地瞧着皇帝，唯有榻上的宁兮瑶无知无觉地睡着，似乎并不知道马上要迎来的是什么。
终于，齐铮开了口，“皇上，小王已经派人去别院抓人了，一定会让他把解药交出来的。”
话是这么说，可苏策会乖乖就范吗？
陈思看着宁兮瑶的面孔，眼圈微微发红。
林淮叹了口气，贵妃这么瘦弱，再折腾两回只怕人都要散了。
“替贵妃配解毒药。”楚云漾发了话，“尽量拖延时间，林淮，你与小王爷的人一道，全城搜捕苏策。”
“是。”
几人退出了门去，齐铮揽过崔氏，安抚了几句，而后与林淮一道，匆匆出了门去。
陈思倚着门，眼角仍旧泛红，崔氏走近了些，将帕子递给她，“贵妃娘娘吉人天相，天神会保佑她的。”
“嗯。”陈思接过帕子，深吸一口气，“多谢王妃，往后还需王妃费心了。”
“不必客气。”
陈思擦干了眼泪，对崔氏点头致意，随后出了门去。
夜色融融，吞没了几人的身影。
屋中，皇帝对着榻上的人，没了脂粉与华服，他才惊觉她瘦了这样多，像一把匕首。
楚云漾拉起她的手，搁在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
实质上，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宁兮瑶，没有恼怒，只有自责。
若不是他非要在生辰那日跟宁兮瑶置气。
若不是他非要端着皇帝的架子不肯服软。
若不是他假装宠幸越妃。
若不是他犹豫不决。
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宁兮瑶依旧会精神奕奕地与他携手而立。
正想着，那只被他握住的手突然动了。
楚云漾抬起头来，竟然有几分紧张。
榻上的人眼睫如同蝶翼一般抖动，随后睁开了眼睛，定定看着他。
楚云漾被她盯得有几分慌张，“你……感觉如何？”
宁兮瑶昏昏沉沉的，却发现有个男人握着她的手，仔细一看，竟然还是个俊美的少年，脱口而出道：“嚯，这是老天爷给我画的大饼么？”
饼？
楚云漾一顿，问道：“你饿了？”
她笑着摇摇头，任由他握着，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把他的脸，感慨道：“老天爷真厚道啊……”
毫无预兆地被她摸了一把，楚云漾愣住了，试探着问道：“你，认得我吗？”
“不认得。”宁兮瑶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软枕道：“可我能猜到。”
“你能猜到？”
宁兮瑶点点头，认真地分析，“我摔伤了头，醒来就见到了你，所以你我爹找来的郎中，对吧？”
郎中。
楚云漾愣住了，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这一刻，他还是感觉到了难言的心痛。
宁兮瑶不认得他了。
“我的伤严重吗？”
楚云漾对上她澄澈的眸子，眼神微微黯淡，说道：“不严重。”
宁兮瑶突然凑了过来，离他极近，他一颗心都悬了起来，只见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格外认真地道：“你能不能跟我娘说一声，就说我摔得特别严重。”
他静默片刻，问道：“为什么？”
宁兮瑶理所应当地道：“不想挨打呗！要是我娘以为我摔得重了，就不舍得打我了。”
果然，从小就是鬼灵精。
楚云漾点了点头，“好，朕……我会同他们说。”
“仗义！”宁兮瑶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高兴地道：“这就好了，诶，你预备给我吃什么药啊？苦不苦？要不要针灸？”
很久都没听见她这样对着自己叽里呱啦地说话了，楚云漾静静听着，却见她说着说着，便没了精神，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是失魂散的作用。
就算哈欠连天，她也倚着软枕，喋喋不休，“你别真的给我针灸啊，吓唬吓唬我娘就行了，别拿针扎我，我怕疼……”
话还没说完，人就睡着了。
可她的手一直与他交握，从未松开。
楚云漾盯着那截嫩玉一般的手腕，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笼住……
宁兮瑶落入了梦境之中。
四面都是黑暗，面前是高楼大厦，还有川流不息的人群，突然间，她听见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恭喜宿主。”
宁兮瑶一脸茫然，恭喜，恭喜什么？
“您点亮了解毒技能。”
解毒？
宁兮瑶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任务，顿时火了，“妈的，怎么现在给我下毒我也死不了了？”
相比她的激动，系统则显得格外镇定，“宿主稍安勿躁，此项技能只能用在不会危及生命的毒药上。”
不会危及生命。
宁兮瑶悟了，系统还真是注重效率。
“但是，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此项技能必须向他人保密，不可让人发现。”
她蹙眉，“保密？那如果不小心被人发现了呢？”
回答她的是一道冰冷的声音，“宿主会承受该毒药的三倍药力。”
……
妈的，要不要这么不讲理？
系统交代完了，便不再开口，宁兮瑶感觉到一股巨力将她一推。
醒了。
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
宁兮瑶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顺着往下看，睡在她床边的男人，正是楚云漾。
脑海里闪过了一些片段，在她还没能点亮某项要命的解毒技能时，受失魂散的控制，她把楚云漾当成了郎中。
而且她还得继续演下去。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击中了她。
她想伸手捂住脑门，可手一动，楚云漾也醒了。
对上他的眼睛，宁兮瑶强装镇定，问道：“你……你怎么还没走？”
楚云漾醒了会儿神，回道：“怕你夜里有危险。”
啧，最危险的就是你吧男人。
宁兮瑶抽回手，轻咳一声，“那个，你先出去吧。”
“那不成。”楚云漾格外平和，“我答应了夫人，要寸步不离。”
宁兮瑶笑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