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王宫。
从澧王继位以来,似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酒宴。
没有酒,没有美人歌舞助兴,没有人划拳行令,甚至没人敢大声说话,场面压抑至极。
楚云漾提不起兴致,很少开口,澧王凑上去同他说话,也只是被敷衍了几句。
倒是澧王后拉着越妃絮絮叨叨,一直在问她的身子如何,还将面前的药膳推给她,“娘娘尝尝,澧国的妇人有孕,都会吃这个。”
越妃的眼神似乎凝在了小小的碧玉盏里。
乌沉沉的颜色,散发着令人安心的药香。
她胃里突然涌上一股酸气,开始抽痛。
“莫非,娘娘不喜欢这个?”澧王后面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也对,娘娘已经在大燕生活了许久,应当是吃不惯这样的补品了。”
“自然不是。”
越嫔露出一个笑,渐渐端起碗盏,在澧王后的注视下,一饮而尽。
一旁,林淮默不作声地看了去,而后与皇帝交换了眼色,皇帝回头道:“越妃可还好?”
“臣妾无碍。”越妃柔顺地道:“多谢皇上关怀。”
澧王后笑道:“看来皇上对越妃娘娘还真是宠爱非常。”#@$
众人附和,可心里都门儿清。
若是当真宠爱,皇帝怎么会在这种日子还冷着一张脸?
若是得了两句问候就算宠爱,那贵妃在世时,岂不是专宠?
跟贵妃相比,越妃只是个小角色罢了。
说话间,皇帝已经起了身,说道:“朕有些疲惫,就不打搅众位的兴致了。”%(
一听他要走,林淮立马狗腿地起身,“臣与皇上同行。”
越妃也道:“那臣妾伺候皇上回……”
“不必。”楚云漾说道:“你许久不曾回来,留下来同王后说说话吧。”
越妃一怔,“是。”
人一走,气氛顿时活络了许多,澧王后搀住她,似笑非笑地道:“娘娘坐下吧,咱们还有好些话要说呢。”
马车上。
楚云漾不再是一副落落寡欢的模样,问道:“你可有瞧出什么?”
林淮一拍巴掌,“这澧王宫处处都透着古怪。”
“说说。”
林淮伸出一根手指,在小案上点着,“其一,澧王对贵妃的死讯仿佛半点也不吃惊,这也没什么,毕竟消息传得快些,可方才入了宫,臣发现,王宫里瞧着轻简,可柱子上明显有被打磨的痕迹,定是澧王刻意叫人磨掉了雕饰。”
“不错。”楚云漾捻着衣袖,“这只是做给朕看的。”
林淮摩挲着下巴道:“起初这叫臣很是不解,若说是他想叫皇上以为他为人低调毫无野心,可那毕竟也是王宫,做成这个样子,实在有些过了。”
“不仅是为朕,也是为贵妃。”
楚云漾冷冷一笑,“他们得知朕在为贵妃守丧,怕太过惹眼的装饰刺了朕的眼睛,所以才会如此。”
“啧啧啧。”林淮感慨,“臣还以为臣已经足够狗腿了,可这澧王,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不仅如此,而且臣发现,一进澧王宫,越妃的神色就有些不对劲,似乎很是抵触,而且她对澧王宫,说得上十分熟悉。”
大凡世家女子,皆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非家中格外受宠者,才能有幸被传召进宫,可那也不会太过频繁,而越妃的模样,却像是在澧王宫生活了许久……
真是奇怪。
楚云漾深吸一口气,“既然来了,这些事都要一一盘问清楚,不过眼下要紧的是贵妃,陈思那边怎么说?”
林淮试探着道:“小陈大人……还在探访。”
人还是没找到。
他怕皇帝难受,立刻道:“可总归咱们知道娘娘还活着,小陈大人是娘娘的娘家人,定会尽心竭力地寻找。”
“嗯。”
楚云漾低低道:“朕相信,她会回来的。”
而此刻,被念叨的宁兮瑶正与苏策对坐,一副会谈的架势。
“你再说一遍?”宁兮瑶瞪他,“我没听错吧?你真疯了?”
“没错。”
她不敢置信地道:“我还活着呢,你给我刻墓碑?”
苏策淡淡道:“这是送你的。”
“我他妈谢谢你啊!”宁兮瑶忍不住爆了粗口,“要不你再去买点纸和竹条,给我扎个花圈吧,再请几个拉二胡的,我自己就把自己埋了,怎么样?”
苏策手上不停,宁兮瑶越看越烦,直接起身想从他手里抢过来,谁知看见上头的字时,她却愣住了。
“苏策之妻宁氏之位。”
他拿起来给宁兮瑶瞧,“如何?”
宁兮瑶作为一个活人,盯着自己的牌位,第一次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还真是执着。”
“虽然眼下不能与你成亲,可我也不会放任你一人。”苏策似笑非笑,“放心吧,即便是没办婚事,你也是我苏策的夫人,你要习惯。”
宁兮瑶翻了个白眼,冲他道:“你要刻出去刻,别闲着,刻完了再给我买块墓地,要能看见海景的。”
苏策一顿,目光复杂,“我会带你去见更多的郎中,定会有人能治好你。”
她打了个哈欠,“行行行,你能走了吗?”
依旧是沉默,片刻以后,门被推开了,苏策走了出去。
宁兮瑶从床上弹起来,盯着桌上的牌位,深深地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今天给她刻个牌位,明天说不定就能找两个骷髅塞到她床上。
苏策这个变态。
而此刻,梦魂乡第四层的窗边,桃娘正死死地盯着院子里走出来的英俊男子,“瞧,还说不是做生意,妈妈连这样的客人都肯给她!”
侍婢心知这是彻底误会了,想要解释,却见桃娘朝她走了过来,眼神阴狠,“我一定要把她丢出去,若是有人敢向妈妈通风报信,坏了我的事,我定会不轻饶!”
侍婢重重一抖,“是。”
正说着,一道声音自门外响起,“桃娘可在?”
桃娘良好的职业素养使得她迅速做出了反应,上一秒还在骂人,下一秒就从嗓子里挤出了甜腻的回答,“是哪位公子?”
门开了,陈思缓步踏进了门,“是在下。”
不得不说,陈思扮男子有经验,再加上相貌偏冷,就连识人无数的桃娘也没能认出她是女子,只当是个愣头愣脑的公子哥,于是嗔道:“公子又是来见那个比桃娘还要美的美人来的?”
陈思笑道:“在下是来赔罪的,上次冒犯了姑娘,特地带了些薄礼,请姑娘笑纳。”
所为薄礼,是十二颗龙眼大的南珠。
桃娘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哪是傻小子,这分明是财神爷啊!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下了决断,这人她一定要拢住,至于那个小贱人,必须处理得干干净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