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俱寂,无一人敢出言。
太后的面色由青变成了铁青,场面犹如一匹野马,在崩坏的道路上绝尘而去,李美人越发得意,眉飞色舞的劲像是下一秒就要唱出世界名曲——《忐忑》。
“皇上……”李德也有些着急,想提醒一二,却见楚云漾毫无反应,只是看得格外专注。
而此时,宁兮瑶终于清了清嗓子,突然做出一副哀婉的模样,“太后娘娘,给您作画,实在是难为臣妾了。”
红福听得一阵窒息,祖宗,你还不如不说话呢!
太后冷笑一声,“哦?哀家就这般入不得你的画?”
“并非如此!”宁兮瑶戏剧性地高喊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指向天际,“太后娘娘风姿卓绝,天人之姿,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施朱则太赤,抹粉就太白……”
众人都被她绕迷糊了,太后听了个大概,却依旧板着脸,“你不必阿谀奉承。”
“臣妾是真心的!”宁兮瑶突然指向地上破碎的纸张,“这纸,这笔,还有臣妾这双手,都不配为太后娘娘作画,您的风姿,画像无法体现出万分之一,唯有亲眼所见,才能体会一二。”
她吼得太大声,一众妃嫔都被她镇住了,唯有李美人坚强地反驳,“宁妃这分明是推诿!”
“庸俗!”
她反唇相讥,目光灼灼,犹如烈阳下的战士,“庸俗至极,太后娘娘的风姿,唯有日月可与之相较!区区画像,如何能媲美?”
太后愣住了,宁兮瑶的模样实在太像要吃人,想不到她竟如此在意……
见状,宁兮瑶又开始背诗了,什么《长恨歌》、《洛神赋》,溢美之词如同涓涓细流,新奇华美的词句滋润了太后干涸的心田,她背得越多,太后的面色就越红润。
末了,她口干舌燥,而年过半百的太后却色如春晓。
众人都看呆了,林淮也是一脸赞叹,激动地转过头对皇帝道:“皇上,不如让宁妃娘娘去御史台任职吧!这张嘴,简直无往而不利啊!”
楚云漾暼了他一眼,不语,可眼底分明带上了笑意。
这人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大戏还在继续,李美人不甘心,怒吼了一声,“谎话连篇!”
话一出口,宁兮瑶就在心中替这个笨蛋美人捏了一把土,面上却做出一副悲愤的模样,“辱我婆母如同夺我钱财,夺我钱财如同杀我父母,我跟你不共戴天!”
说完便情不自禁地扑过去,跟李美人撕打起来,李美人没防备,挨了好几下,刚要叫屈,却撞见了太后冰冷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否认宁兮瑶的话,那就等于说太后不美。
宁兮瑶心中暗笑,好一出我杀我自己,李美人,不愧是你。
演了许久,她也累了,于是顺势做出一副力竭的模样,留下一句“太后是坠美的”,随后便昏倒了。
红福抱着自家主子,哭得像是在吊丧,“太后,娘娘她太可怜了!”
太后心中五味杂陈,还没等她开口,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响亮的“皇上驾到”。
楚云漾大步流星而来,表情略带疑惑,“这是怎么了?”
李美人朝他扑过来,哭泣道:“皇上,臣妾挨了宁妃娘娘的打,臣妾不活了!”
谁料楚云漾轻巧地避开了她,李美人扑了个狗吃屎,装晕的宁兮瑶差点笑出声来,把脸深深埋进了红福手臂里。
楚云漾察觉,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她,而后道:“宁妃身子娇弱,儿臣这就带她回去医治。”
本以为太后会不悦,可直到楚云漾将人抱起来,太后才幽幽开口,“皇帝,好生……照料她,她是个孝顺的孩子。”
这下连楚云漾都僵住了,片刻以后才道:“是,儿臣省得。”
走出老远,还能听见李美人的哀嚎声,楚云漾察觉怀中的人动了动,好笑地道:“得了,起来吧。”
宁兮瑶摸了摸鼻子,睁开眼道:“皇上怎么知道臣妾是装的?”
“嗤。”楚云漾轻笑一声,“你说呢?”
一面将她放了下来,宁兮瑶站定,扯了扯衣袖,正要找个借口遁了,却听楚云漾道:“施朱则太赤,你方才后面背的是什么?”
宁兮瑶一愣,脱口而出道:“皇上听见了?”
“嗯。”楚云漾点头,“你背错了,分明是施粉则太白。”
她顿时有些恼火,分明看见了却不帮忙,这还是人吗?啊?
见她瞪着自己,楚云漾越发想乐,“怎么?埋怨朕没帮你?”
“臣妾不敢。”宁兮瑶气鼓鼓地扭头就走,丝毫不管旁人的目光。
一旁,李德凑到了皇帝身侧,皇帝头也不回地道:“林淮走了?”
“是。”李德说道:“只不过,方才右丞留下一句话,让奴才转告陛下。”
“什么话?”
“右丞说,若是御史台娘娘去不得,请皇上考虑将娘娘送去兵部,娘娘这条舌头,扯出来就能当红缨枪使。”
楚云漾:“……叫他滚。”
宋家。
祠堂里,宋绮欢恼怒地砸了个茶盏,冲着窗外骂道:“你们还要关我到何时?分明就是那个狐媚子的错!”
“小姐您别喊了。”侍婢柳莹劝慰道:“这是皇上的意思,老爷不过是做做样子。”
说着便看向了桌上琳琅满目的糕点吃食,谁家罚跪还有这种待遇?
可宋绮欢压根听不进去,一味地砸东西,“本小姐要入宫!再不去,再不去皇上就彻底被那个狐媚子迷了魂了!”
“小姐慎言!”
柳莹吓得魂飞魄散,作为她的贴身侍婢,竟从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心思,那可是皇帝,是她的姐夫啊!
“我偏要说!”宋绮欢一张俏脸红得惊人,气喘吁吁地道:“长姐能入宫,我便入不得了?我喜欢皇上,皇上也定会喜欢我!”
说着便死死盯住了柳莹,命令道:“本小姐让你想个法子,放本小姐出去,你可想到了?”
柳莹惊恐地闭上了眼,她哪有法子?
“废物!”
宋绮欢突然开始伸手扒她的衣裳,柳莹慌忙捂住,“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你在这顶替我,我要入宫去见皇上。”
“万万不可,小姐……”
宋绮欢耐心耗尽,突然伸手给了她一巴掌,狠狠道:“按我说的做,若是不然,你就别想活了!”
终于,柳莹的手垂了下去,任由宋绮欢扯掉了她的衣裳,又将自己的衣裳丢给她,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门去。
可巧宋家派了马车给皇后送药,宋绮欢藏在车内,随着马车一道入了宫门。
她甜蜜地畅享着,待会儿见到了皇帝,他定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