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澄澄感受到程墨的目光,抬头往那边看去,却只见到宝蓝色袍子的衣角。
陆长丰心中还在难过,不知道要怎么回家跟郑小花交代,还有街坊邻居们,若是知晓他考了十八年仍未中秀才,背地里还不知道要怎么说道他。
陆长丰坐在桌前唉声叹气,迫于男子该有的面子,他想哭却又不敢哭。
十八年来,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如今到头来落了个这样的结果。陆长丰心中最多的就是懊悔,以及那一抹倔强的不甘。
“爹,您别难过,尝尝这道辣子鸡。”陆澄澄夹了一块辣子鸡放在陆长丰碗中。
陆长丰看着碗中一片红油淋过的鸡块,喉头一滚,不由得食指大动,生生压下了心头的哀伤。
陆长丰斟酌着对那鸡块咬下去,刚入口辣意直冲脑门,可这鸡肉的鲜美却让他不舍得松嘴,这是他难得吃到的美味。
陆长丰吃的满头大汗,眼泪直流,一块接一块的夹起辣子鸡,不知是真沉醉于美食,还是趁此发泄悲伤。
陆澄澄不说话,只看着陆长丰吃。
终于陆澄澄忍不住夹了一块辣子鸡尝尝,只吃了一小口,便觉得舌尖发麻。
也难怪陆长丰心中憋屈,十八年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年年都去考,年年榜上都无他。
陆长丰咀嚼的动作蹙然停止,鼻尖冒红,眼眶微红,一擤鼻子,两行热泪就从眼眶里哗的往下直流。
“澄澄,是爹无用……爹只是想像你祖父那般,陆家祖上三代,最不济的都是秀才,你爹我不能考不上啊……”陆长丰嘴里满是辣子的味道,舌头都捋不直。
陆澄澄听闻心口隐隐痛了一下,这么多年来,陆家的开销都是靠祖父留下的钱财,陆长丰也不种地,只靠着这点钱专心读书,如今怕是所剩无几了。
陆澄澄又给他夹了两筷子青菜,好让他淡淡口,可陆长丰偏不,就紧着辣菜一个劲往嘴里塞。
直到桌上菜都见底了,陆长丰才放下筷子,满头大汗,涕泪直流。
陆长丰借着这个辣劲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惹得酒楼里的人都驻足相望。
连小二都被吓着了,跑来询问道:“姑娘,可是菜色有什么问题?”
陆澄澄一摆手,“菜没问题,只是家父吃不得辣,一时间缓不过来罢了。”
小二这才放心的离开,陆澄澄给哭的生气不接下气的陆长丰拍背顺气。
这自家便宜老爹哭得狼狈但还真有那么点梨花带雨的感觉,虽说陆长丰已经三十有五,可陆家又不种地,陆长丰常年待在屋中读书,皮肤自是白皙有光泽。
再加上陆家人的相貌都不差,陆长丰看上去不比那些年轻帅小伙差。
“爹,咱们该走了。”陆澄澄劝道。
哭好了没?哭好了我们就得走了。
陆长丰这才不好意思抬起头,一抹鼻涕和眼泪道:“我这是太辣了,哎,澄澄,怎么点了如此之辣的菜。”陆长丰干咳两声说道,仿佛刚才痛哭流涕的人不是他一般。
陆澄澄自然的背下这个锅,开口说道:“是是,下次不点这道菜了,爹,时辰不早了,我还得先回村。”
说完陆长丰的脸色变了变,“你,那……季无言呢?”
“无言去庆城县除害了,过半月就能回来。”陆澄澄答道,觉得这个问题她好像回答过。
得,定是陆长丰那会心里只想着没考上的事,就没顾及到她说了什么。
“去庆城县除害?我可是听说县城那边的野兽衙役们都惧怕,不愿意去,县老爷没办法才组织民兵过去。这种危险的事怎么能丢到我们小老百姓身上呢!”陆长丰愤愤不满的说道,嘴上在抱怨,声音却是小了许多。
陆澄澄心里一咯噔,还没反应过来陆长丰又说道:“半个月能回来?我看一个月未必都回得来,季无言真是莽撞,不知道说他死脑筋还是心太善,别人都不愿意去就他上赶着去!留你一人!”
陆长丰其实也为季无言担忧,毕竟这是他的女婿,女儿未来的依靠。
但陆澄澄冷静的样子震惊了陆长丰。
“澄澄不担心他?”陆长丰问道,只觉得以往那个只会流眼泪的女儿有什么不一样了。
“爹,无言是我相公,他说他能平安回来,我就相信他一定能平安回来。”陆澄澄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
她相信季无言会平安归来,可庆城县那么多野兽……
“那你如今一个人住在徐村里,就那破屋?”陆长丰道。
陆澄澄噎住,破屋?怎么就破屋了。
“要不还是跟爹回陆家,等季无言回来你再回去。”陆长丰担心女儿的安全。
陆澄澄思索一番,这陆家离江城县十分近,也就不用麻烦何四每日都来接她,只是后院里种的菜还需要过几日去看一眼。
“爹我明日回家成不,我还得回去收拾东西。”陆澄澄说道,家里那些东西的确需要收拾一番,那五只肥兔子还在后院里呢。
“还收拾什么,你屋子的东西……”陆长丰刚想说你屋子东西都还在,就想起来郑小花前几日把那屋子收拾出来说要给陆明轩做书房来着。
这婆娘,心眼还真小。
“行,那你明日过来,我跟你娘在家里等着你。”陆长丰道,想着今晚回去就让郑小花把屋子收拾出来给陆澄澄长住。
刚刚他有些话没对陆澄澄说,这些民兵们去山里除害可都是签了生死状的,看着陆澄澄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陆长丰这心里啊,就对陆澄澄愈发的愧疚。
临走之际,陆长丰再次叮嘱道:“明日一定要来!”
陆澄澄点头回应,跟陆长丰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