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谷城的战争暂时搁置，北地郡也同样鸣金收兵，这一次的碰撞属于各自试探，决战之时远远还未到来。
秦谷依旧没有去与苏安阳等人汇合，自己是如今一身修为尽失，此时现身非旦帮不上忙，反而会牵制己方战力。如若不然，这城中不乏钟攀曾经旧部，趁着两军对垒除掉自己，还不是信手拈来。
秦谷乔装打扮之后重新再城中游荡。可是却发现了一处之前从未在意的地方，是一处贫民窟，可是家家户户院中都挂着战兵的盔甲和刀兵，这一下就引起了秦谷关注。
突然一名妇人看着秦谷身上穿着不赖，抱着孩子跪倒在秦谷面前。
“大人，可怜可怜民妇吧，几天没揭开锅了，赏几个铜子吧。”
秦谷似笑非笑的说道:“大姐，锅里还炖着肉呢”
妇人怨声载道:“大人有所不知，如今打着仗呢，男人都死战场上了，如今只可易子而食，刚换出去了个大女儿，如今就剩下下着襁褓里的孩子了。
秦谷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有看到锅里的猪头肉，身上着实没银子，这种地方秦谷以前没少去，每次一掏银子，立马会有一群人围上来，打也不是骂也骂不疼，不把你身上扒光都算他们善良了。秦谷只好悻悻说道:“大娘此次出门实在没带银钱，我也是当兵的，下次补上补上。
那妇人一听，连忙起身骂骂咧咧往屋子中走去，院中坐着一个低眉耷拉眼的瘸腿男子，妇人看到就没好气骂道:“又是一个送死的，就没见你们消停过，当老子的成了瘸子，大儿子死了不算，二儿子也死了，如今就剩个婴儿了，还要送去找死不成。”
院中男人实在听不下去了，一瘸一拐的出来，满脸歉意。那婆姨都没搭理他，转身就回了屋子。
男人右腿断了，一看就是个老实人，笑着让开半边身子，说道:“小兄弟早晨这北地风大，进来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秦谷笑了笑，如今自己也无处可去，这地方或许比那大营军帐安全，也只有待亲卫张琼带着桃稚回来了，秦谷才能露面。
“在这里充什么门面，也没见你那些老兄弟来看你，如今成了废物不说，还要把人带家里来，以后休想从老娘这里在拿一分钱，你那抠唆的二两酒钱今天起也没了。
妇人依旧在屋中骂骂咧咧，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院中坐在锅边添柴的汉子，面露难色，只得尴尬的笑了笑:“小兄弟别介意，你嫂子嘴硬心软。”
秦谷哪里会在意妇人的嘴，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无碍，便问道:“大哥那一年当的兵，家中子嗣战死，会有一笔丧葬费，也不至于如此落魄。”
那名叫做封萧然的男子说道:“新朝十三年当的兵，那时候也就二十二岁，第二年就废了，你嫂子承蒙不弃，两个娃娃十四岁就去当兵了，也都死到战场上了，如今膝下就剩下那襁褓中的婴儿，如今三十好几又是个废人，着实苦了她，小兄弟你别往心里去。”
老兵心中还在为了房中的女人骂骂咧咧而愧疚着。
秦谷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就当嫂子唱昆曲，好听着嘞。”
老兵笑了笑说道:“你嫂子哪里会什么昆曲，骂人本事一等一的厉害，就差把她放城头上，那些北寒蛮子定然不是对手。”秦谷和那老哥哈哈一笑。
也许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说话，话匣子也打开了便又问道:“小兄弟叫什么啊，如今在军伍中什么职位啊。”
秦谷面眼中闪过一丝萧瑟，说道:“我姓秦，叫我秦未牧吧，以前当过官，手底下的兄弟死的差不多了，现在形同虚设。”
老兵肃然起敬说道:“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成了校尉厉害厉害，我姓封叫封萧然，你叫我封大哥就好，曾经也是名校尉。”
秦谷起身行了个正正规规的军礼，封萧然也着急的要拄拐起身，秦谷一把手扶住封老哥说道:“您就别和我客气了。”
随后秦谷接过来老兵递过来烧酒诧异的说道:“封大哥，您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过的如此落魄。”封萧然苦涩的挤出一抹笑容起身走到门前，在门外看了眼，随后依着拐杖将大门关了起来。还不是咱们上谷城之前那位将军，说到这里封萧然深呼一口气，将心中压抑了许久的东西一吐为快。
秦谷眼神一凌轻声说道:“钟攀。”
封萧然连忙要捂秦谷的嘴:“小心祸从口出，这城中不小他的人，知道也别说出那个名字来。”
秦谷顿时心中一冷，究竟要积威成何样，才能吓得这些老兵都不敢在背后抱怨。
封萧然见秦谷知道了厉害轻重也就坐下身来，给秦谷杯中续了些烧好的青酒，算是北地贫民百姓喝得起的酒了，叹了口气说道:“那些丧葬款层层剥削，到我们手中也就够买只鸡买只鸭了，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最后换来了一只鸡鸭。搁谁不心寒那，可是没办法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家就这么被北蛮子占去了吧。”
秦谷低沉着声音问道:“为何从未有人去北地郡击鼓鸣冤。”
“不是没有人去，是去了的人都没有回来，再加上平日里这片地区被黑道的掌控，日子都已经过不下去了，谁还敢去告状。”
秦谷心中立马有了盘算，之前那位被自己斩了头颅的二品将军彭廷恩，与鸽派掺和在一起的家伙，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并未上报。
就在这时，门前出现“咚咚咚”的大力砸门声。
秦谷喝着杯中的青酒，专心考虑着心头的疑惑，并未关心门外是何人，都穷成这样了，总不能是打家劫舍的吧。
封萧然警觉的起身问了句:“谁啊。”平日里本就入不敷出的家庭那有什么亲戚走动，该断的也早就断完了。
门外仍然没有吱声，封萧然拄着拐，慢慢悠悠的拔掉门门，开门的一瞬间，一脚印在了封萧然的胸膛之上，本就拄拐重心不稳，整个人摔倒在院中，将刚煮好的猪头肉都打翻了出去，幸亏秦谷眼疾手快，一把将封萧然拖住，才不至于整个人摔进滚烫的热水之中。
“封瘸子，再不交这个月的保护费，就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真当我们黑虎帮不敢下死手，邻里邻居的，你也行个方便。”来了四五个年轻力大的壮汉，一个个的腰间别着刀，看起来就知道平日中手上沾过人命的主。
泰谷浑身一股肃杀之气，眼神冷冰冰的看着进来的几名大汉，向魏国老兵收保护费，这是大忌，军伍中若有人见，必可拔刀相向，否则还有何脸面见死去的兄弟。
可是在自己驻军的这座城中，竟然出现了这样的组织，一看就是惯犯，秦谷心中有些自责，钟攀留下的一屋子的乌烟瘴气，自己却没发觉，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妇人见此状从房中连忙跑了出来，陪着笑脸说道:“黑龙帮大爷，在宽限几天，我们夫妻定然将银钱封上，您看我们家还有幼子在吃奶，在宽限几天好么?
带头的那名男子满脸横肉，头长一嘬白毛，满脸淫邪的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妇人，此时跪在那里腰鞘紧致，哪里像个年近四十的村妇，看来之前日子过得也是很宽裕的。
“小娘子，交不起保护费，你就跟我一起回寨子伺候我吧。跟着这废物有什么好，跟着大爷吃香的喝辣的，实在不行玩几天再把你卖去青楼，这不就有钱了吗?”
跪在地上的妇人脸色大变，看着伸来的毒手往后缩去。
秦谷面如寒霜冷哼一声说道:“若这城中都是这等败类，不守也罢。
封萧然拉了拉秦谷的衣角，示意别惹他们，赶快使了个颜色让自家婆姨回屋去，那妇人也许是被吓傻了，连滚带爬的就跑回屋中。
带头男子眼神阴狠的盯着秦谷，见此人穿着打扮像是个达官贵人，便双手抱拳以江湖礼问道:“在下黑龙帮周潜龙，不知兄弟是哪路子人，口气好大，要守这一城。”
封萧然连忙起身说道:“我这兄弟喝了点酒，喝大了爷几个别和小兄弟一般见识。
秦谷心头一暖，身前的老兵弯着腰陪着笑脸，为了自己甘愿低头赔罪，要知道大魏国的战兵腰杆最是硬，秦谷心头一酸。
此刻的封萧然在秦谷心中形象竟然无比高大，有些人站着实则是跪着，有些人弯着腰，却顶天立地。
封萧然连忙回过头神色紧张悄声说道:“他们有官府的势力，秦兄弟别惹他们，忍一时风平浪静。”
那男子一看面前这小白脸也不在说话，以为对方怕了自己黑龙帮的名头，气焰更加嚣张:“今你若是不给钱，就拿你婆姨来顶，这小白脸冒犯我们的罪过就一笔勾销。”
封萧然一愣，可是又能如何呢，只好继续陪笑脸说道:“您看我这媳妇嘴毒的很，我那小儿子还小，大爷您宽限几天，我就把钱给您送去。”
名叫周潜龙的汉子笑脸立马变得凶神恶煞，一把揪住封萧然的脖领子，说道:“老子就喜欢吃奶，你再敢废话，老子当着你面玩。”
把将封萧然丢在地上，撸起袖子就要进房间中，封萧然眼看着自己妻儿就要被欺辱，心头着急就要爬起来。
秦谷眼神越发的冰冷，可是依旧想让那个在秦谷眼中能够顶天立地的老兵自己解决，男人颜面的问题。
在老兵捡起锅丢过去的时候，秦谷心间安慰的笑了，还是那个有血性的汉子。他不愿看到那些在战场上厮杀的老兵丢了颜面，更不愿看到他们直不起腰来做人。
锅丢出去的一瞬间，屋中的孩子哭了，封萧然口中怒骂着:“你还是人吗?有什么冲我来。”
周潜龙随手便将锅打翻飞出去，嘴角轻轻一抬冷笑道:“就等你动手呢，死瘸子，弄死你在把你家女人卖去青楼。”
伸手便是一巴掌冲着封萧然脸上打来。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只听啪的一声，所有人都安静了。
那一巴掌并没有落在封萧然的身上，被打之人竟然是逞凶的周潜龙。
身后跟着的四名壮汉提刀就冲了进来，周潜龙勃然大怒道:“给我上弄死他，我看你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