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跑中的赵海,远远地就看到了孙小胖和赵河站在三家村村北的路口处,朝北边的小山梁张望着。
离村口尚有百多米,赵河就朝着赵海跑了过来。孙小胖也尾随在她身后,挪动着两条短腿,像一只滚动的皮球似的飞来。
“哥,你怎么才回来?哥,在派出所里,没受苦吧?哥,你身上真的没伤吗?”赵河搂住赵海的一只胳膊,一边看他的脸,看他的全身上下,一边不停气地问到。
孙小胖说:“小河,海哥啥时候骗过咱们来?海哥的金钟罩功夫,嘿嘿,真的是天下无敌啊!要不,王玉龙能跪在地上那么长时间、哭叫着拜海哥为师?要不,在那么多条白龙腊木棍的围攻下,海哥能毫发无损?”
赵海从赵河的搂抱中挣出胳膊来,说:“小河,天太热了,别这么老抱着我啊!”说完,他就抢先顺着大街,奔回赵家。
赵海没想到,不但赵世友、吕丽在家里等着他,而且孙小胖的父亲孙长才和母亲郑美芳也陪着他们在等他。
吕丽的眼圈通红,扑上来抱住赵海,左看右看,这里摸摸那里捏捏的半天,才哽咽着说:“我不让你今天去白龙镇,你偏偏要去。我说叫大力陪你们去买书,你也不让。这不——小王八蛋钱金宝,你欺负俺儿,你不得好死!”
被吕丽抱在怀里,贴着她软软的胸,赵海浑身不自在。他像对待赵河的搂抱那样,挣出身子,说:“妈,你没见我出了一身汗吗?”
吕丽一愣,马上指着饭桌上的一只黑色大泥盆和两个白馒头说:“儿啊,你赶快吃饭吧!你长才五叔今天上午刚钓了一只六斤沉的大鳖送来,我炖好了,都给你留着呢!”
赵海这才看到,那只大黑泥盆里,有半盆浓浓的白汤,白色的汤水中,卧着一只黑乎乎的大甲鱼。
又饿又渴的赵海,也不客气,端起大泥盆,呼噜呼噜地就喝起甲鱼汤来。野生甲鱼汤,这可是大补啊!前世的自己,何时享受过如此的待遇?
郑美芳在一边笑看着赵海吃喝,问到:“赵海,你爸到大队办公室挂了三次电话了。不是说有人骑着摩托车送你吗?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赵海伸手抹一下沾满了甲鱼汤的嘴角,道:“五婶,是有人送我。是派出所的女公安李梅骑着三轮摩托车送我的,可半路上摩托车没油了,我只好自己走回来了。”
“李梅?那个从华京市下乡来的李梅送的你?”郑美芳脸色有些异样地问到。
“嗷,我也认识这个李梅。她这人呢,脾气有些大,有些急躁,可她是个好警察。对了,她和——她和晓菲长得有点像,呵呵,又都姓李。”赵世友在一边插话道。
“赵世友!就你废话多!长得像点儿的人到处都有,同名同姓的人更多呢!”吕丽一改面对赵海时的慈爱样子,横眉冷目地呵斥着赵世友。
赵世友偷偷瞥一眼赵海,又与郑美芳对了个眼神儿,满脸尴尬地闭住了嘴巴。
赵海喝着甲鱼汤,咽下一口馒头,说:“在路上,这个李梅送我的时候,我还想来呢,到了家,要找五叔弄几样野味和鱼鳖虾蟹,再叫妈杀一只小母鸡,请她在咱家吃顿饭呢!”
赵世友和郑美芳、孙长才听了赵海的话,笑笑,没说什么。吕丽却说:“儿啊,那些从大城市来的人,心里的道道多着呢。咱乡下人,最好少和他们打交道!”
“吕丽!你——就你废话多!”有名的妻管严赵世友,突然大起胆子来,用吕丽刚刚呵斥他的话来反击吕丽。
吕丽飞一眼郑美芳,连忙结结巴巴地说:“啊美芳,我——我——你不在数!我这个人,心直口快,一网打了满河鱼,你——你别在意。”
郑美芳笑笑,说:“三嫂,你这么说,就见外了。这些年来,我早忘了自己是华京市的人了。”
孙长才也跟着打圆场道:“三嫂,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美芳从嫁给了我,就成了咱三家村的人啦!”
吕丽看看赵海,再看看赵河和孙小胖,讪讪地笑着说:“不说了不说了,以后守着孩子,不说这样的话了。”
赵海填饱了肚子,看看饭桌旁的众人,想起了自己的那个点子。他郑重其事地说:“爸,妈,正好五婶和五叔也在面前,我想说个事儿。”
“什么事儿?说。”赵世友刚刚让吕丽呛了一句,在孩子们面前掉了架子,这会儿,急忙摆出了一副当家人的样子。
赵海在心里斟酌了几番后,缓缓地说出了一大堆话。赵海的话说完后,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了!
他还是那个次次考试倒数第一的顽劣男孩吗?他——现在他的小脑袋瓜里,到底都有些什么样的奇思怪想啊?
赵海的话,让赵世友和吕丽听了,比昨天下午听到他说要复习功课时还震惊!
赵海说,他想复习功课学文化,赵力呢,想着天天练武,而长才叔呢,则整天想钓鱼摸虾打兔子,他们这样的人,在生产队里,整天跟着大家早出晚归、出工不出力,实在是浪费生命,也实在是委屈难受。倒不如分给他们一些地,让他们自己耕种管理,只要按时按季、按大队的要求,交足公粮就行了。
赵海按照前世故乡当年的称呼,给这个点子起名为联产承包制。
赵世友瞪大了眼睛,道:“大海,你这不是走回头路吗?三十年前,公有会领导华国人民走上了集体化的康庄大道,农村人人都入了社,土地、牲畜、大型农具什么的,都归了集体所有。你这样的搞法,也就是说说而已,当不得真啊!”
孙长才愣了一会儿,拍手道:“赵海这点子好啊!三哥,你看看现在生产队的劳动情况,哪有真正出力的?队长喊破了嗓子,大家还是磨洋工。一天的活计,十天干完。投机取巧,糊弄队长。唉,吃大锅饭,就是这个样子啊!”
吕丽和郑美芳也在吃惊后连连点头,说赵海和孙长才说的都是大实话。
郑美芳说:“现在是口号漫天飞,什么春冬农闲,挖沟修渠建梯田;什么夏斗三伏,冬战三九,大年三十的饺子吃了就动手;什么一年三百六十天,披星戴月搞生产。听起来一天都没闲着,可实际呢?粮食产量不高,副业收入很少。三家村因为有三宝,生活还富裕些,其它地方,都穷得很呢!”
赵世友叹口气说:“我作为大队公有会会长,对这些情况自然也了解。可明知赵海说的有道理,却不能那么去做啊!”
“三哥,怎么不能那样做啊?土地还是大队的,我们按时交足公粮,该出的义务工也出,有什么不可以呢?”孙长才被赵海的点子吸引住了。
“这是走私有主义道路啊!上级不让啊!”赵世友说。
“赵世友,这样的事儿,你非得告诉上级吗?要我看,这么做,对个人有利,对集体更有利。”吕丽加入了孙长才一方。
“我不说,难道孙大头也能不说?”赵世友反问吕丽道。
孙大头是孙军的叔叔,本名叫孙长武。孙长武的头并不大,只是常年学着城市人,留着个长发背头,于是,就被村人起了这么个外号。孙大头是三家村大队大队长,按照华国此时的政治体制,大队长和社长、县长、省长、华国主席,都是各级领导班子的二把手,屈居于公有会会长之下。
孙大头自从担任了三家村大队大队长后,就因赵、孙两个家族关系不睦和个人性格的原因,和赵世友很不对眼。明里暗里,两人经常争斗。
看着大人们在那里争论,赵海慢悠悠地插话说:“为了堵住干部和其他社员的嘴,我看可以把村北中指峰那道小山梁上的地分给单干的人家。中指峰上的那些山岭地,土薄缺水,又离村子远,各个生产队都不愿种它们。把它们分出去,其他人肯定高兴。”
绕了一个大圈,最后,赵海才回到起点上。将小山梁悬崖周围的那些地弄到手,才是赵海出点子分田到户、联产承包的最终目的。
***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co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