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不深,校医帮棠越涂了点红药水,给了她一瓶云南白药气雾剂后,将人打发走,拉住秦芹老师,好奇问道:“秦老师,这孩子什么来头?”
“哪有什么来头。”
“别蒙我了,没什么来头,你会好心带她来看病?”
秦芹老师白了校医一眼,“怎么说话的?”顿了顿,兴奋的心情抑制不住想要跟人分享,秦芹老师神情得意,说出的话却十分的谦虚:“也没什么,全国书法大赛冠军而已。”
“真的假的?这些孩子鬼着呢,嘴里没一句能信的,秦老师可别被骗了。”
秦老师有些生气,拿手机点开网页,让校医自己瞧瞧。
证据摆在眼前,校医尴尬笑笑,有些酸溜溜地说:“山长真疼你,竟然把这么一个香饽饽送到你手上。”
“这个不是山长给的,是路上捡的。”
“捡的?”
“对,入学调查时她妈妈可没说过她会书法,更没提还得过全国第一,只说她叛逆任性、动手打人,还染上了网络海/洛/因,要我们好好教育教育。如果不是今天文化课她露了一手,我还被蒙在鼓里呢!”秦芹老师眉开眼笑。
“状元郎啊……多好的一面金字招牌……去年我市高考状元还是你调/教出来的呢!叫什么来着……林零,对,林零。”
秦芹老师得色越浓,扬了扬头,“为了教好林零,我可花费了不少心血,皱纹都长了好几根!幸好林零也没辜负我,改邪归正,走上了光明的坦途。”
“是钱途吧。《迷途知返,从网瘾少年到高考状元》这广告一打出去,报名的学员立马翻了一番,连宿舍都不够住了。我们的绩效也……”
秦芹老师义正言辞地打断:“我们做老师的,任务只有一个——教育好学生。”
校医笑笑:“林零那孩子现在怎样?在哪读书?什么时候把他们一家请回来发表下演讲,激励激励其他学生和家长?”
“他们把我拉黑了。”秦芹老师嘴巴一撇,“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没有她,他们能收获一个高考状元吗?
校医眉头一皱,“他们不怕林零网瘾复发?”
秦芹老师哼了一声,“网瘾这东西跟毒/瘾一样,沾上就戒不掉,多少学生走了又回。我等着他们求上门。”
拿了药回到教室,棠越发现自己座位上多了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外国货,价格不便宜,巴掌大的一块要两百块,上次家长探访日金珊的爸爸送进来三盒,金珊拿着巧克力得意洋洋地跟宿舍人炫耀过。
棠越朝杨飞飞方向望了一眼,正对上杨飞飞讨好的笑容。
棠越没说什么,拆了包装,咬了一小口。
杨飞飞松了口气,肯吃就好,肯吃就好!吃人嘴软。
棠越低下头写字,忽然,光线一暗,一个人站到了棠越身边——
田甜。
“你能教我写字吗?”
“好。只是书法贵在持之以恒,没办法速成。像我,从上幼儿园开始,别人在外面玩沙子,我关在屋里描大字,不知挨了多少打,写废多少笔头,才有今天的成果。你如果只是想玩玩的话,还是不要学了。”棠越诚心劝说。
田甜垂下眼眸,神色落寞:“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因着全国冠军的名头,棠越的地位和待遇水涨船高,十元一张的扎人草席换成了柔软的单人床垫,发霉的枕头换成了进口的乳胶枕,破洞的军绿色被单换成了印着草莓图案的夏凉被……
棠越也不用再参加艰苦的体能课——
棠越跟秦芹老师提议说,学校教室、走廊、墙壁、楼梯等一片雪白太过单调,不如挂些学生作品,一来能点缀校园,增添书香气息;二来能展现学生风采,增加家长对学校的信心;三来不用多少本钱,只需费点墨水纸张;一举数得。
秦芹老师听罢觉得这提议不错,跟吴山长提了一嘴,吴山长于是让每班交十幅作品上来供老师挑选,选中的学员加德育学分。
学生们踊跃参与,十分积极。
可有些事情,不是有心就行。
要论打架,学生们一个比一个擅长,毕竟天天练嘛,要论书画……
交上来的作品一份赛一份的惨不忍睹,贴出去不是宣传而是自曝其短,吓跑家长了。
学生不行,不如让老师当枪手?
这个想法一冒出头,立刻被秦芹老师自己否决了。自己家的事情自己知道,文渊堂里的老师用实力演绎了什么叫“才疏学浅”,有真材实料的没几个。
正当秦芹老师苦恼时,棠越自告奋勇:“秦芹老师,一法通,万法通,书法各类字体或多或少总有相通之处,我主修楷书,但篆、隶、行、草亦有涉猎,如果老师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负责全校宣传字画。”
秦芹老师狐疑地盯着棠越,书法一道,看重天赋,更看重勤奋和坚持,没有几年乃至几十年的刻苦积累,难出成绩。天才如书圣王羲之,也得日日苦练,洗黑一池清泉。眼前这人才多大,还没她肩膀高,握笔才几年,就敢夸口说篆、隶、行、草皆有涉猎?
棠越看出了秦芹老师的不信任,也不多话,直接用行动说话,铺开纸张,拿起毛笔,饱蘸浓墨,自信而从容地落下笔锋。
半小时之后,五幅作品展露眼前。
小篆奇古,横平竖直,圆劲均匀;汉隶浑厚,方整尔雅,朴茂端严;小楷秀逸,外柔内刚,婉雅静谧;行楷洒脱,恣肆奇崛,气势磅礴;狂草放纵,率意颠逸,变化万千。
秦芹老师看棠越的眼神越发明亮起来,好半晌后,秦芹老师轻咳一声:“写得不错,不过……署名……”
棠越十分识趣:“由老师决定。”
既然是要展现学生风采,那必定得百花齐放,棠越自愿放弃署名权,甘心当默默无名的枪手,秦芹老师对此很是满意,做主免了棠越的体能课,让棠越在教室专心写字。
秦芹老师担心棠越趁机做小动作,偷偷来教室监视过棠越。
只见棠越端坐课桌前,姿态舒展,腰背挺直如修竹,沉静端庄,执笔悬腕,落笔从容,沙沙声中,行行墨字出现白纸之上。
天气燥热,夏蝉趴伏树上叫得起劲,头顶风扇静止不动,落满灰尘,形如摆设。
教室闷得跟烤炉似的,汗水濡湿了棠越的短发,又顺着脸颊滑下,悬在瘦得尖细的下巴,“滴答”一声,落在纸上开出花,一幅即将完工的书法登时报废。
棠越轻轻叹息一声,将纸张揉成团丢在地上,重新写过。
此时,地上已经躺了七八团纸团。
秦芹老师悄悄拾起一个纸团,展开一看,隶书写就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结体匀整舒展,字迹秀逸飞动,极具美感,就算是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写字人的功底深厚。
拿去装裱一番,可以直接挂墙上了。
——如果没有那一滴汗的话。
秦芹老师沉吟片刻,开口说:“李理,你来我办公室写,我那有空调。”
这天,棠越正在秦芹老师办公室写条幅,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小秦,看我给你……她是谁?”进来的是山长吴天茂,原本面带笑意,一见到办公室里还有别人,脸立刻就板了起来。
秦芹老师说:“吴山长,她是李理,我跟你提过的全国书法大赛冠军。教室热,我让她来办公室写字,过几天就走。”
吴山长咳了一声,“小秦老师,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秦芹老师撩了撩头发,站起身来,她今天穿了黑色包臀裙,精致的蕾丝布料紧紧包裹住翘臀,有意无意间透出了股熟女的韵味。腰肢一摆,秦芹老师款款朝吴山长走去。
等秦芹老师走远后,棠越疾步走到秦芹老师座位上,从她挎包中翻出手机,点开联系人,将其中两个人名调换。
大半个小时后,秦芹老师哼着歌回来了。
棠越瞟了她一眼——
原先扎起的头发放下了,口红重新涂过,脖子上的粉底花了,还多了一条3cm长的心形坠子金项链。
果然,他们有一腿。
只是……吴山长他老婆周姐知道吗?
肯定不知道,周姐可不是个善茬。她若知道这件事情,还不得把秦芹老师的皮扒了。
周姐很少来文渊堂,可文渊堂无人不知她威名。
——一年多前,有个女学生被吴山长猥/亵,那个女学生十五六岁,竟然蠢到在早上晨仪时将这件事情捅出去,傻乎乎地期待教官老师群体中会有正义之士帮她主持公道。
结果可以想见,那女生直接被拖进小黑屋关禁闭。
秦芹老师是周姐安插进文渊堂的线人,负责监视吴山长。这么大的事情,秦芹老师自然不会瞒着周姐。
当天下午,收到密报的周姐风风火火地杀了过来,她不去叱骂吴山长枉为人师人面兽心,反而去指责那个女学生不知羞耻勾引自己老公,对那女学生拳打脚踢,差点没把人衣服给撕了。
女学生遍体鳞伤,周姐不给医不给药,把她关进小黑屋,还把女学生双手捆在铁门栏杆上罚站,派人轮流看守,不许她坐下休息。十几个小时后,负责看守的教官发现女学生口吐白沫,体温异常,忙将人送到医院抢救,但遗憾的是,该女学生不治身亡。
女生的家长闹上文渊堂要说法,文渊堂赔了好大一笔钱才打发走了家长。
等家长走后,有人看到周姐狠狠扇了吴山长一巴掌,吴山长一句怨怼不敢说,反而还觍着笑脸,轻声细语地哄着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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