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摊子周围已然被刺客围住,墨影察觉不对立刻现身,护在顾晏与徐婉两人身前。
“主子,被围了,恐有刺客。”他低声开口,话音未落,四周的刺客便自人群中冲了出来。
他们个个常衣便服,若非手持刀剑的话,在旁人看来不过都是些平头百姓。刺客们持剑冲向顾晏的方向,周围的百姓见此场景慌忙逃命,有些人不小心擦撞到了那些刺客的身上,便被一剑夺了性命。
顾晏眼见他们草菅人命,瞬间神色冷厉。
“墨影,一个不留!”他沉声吩咐墨影,对这些人为何对他下手丝毫不感兴趣。
自他摄政以来,刺杀之人屡见不鲜,就今日这些刺客的水平,顾晏连自己动手的心思都没有,更加不会有兴趣去查幕后策划要取他性命之人是谁。
墨影闪身上前,手握一把长剑杀入那群刺客之中。他是顾晏随身暗卫,由他一手培养,尸山血海随他淌过,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多年以来,若说败绩,也只有魏璟带着皇族影卫以多敌少重伤他的那一次。
皇族影卫皆是炼狱里爬出的修罗,墨影孤身一人自然不敌他们。可眼前这些喽啰,实在是不入流。
墨影在前杀人,顾晏揽住徐婉,疾步离开此地。他不愿让她见血腥杀戮之景。
“逛也逛过了,回去吧。”顾晏带着徐婉离开说书摊子后,就往徐府走去,他虽不将那些刺客放在眼里,可带着徐婉终究是不能冒半点风险。
徐婉方才着实被那场面吓了一跳,眼下虽跟着顾晏脚步未停,可想到那突然冲出来的一群人还是后怕。
“你方才为何不让墨影带回个活口,说不准还能问出些什么呢?”徐婉回头望了眼,有些不解的问顾晏。
“呵,有何好问的。他们于我而言不过蝼蚁,这大齐想取我性命的人多了去了,何必非得知晓是谁人所为?”顾晏冷笑答话,似乎并不在意。
可他这番话听在徐婉耳中却很是让她心疼,顾晏十余载鞠躬尽瘁呕心沥血,为这大厦将倾的齐国付出了多少,才挽狂澜于既倒,可这些年数不清有多少朝臣明里暗里骂他逆臣,就连这大齐皇族都未必感念他。
徐婉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沉默下来,她回握住顾晏的手,同他一起往徐府走去。
刺客人数不少,分了几批行动,一批在说书摊子那里行刺,另外几批则分别布置在自夜市回徐府的途中。顾晏带着徐婉往徐府走去,过了闹市街道后周围猛地安静下来,可这份安静却有几分诡异。
他们来时经过此地,虽不繁闹,但也绝不像此刻这般寂静,连行路之人的脚步声都无。顾晏察觉不对,心道不妙,立刻抱起徐婉侧身换了条路。
守在他们前面不过百余米的刺客惊觉被顾晏发现后纷纷现身追赶两人。
徐婉趴在顾晏肩头正好能瞧见紧追在他们身后的刺客,她紧张的攥着顾晏肩头,“咱们先别回徐府了,眼下这些刺客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旁的路口说不定也堵了人,回去的路上恐怕还会再遇险。”
顾晏怀里抱着徐婉,脚步掠过长街,因为用了轻功不便开口,他将徐婉的脑袋按进怀里,并未说话。
依顾晏的实力,这些刺客不足为惧,之所以未曾出手,只是不愿在她眼前杀人。他知晓徐婉的性子,虽然一身骄纵气,嚣张跋扈至极,但始终是个万千娇宠养大的姑娘,瞧着胆大妄为,实则怯弱的很,见不得杀戮。
徐府自然得回,只是这些人要先处理了。顾晏侧首望了望后面,瞧见已甩下那些刺客有段路程,便将徐婉放下,而后自腰间抽出信号弹点燃。
天空炸响烟花,留守徐府的暗卫闻讯出动。
“走,先寻个地方歇歇脚,待暗卫处理干净了咱们再回去。”顾晏牵着徐婉闪身进了家酒楼,酒楼里人群吵嚷,两人藏身在其中倒也不易被发现。
顾晏随意挑了处落座,拎着桌案上的酒为徐婉斟了杯,“今夜受惊了,破例允你喝杯酒。”
徐婉不大乐意的接了酒杯,吐了吐舌头却不曾饮下,“这还要逃命呢,我可不敢喝。”
“怕什么,只要我顾晏在你身边,哪怕只仅有一息尚存都不会让旁人伤你分毫。”顾晏饮尽杯中酒眼含笑意开口。这话说得随意却是顾晏十余年来的心声。
徐婉同样笑笑却并未接茬,她信他话中情谊,可有这情谊又能如何?当年之事便是最大的讽刺。
顾晏见徐婉神情,便知她心中想法,遂苦笑一声,“婉婉,你还记得我二十四岁生辰时在边关寄给你的信吗?信中写了句诗——‘愿为五陵轻薄儿,生在贞观开元时。斗鸡走犬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他搁下酒杯望着徐婉缓缓念出这句诗来,明明是在看着眼前的徐婉,却好似隔着她瞧见了许多年前的自己。
顾晏话音微顿,“呵,可我命中无此福分,生在边城乱世,长于军营之中,养在先镇国公膝下,自小学的是为万世开太平。这大齐再是不堪,但我受先父教导,不能待天下百姓不义,我可以屠戮皇族,却不能见山河沦陷而不顾。”
这就是顾晏,家国天下为重,儿女情长次之。
不久前,承宁寺的元悟大师问他,当年远赴西北平乱,没能在所爱之人身边护她安好,可曾后悔。
顾晏答,悔。
是,他的确有悔,的确遗憾。可即便重来一次,顾晏依旧会奔赴西北。
他或许会费尽心思将徐婉带在身边,却绝不可能不顾西北边陲。
徐婉眼底微湿,却含笑望向顾晏,眼前的男人是她历经两世都未能放下的人。她当年爱他,又何尝不是爱他一腔抱负与热血,爱他骨子里的坚韧与担当。
她喜欢的少年郎满腔孤勇一身赤诚,如今时隔多年依旧如此,眉眼如初风采依然。
徐婉幼年也曾在军营中生活,她见过民不聊生,见过战场烽火,所以年少怀春时惊鸿一瞥爱上的人,是白马银枪杀入乱军营的顾晏,而非京都皇城风光霁月的公子们。
两生两世,徐婉至今仍旧怨他怨的是他十载冷落,是他绝口不提爱意,数次折辱于她,可她从不怨他离京赴西北平乱。
“顾晏,”徐婉开口欲言,突然瞧见顾晏身侧的那桌上有一人射来一只飞镖。
“快闪开!”她立刻喊顾晏闪开,可那距离实在太近,顾晏避无可避。
作者有话要说:愿为五陵轻薄儿,生在贞观开元时。
斗鸡走犬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
——王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