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锦艺阁这边,晚月近些日子过得也并不快活,自从接了沈婉吟的单子之后,便没睡过几日好觉了。
在上好的瑶光锻上面做刺绣并不是简单的事情,若是绣的不够灵动,便被这波光粼粼的瑶光缎夺了目光,那么刺绣变成了画蛇添足。要想这件嫁衣做的漂亮,衬得上她的主人沈婉吟,晚月只能一针一线都费尽心思的,绣出来比着瑶光锻更加能吸引人眼球的画样。
沈婉吟要求的绣样跟晚月的一样,不过是些花鸟,实在是衬不上这件衣服的华贵。
若是在瑶光锻上面绣上凤凰、牡丹这些华贵的画样,定能显得出高贵。
晚月终于是想出了两全的法子,既符合沈婉吟和自己嫁衣一样的要求,又能使得这件料子更能彰显她的价值。
那便是暗绣凤凰,明绣莲。
这种绣法极其困难,晚月对于刺绣向来是尽心尽力,不敢懈怠的,既然做了便要做到最好。所以自从开始做嫁衣的刺绣部分起,晚月便没睡过一天好觉。
一个原因是要做好这件嫁衣,另一个原因便是赶工期了,晚月想着尽快做完,便能尽快见到时元了。
阿千来到洛城锦艺阁,一下马也顾不上阿俊的寒暄,便叫着阿俊去叫晚月了。
看着阿千疲惫的样子,定然是有好几日没有休息好了,阿俊将阿千先安置在了客房,便去绣坊找晚月了。
从前找晚月是不太好找,如今找晚月,她必然是在绣房中。
“晚月姐,晚月接济。”阿俊一路小跑,喊着晚月就到后院绣房来了。
还没进门就被时蕊拦了下来,“说了多少次了,你小点声音不要喧哗,你晚月姐眼下正是专心致志的时候,你再吓着她。”
“不是,不是的。”阿俊不顾时蕊的阻拦,便进了绣房叫晚月,“阿千来了,阿千回来了。”
听到阿千的名字,晚月正从绣布中穿出来的针便扎在了自己手上,晚月也顾不得疼痛,起身便向前院跑去。
“在客房。”阿俊跟着晚月在他后面喊着,“晚月姐,人在客房呢。”
晚月提起裙子,着急忙慌的就上了二楼,一打开客房的门便看到是阿千在屋内坐着,一瞬间眼里的光便暗了下来。
“荣姑娘。”
站在门口整理了下情绪,晚月走进屋里来。
“阿千。”晚月掩着自己失望的情绪,挤出一个看似正常的笑容,“时元哥哥,没有回来吗?”
“公子他尚且有事走不开,叮嘱我将这封信务必送到姑娘手中。”说着便拿出公子的信。
晚月结果信,心中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看着信封上写着的“荣姑娘亲启”这几个字,晚月总觉得特别陌生。
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半天,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告诉晚月,不要打开,不要看。
“姑娘瘦了。”阿千看着晚月憔悴的样子,眼下的乌青想必已经好久没有睡个好觉了,阿千并不知道晚月给沈婉吟做嫁衣的事情,只当她与陈潜一样,两人思念彼此,都日渐消瘦。
“姑娘这样,公子是要心疼的。”
晚月笑笑,摇摇头。
“没关系的,我好得很,只不过最近手上的活有些重,你别告诉他。”
晚月抚摸着信封上的字迹,仿佛能看到陈潜写信时的样子。
将信打开,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好闻的梅花味,晚月知道这信纸定然是陈潜精心处理过的。
看晚月打开了信,阿千便出门去回避了。
晚月,展信安。
数日未见,食可香否?寝可安否?
晚月看着这两排字心中已经是酸涩了,她很想告诉陈潜,食不香,寝难安。
以前没有陈潜的日子,晚月总是觉得十分快乐,没有忧愁一般。可自从认识了陈潜,晚月挂心他,会因为他的事情感到难过,感到高兴。
两人在洛城相伴数年,分开这些时日晚月才知道了什么叫牵肠挂肚,书中写的“思念如马,自别离,未停蹄”到底是什么意思。
继续向下看着,一句一句分明是时元的笔记,却又如此的陌生,
读了一遍又一遍,晚月的眼泪再也绷不住了。
起初是不相信,将信拿着反复看了好几遍,甚至从怀中掏出来陈潜之前给晚月写过的信,反复对比字迹,确定字迹没有错,这确实是他亲笔所写的信。
晚月仍是不信,他觉得这不会是时元的意思,这其中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肯定是弄错了,时元绝对不会这些东西给她的。
“阿千,阿千。”晚月的心压抑的像是被大石头堵住一般,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喊出声来,“阿千,阿千!”
门外的阿千听到动静连忙进来。
便看到晚月的眼睛不断地流出眼泪来,她没有哽噎,没有声音,只有眼泪从一潭死水一般的眼睛中,一行行落下。
“姑娘...”
晚月将手中的信递给阿千。
“这是时元哥哥写的吗?”
阿千迟疑,起先他并不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内容,只看晚月的样子,又回想起公子交给他信件的样子,临行时还叮嘱他此番前往洛城不必隐瞒行踪,阿千此时才会意出两三分。
犹犹豫豫的接过晚月手中的信件,阿千看着上面的字。
“晚月,展信安。
数日未见,食可香否?寝可安否?
临行之时姑娘的箭伤尚未痊愈,不知如今是否康健了?
此前与君想约,正月十七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你我便成亲罢,如今想来是要食言了。
前些年我在家中遇难,便选择逃避眼下的一切去了洛城。晚月姑娘,与你相遇实属我幸,在洛城的日子亦是难得快意。
只可惜那并不是本该属于我的生活。
此番家中为我定了一桩婚事,是自小便与我两心相悦的女子,我不愿辜负她等我这许些年,因此决心留在京都。料以姑娘之气性,也绝不愿屈居为妾。
陈某无德,亦不愿空误姑娘芳华。
从前的日子只当不作数罢。
我心甚憾,深觉辜负与你,特让阿千送这封信,望斩断你我情缘,莫在成亲之后叫家妻误解你我。
纵使陪伴数年,不敌青梅竹马之情,以此信为界,自此与君长诀,互不挂念。
过往皆如云烟,不必再提,亦莫再回头。你我自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切莫再见了吧。
小院留给你,你我两清,算是全了这些年的缘分。
望荣姑娘如我一般,早日遇见一个真正心意相通之人。
时元再次祝愿荣姑娘诸事顺意,岁岁平安。
陈时元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