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关停,研发三组的人都被他赶回家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如今只有他一个人,不复往日的热闹。
除了要应对调查组无休止的询问调查外,其余的时间,他几乎没怎么睡。
整日整夜地坐在办公室里,想思索些什么,心却始终静不下来。
上次见过梁时承后,他便知道梁时承会再次出手,却没想过来得这样快。
不过,梁时承向来都是用这样卑劣的手段。
这点,唐煜生倒是不意外。
他只是很内疚。
因为他的个人恩怨,耽误了实验,耽误了整个研发三组的人,也拖累了贝康和易先哲。
关闭实验确实让他难过,但他更怕辜负信任。
组里十几个人,这几年一直死心塌地地跟着他,毫无怨言地走在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结果的道路上。他们叫他老大,无条件地信任他,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交付给他。
有时唐煜生压力也很大,他怕辜负这些人的信任,也怕自己撑不下去。
所以这些年,他从来不显露疲惫,从来不表现失落与沮丧。
不是他不会,而是他不能。
他只是隐藏得太好了。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大不了重新开始。但如今是十几个人,他肩上的担子比谁都重。
倒是易先哲,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转而安慰他:“老唐,你放心。你没做过,过几天调查组调查完,实验就会重启。”
唐煜生的声音染上几分倦,垂眸,“只怕有了这一回,还会有下一回。”
易先哲摸了摸鼻子,“梁时承这货还敢有下一回?你放心,交给我,我收拾得他服服帖帖的。”
唐煜生问:“你能怎么收拾他?”
“嘿,”易先哲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刚想点上又放下,有些激动地说,“小瞧我是不是?唐博士,我告诉你,你对总裁我的力量一无所知。”
唐煜生弓着身,双手拼成塔状,声音低沉,“那能让他滚吗?”
易先哲胸有成竹:“当然,而且是三百六十度的那种滚。”
——
因为电影拍摄进入最后冲刺阶段,拍摄进度日复一日地紧张。
骆蒙连续两天熬大夜,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去见唐煜生,但她心里始终记挂着这件事。
第三天晚上,拍摄间隙,鹿其彬买了杯咖啡给骆蒙,忽然问她:“等电影杀青了,想不想一起去旅游?天气暖和了,可以去日本看樱花,或者去海岛潜水。”
骆蒙没搭腔,脑袋里想的都是霹雳给她发的消息——
【女神,你来劝劝老大吧。他都好几天没睡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老大就是心思太重了,什么都自己抗。他今天还跟我们说,要是实验重启不了,会给我们引荐其他的实验室或研究所。他这不是赶我们走吗?我们跟了他这么多年,哪还习惯其他地方啊!】
【科研就是老大的信仰,是他的命。我们真的挺担心他的。】
见骆蒙不说话,鹿其彬又问:“你怎么了?”
骆蒙这才回过神来,秋水似的眸子里写满了心不在焉:“什么?”
鹿其彬笑了笑,又建议道:“杀青后想去西班牙的格拉纳达吗?一起去看阿尔罕布拉宫。”
骆蒙依旧没回应,她站起来,脸色不大好,“抱歉,我有点事。”随后匆匆离开。
那杯咖啡还留在桌子上,骆蒙一口没喝。
此时鹿其彬脸上的笑就像这杯咖啡,一点一点地冷下去。
——
骆蒙是在贝康天台上找到唐煜生的。
他独自一人站在冷风里,双手抄在裤兜里。暗夜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却在他周身染上一层冰冷的屏障,从前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此时更重。
在骆蒙心里,从认识唐煜生的第一天起,他就是坚定的,是无坚不摧的。
心怀信仰和梦想,孤独冷漠,傲世脱俗。
但此时的他,却难得的显露出几分不属于他的疲惫和倦态。
“还好吗?”
骆蒙走到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问。
唐煜生不说话。
这几天,他的心情很差。冷漠反而是他的保护色。
骆蒙又继续说:“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许久,唐煜生才开口,声音哑而涩:“如果这件事是我一个人,倒没什么。可如今组里有十几个人,他们信我,跟着我,我不能耽误他们。”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叫你老大吗?”她问。
风吹得他的衣角猎猎作响,他自嘲般地笑了。眉眼的愁容有短暂的释放,声音却有些沉,“因为我年纪最大。”
骆蒙也笑了,转瞬又摇摇头,“是因为他们敬你。”
唐煜生神色微动,幽深的眸子里有异样的光。
骆蒙继续说:“你知道霹雳这么多年为什么愿意死心塌地地跟着你?放眼全世界,研究机构那么多。他有学历有能力,为什么偏偏选了你?”
唐煜生偏过头,唇抿成一条线。
“因为霹雳说他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种坚定,是那种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放弃的坚定。他说科研本就不易,而保持一颗坚定的心就更加不容易。
“这么多年,大家早就把这个研究组当成了家。科研对他们来说,不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种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