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铭从后视镜看了江樱一眼,知道他们是小情侣分别,多少都是不舍得。有心想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又怕言多必失,暴露出一些事来。
于是,就挑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江小姐,你别想太多,我们少爷是很好的。”
江樱脸靠在车窗边,没说话。
段铭:“他可能有时候会扮冷脸,但他的坏都只是在表面,也真不会对你做什么,所以你有什么不高兴都可以直接和他说。”
“我跟着的这几年,不管外人怎么看,但我知道,他脾气可好的。”
她终于有了搭腔的**:“对了,怎么这段时间都没见过你妹妹?”
“妹妹?我家只还有一个弟弟,”段铭道:“江小姐记错了吧。”
是吗。
江樱皱眉,想到林彻拉着她选的一堆家居用品,分明说的是替他妹妹参考的,这点不会记错。
那……不是的话,这些用品又都是给谁的?
她想得头疼,干脆等日后见面再问。便轻声道:“彻彻和叔叔关系不太好吗?”
段铭顿了顿,只能委婉的解释:“……其实少爷的性格是融合了太太和先生的,先生脾气更暴,难免会碰撞。”
“当然,最大的问题是先生想他接班,但少爷兴趣不大,就难免会争吵。”
寥寥几句,江樱也大致明白了。她年纪小,还未记事,父母就去世了,家里的事务有哥哥姐姐顶着,她才能无忧无虑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林彻到底不能像她这样。
她也或多或少明白了,林彻拒绝的理由。
段铭先把车开到枫处,把小可载上。
两天时间不见,小可一上车就扑进江樱的怀里,眼珠子左右一转,没见到林彻,爪子放到江樱腿上,不乐意的嗷叫。
江樱哄了它一句,到家时用了一份零食才把小可哄高兴。钟点阿姨刚来过,家里被收拾过一番,到处都整洁干净。
把林彻本就不多的存在感都抹没了,只有冰箱里少了的牛奶才能证明。
江樱打开箱子,简单的收拾了下行李,从里面拖出来一件黑色的大卫衣,她摸着衣服料子,收拾时她的不舍全被他看在眼里,这衣服估计也是看她抱了很久才偷偷放进来的……
什么都瞒不过他。
衣服领口还混着雪松味和她身上的香气,闻起来就很安心,像是某种记号。江樱打开一侧的衣柜门,挂在了那件西装外套旁。
左右睡不着,江樱没回床上躺着,干脆打开电脑完成了一些项目和赶复习进度,天蒙蒙亮,才拿着手机窝在被子里。
预算着的到达时间也差不多,几乎是她刚抱上枕头,他的信息就发了进来:【到了。】
江樱几乎秒回:【阿姨身体没大碍吧?】
林彻站在寒风里,没料到在这个点能收到她的回复,从送她离开的那一刻,他就开始想她了,没任何经验,忍不住。
文字聊天太过单薄,体会不到她的语气,他干脆打了一通电话。
江樱接起,那头的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睡不着?”
“嗯,”她小声道。
江樱:“彻彻,你抽烟了?”
他没开口了。
那边的气温更低些,有大风刮过树木发出的声响,天冷风大,光线还暗,只有他们的交流声,在这冬天里,莫名有相依为命的错觉。
片刻后,林彻才不自在的嗯了声。
在她面前,已经很久没抽了。江樱刚叹了口气,他就道:“我以后不抽了。”
怕她不信,他仍固执的重复了几遍:“贝贝,你放心。”
江樱:“好。”
大清早的电话,也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江樱没耽搁太久,守着电话催他快回家,不要熬夜,要好好早睡。
最后,她才道:“记得帮我和叔叔阿姨问好。”
林彻眉梢轻挑:“有条件的。”
江樱:“什么?”
“记得多发照片给我,”对话像是回到了之前暑假。
她笑笑:“看情况。”
林彻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抬脚推开家里的大门,这边还是深夜,只有保姆阿姨留在家里等他,也是个中国人:“彻彻,先生和太太在医院,你明早再过去还是……”
“我换个衣服就去,”他把沾了雪的外套脱下,上了楼。没停顿的从衣柜里取出新的白色羽绒服。
回头看着从口袋里拿出来的东西,手机和一包烟。
林彻拿上手机,又在抽屉里找到跑车的钥匙,从二楼的电梯里一路下到车库,角落里的保时捷车灯把墙壁照出一个亮光来。
外头铺天盖地的小雪,车子轰鸣着上了路,咆哮着万籁俱寂的夜晚里劈出一道画面,速度极快的在雪地上留下两道印记。
医院内。
姜糖知道林彻今晚回来,辗转在床上久久没闭眼。
林渊坐在一边给她削苹果,苹果皮一圈圈的掉下来,露出完整饱满的果肉。
同一时间,病房门被推开,林彻摘下口罩走进来,眉眼精致的扫过每个角落,然后走进来:“爸,妈。”
姜糖笑笑的朝他招手。
林渊没抬头,用小刀把苹果分成一块块的摆在盘子里,递给姜糖。
“晚上吃苹果不好,”林彻中途截下,放回到林渊手上:“爸,你多吃点吧。”
林渊:“……”
姜糖接过林彻倒的蜂蜜水,从床上坐起来:“冷不冷呀?其实就是要切掉胃里的息肉而已,不严重的……你在国内玩的开心吗?”
林渊:“他不开心,这个世界就没人开心了。”
“……”姜糖用眼神示意了丈夫一眼:“那有没有遇上不太好的人或事?”
林彻听到这,已经懂了林渊打电话让他回来的真正目的。抬头对姜糖风轻云淡的笑了笑,一张祸水脸在灯下赏心悦目,对他们开门见山的效率感到赞同。
他道:“你是说藤原凉介?见了好几次。”
姜糖脸上温柔的笑意全数散去:“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你们不也知道了,”他无所谓道。
姜糖:“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让律师做什么了?忽然挖料,说对方走私,诉求是要他离境回日本。我们怎么可能不察觉。”
林渊也略带严厉的道:“既然如此,你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待在国内?”
“有事的人不是我,”他心态不错:“再说,我这岁数再哭着回来找你们也不太合适吧?”
姜糖无法平静,从知道再亲眼见到林彻为止,她脆弱的神经就快压迫血液了,抬高了声音:“难道要像以前一样,我和你爸爸守在医院等你醒来才叫有事吗?!”
林渊拉住她的手腕,对着林彻更没好脸色:“你回国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要是遇上那个神经病,”林彻语调一如既往的平稳:“就离他远一点,别想报仇,干架。”
“你自己说,有哪点做到了?”
林彻敲敲桌:“都做到了,我没想报仇,只是单方面针对和揍他。”
姜糖揉着额头,拍拍林渊的肩:“老公,你帮我去拿一下明天的药,我跟小彻说几句。”
林渊看了眼腕表,起身离开前警告了儿子一句:“别惹你妈妈生气。”
林彻自然无意激怒姜糖。
事已至此,姜糖只能提出最有效的建议:“小彻,反正你早晚要回来的,不然……就别回去了?贝贝那边,我可以和江家交涉,让她一起过来?”
林彻半蹲下身,手放在姜糖的手臂上,声音轻轻的:“妈,你觉得有可能吗?”
“以前是我太容易相信别人,但我也不亏,毁了他的脸,论痛苦他比我多不少。虽然你们没说,但我也知道,安和,不,藤原凉介原本想下手的对象不是我。”
林彻难得说这么多的话,拿起蜂蜜水润了润嗓子:“在临川时,只不过没有得逞,所以转移到了我头上。到现在,依旧处心积虑,害怕的人该是他。”
不然也不会利用自己去接近江樱。
没有人比他清楚,安和虚伪温和的面孔下,住的是一颗怎样冷漠暴虐的心。没有做到的事,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重来。
姜糖心思复杂:“可他不是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吗?在他的想法里,是你背叛了他……妈妈真的很害怕。”
林彻顺着她的话,眼前似乎出现了在临川海边时的一幕,他惹怒江樱回来后的那一晚,坐在窗边的男生收起画笔,回头看着他被树枝刮伤的手臂,淡淡道:“何必呢。”
“她没把你当回事,你又何须作践自己,”男生很真诚的从柜子里拿起一个红木盒,打开,露出里面锃亮的小军刀:“不如和我一起,毁了算了?”
“他这辈子都不会放过贝贝的,”姜糖道:“他的父母因江家死,作为弃子想拿回权力只能想办法找到突破口。恨和权力,都让他没法放手。”
“有时候,我真的很矛盾,不该答应你。”
林彻再一次郑重道:“所以,我才要保护她。”
“又有谁来保护你?”姜糖不顾手上还在吊液,反握住他的左手,目光满是悲痛的关切:“你是不是忘了,你差点死在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