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的时候,江樱的感官世界里只有阳光浓烈地照射,海风急速地刮过以及少年身上温热的气息。
从全身心的放松到警戒只需要一瞬间。
她像是被扔进了海里,失去重力地不断在水下下降,咸咸的海水无孔不入,想要呼喊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少年很快游到她身边,托住她的腰,将她的脸从水面中露出,交换着新鲜空气。
“不要害怕,死不了。”
他大大咧咧道,将手中捡到的东西放进她的手心里,触感不算好,江樱皱眉没丢掉,小声问道:“是什么啊?”
“贝壳。”
“咦,真的吗?”
“对啊,所以你要保管好。”
她把它放回了口袋里,回去之后就忘记了这回事,直到她离开临川,眼睛也恢复好后,收拾衣服时,才再次发现。
哪里是什么贝壳,其实不过是块破石头而已。
…
…
快天亮时,段铭回来了,偷偷打开门,在屋内四夏扫视了一圈,发现了坐在阳台上抽烟的林彻。
将他放在桌上的一小盆多肉当成了烟灰缸,时不时往里头弹几下。
“……”
怪不得他的多肉都活不下去。
他换了鞋进来,橘猫亲热地过来舔舔他,尾巴一晃又爬到桌上去了,那里还被保留着几块瓷碗的碎片,呈堂供证般地等他回来指认。
“少爷,”他道:“江小姐走了啊?”
“废话。”
“……怎么就走了?”段铭咳了声,几乎脱口而出道,“多好的时机啊?!”
林彻:“?”
“台风天,大晚上,”段铭着重强调,“这是一个完美地留女孩过夜的理由啊!连老天爷都在帮你,你却还要推人出去?”
“我,亲自开车,送她回去的。”
他强调。
“?!”段铭短促道:“你还挺沾沾自喜?该不会还觉得自己很绅士?”
林彻抬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段铭展开来道:“在这种雷雨交加的时候,你留她下来,让她换上你的衬衫做睡衣,要是洗了头,你还能帮人家吹头发,再接着一起吃着简单的宵夜,互相说晚安——韩剧都是这么演的!!!”
“这浪漫的氛围不就到了吗?”
“我看你死到临头的棺材板也到了。”
林彻指着桌上的碎片,“赔钱,谢谢。”
段铭不敢再借着自己看过一百部韩剧的经验来哔哔了,摸着鼻子,话题归正道:“今晚,有个学生妹偷拿了家里姐姐的身份证混进来,不巧遇上了学校主任,两人在舞池前脚踩后脚,快要摔到一起时认出了对方,一个要逃,一个要抓,鸡飞狗跳的。”
“跟学生妹一起的社会仔,以为遇上了老流氓,直接揍上去,还问人老师摸哪了,哪只手摸了,季川让人把他们按住,顺带报了警。”
“处理好就行,”林彻点头,接着拿上一罐冰啤酒回书房开远程会议,深城的只是初次试水,真正的根基还在帝都。
大家都是夜猫子,准时上线,一上来就嗷嗷乱叫。
“老板,嫂子呢嫂子呢嫂子呢嫂子呢?”
“嫂子长什么样?”
“啊,这个点,是不是影响到你个嫂子了?是我们鲁莽了!”
“老板,几时带嫂子回来啊?”
林彻单手开了酒,“给你们三秒收收心。”
效果堪比敌敌畏,所有人鸦雀无声,将准备好的资料进行一一汇报,到了右下角的红发女人那,她红唇勾着笑笑,“嗨。”
“最近场子上平均三天会不太平一次,虽然不是大动静,但容易扫客人的兴,我查了下闹事的人的资料,大部分都是那边派来的人。”
“我想,他们是因为之前酒庄竞价时,对我们抬价的行为不满,导致他们现在要比高出一半的价格采购,油水少了,能点贵酒的豪客又都不去,自然心浮气躁。”
“我私下接触过他们几次,但那边的人更希望能直接和你谈和。”
“没空,”他冷淡道:“不去。”
女人没多劝,又接着下一件事道:“美国那边又派来了几位经理人,他们更希望能替你分担全国酒吧的业务,让你从这行收手,改为接受林家的基本家业。”
“其他的人,我们几个都能替你应付,”她道:“但是……美国的这几位,可都是你家里人派来的,我们不好处理,还是需要你来定夺。”
其他人附和,也暗自担心林彻会不会因此甩手离开去继承家业。
他沉吟了片刻,转头对段铭道:“买机票。”
第二天到到帝都时,是半夜三点。
林彻领着一行人从机场直接杀到酒吧里,没有任何辗转休息的意思,美国公司派来的人被连夜叫起,坐在灯红酒绿的场地里,脸臭到极致。
他姗姗来迟,让手下上了四瓶72年的拉菲作为赔罪,人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发上,亲自将酒杯倒满。
“林彻,”叔伯道:“你这是搞什么鬼,我们好心好意地回国劝你走正道,你不领情就算了,大半夜喝什么酒?”
“什么叫走正道,我们这里也是正经做生意的,死老头说话注意点!”
苏穆大声训斥道,本就是年纪轻轻出来混,眼里除了林彻也看不下别人。
“正经?”另一个人不屑道:“我们都查过了,牛鬼神蛇,什么人都有,处在这个行业里,就算你不作威作福,对家也会用下三滥的手段搞你。”
“少爷,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本家也只有你这个独苗,实在是不忍心你自甘堕落。”
“死老头,看不起谁?”
林彻横眉冷对,站起来阻止了长辈和手下小弟的纷争,他没那么多讲究,随着性子长到大,将酒杯递给叔伯,缓声道:“叔伯,我这儿的规矩是,你要同我商量,就必须拿出诚意来。”
“四瓶红的,看在您老的份上,就算三瓶吧。”
“林彻,你放肆!”叔伯的拐杖都快敲穿地板,“让你爸知道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林渊从小都没这么教训过他,父子俩多多少少都是一副德性,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无所畏惧地抬抬手,“总之,您要想谈,就得照我的规矩来。”
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几位老头自然不可能撒下面来和一群混场子的人来把酒言欢,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不出几秒,双方的气氛就已经蔓延得水深火热。
段铭开车把林彻送回本地的住宅,深夜的马路上空旷无声,途径一片学区时,他忽的开口道:“少爷,江小姐要念的学校就在附近。”
“嗯,”他自然知晓。
“那…到时候要让江小姐搬进来一起住吗?”段铭问道。
车子开进地下车库里,两侧停着都是他平日收藏的销量豪车,花里胡哨的像个大展台,林彻坐上电梯直通自家的客厅,扫了眼毫无人情味的家里,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有个问题。
林彻混沌了一天的思绪重新运转起来,他打开鞋柜,里面清一色都是男人的拖鞋,球鞋,皮鞋。
家里的每一处,卧室里的每一个物品,全都是铺天盖地的男性用品,没有一点可爱之处,无法将江樱融入进来。
他打开平板,打算增添些物品。
段铭看着他快速地往购物车里丢了一堆东西,真诚发问道:“你保证,你选的都是江小姐喜欢的?”
林彻:“……”
“别急啊,”段铭心里有谱道:“等回去后问清楚人姑娘的喜好再定。”
“这么麻烦,”他完善着采购单,“女孩不都喜欢粉色的?”
她的头像也是粉粉的,想来不可能讨厌。
接连几天,江樱都没有再碰到林彻。
酒吧没有照常去,江梨替她报了一个插花课,在福华路的一个私人会所里,她闲着无事可做,便每天下午都会去上一次课。
从玫瑰,铃兰,河津樱再到洋桔梗,她剪掉再折弯,逐一放进花盆里,最初还会被玫瑰刺刺伤指腹,现在已经能熟练了地完成课程任务。
似乎又回到了她原本安静的小世界里。
关于林彻的出现则像一场错觉,在还没有完全改变她的生活习惯时,又骤然消失。
她谈不上失落还是松口气,孟暖知道后,又非常肯定了林彻是渣男的观点,“看吧,海王还有九十九个妹妹要撩,见你不上当,就又去找别人了!”
江樱没有吭声,只在晚上睡不着时,还是会打开电脑,玩一会《深海迷航》,她再也不是盲目瞎玩的小菜鸟了,会做攻略,潜游时也会带上腌制的食物和水,以及各种工具,保证自己的存活率。
两百米以下的世界还是让人害怕,里头住着死神利维坦,经常依附在石头上,等待着袭击的机会。
……但是这些,通通都没有能分享的人了。
快要下课时,手机响了,江樱放下包装袋,较忙接听,属于男人独有的低沉带点哑哑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哪?”
“……”江樱看了眼来电显示,确认了人后,心跳狠狠地漏跳了一拍,她压低声音回道:“福华路这边。”
林彻道:“等我过去找你,好不好?”